日后佛教徒到了地府,自然要以生前礼佛塑像斋僧的功德耀武扬威,以为如此能掩过去的罪。地府素行公正,功不掩过,过不掩功。今日再次重申,第一,不得因为幽魂是佛徒而轻判,第二,判官不得礼佛信佛,尔等所信的,唯有公正无私而已。”
有人嚷嚷道:“我不明白,那塑像礼佛斋僧的功德怎么算?”
“金银泥草乃是天生地长,捏做人形也不是人,礼佛乃是礼自性,斋僧理同施饭给凡人。修行在内不在外,这是《首楞严经》的‘七处证心’,说的很有道理,讲‘心不在内、不在外、不在眼、不在中间’。如果要和幽魂吵嘴,拿书出来翻一翻,用得上。‘八还辨见’和‘十番显见’也不错。”
阎君冷漠无情的说:“你们只判其过,不问其功。功德自有答报。还有什么问题?”
一片静默之声。
在此之前佛教没有传入中原地区,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宗教,说了什么。
既然不了解,能问什么问题呢?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好瞎猜,心里瞎猜了也不能说出来。
另一位阎君拍拍手,高高兴兴的说:“好了好了,别提这些事啦。这些竹简太过笨重,用过的要归档百年后拿去给孟婆烧火煮汤,新的还得有无数鬼魂不断的制作,何必如此麻烦。地府早就能做火浣布!把火浣布给大家分了。
这材料不是五行之物,出自阴山背后的石头,捣碎之后有丝麻一样的东西,捻成线再织成布,写字的效果和丝绢一样,弄脏了用火一烧就干净!做了几百年的火浣布,总算是攒够给所有判官一人一段的份儿,不用厚此薄彼。怎么样?再也不用担心趴在桌子上睡觉时会被竹简压的脸上一道一道的,这就和枕头一样啦!”
以前做出来一百丈长,就想给判官们分了。商量如何发放时产生了问题,如果按照工作年龄来发放,有很多人后来居上,如果按照能力来发放,很多人工作时间更长。干脆做够数了再发。
判官们当然很高兴,当了鬼神还用人间那蠢笨的竹简,多没意思啊。
这布大约一尺三寸宽,长有五尺,四边锁的很仔细,绝不会漏线。洁白如雪,柔软如帛。
大部分判官抱着一卷布就走了,各自高高兴兴,打算回去先乱画一通再烧一烧尝试到底好不好。
有十几个人留下来,向阎君说了一些自己家的私事,有请假的,有人表示当了五百多年的判官太无聊了,想去投胎,求一个插队的机会。
还有人说自己儿子死下来的,想给儿子求一个修行法门。
嬴政打算等别人都走了,再说自己的事,听来听去忽然眼睛一亮,等到这些判官们依次走开,走上前施礼:“诸位阎君”
嗑瓜子的阎君看他两手空空:“咦?你没拿到火浣布吗?怎么不够用?我们可是照着名单裁的!”
“拿到了。我另有所求。”嬴政干脆的说:“孝惠皇后张嫣自人间潜心修行,到了帝镇中仍是勤修苦练,从无倦怠,我想为她求一份修行法门。”
阎君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你和她算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妻子吕雉带过来的儿媳妇。”
张嫣是吕雉的外孙女也是儿媳妇,干脆按照出嫁后的身份来算。
“噢噢噢?”
“哇!”
“哇你们在一起了?”
“刘邦怕是要气死嘻嘻嘻”
“真刺激!”
“真是死的长了什么稀罕事都能见着。”
嬴政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地砖上的花纹,原来阎君对帝镇中的事不是什么都知道,而且,韩都尉自己看完热闹,不是什么都往外说。唔~唔~有意思。
天上没有飞来飞去的竹简,阎君们很有空闲的八卦:“来来来给祖龙搬个座儿,上点心上酒,吃杨梅吗?”
他安坐在下首,震惊的瞪大眼睛。
阎君们为了彰显威严,坐在一个高台上,让人只能仰视还看不全。现在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这高台竟然慢慢悠悠的降了下来,一直降到仅比平地高三寸的程度。
“哦吼,几十年没降下来,这个角度看人好新鲜啊。”
“别装,你刚休假回来。”
“……始皇啊来说说吧,什么时候成婚的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嬴政心说:你们没听见风声,那是因为监视的不够仔细。
他端着酒爵,面带微笑:“原打算汉朝覆灭就成婚,王莽篡汉之后正在准备,孰料汉朝复兴,婚礼还没准备好,只得搁置。我们正在猜汉朝有多少江山,刘秀将吕雉移出高庙,就算是合离。打算休假时成婚,特意来请假。”
“给你批一个月的假期,够不够?还缺什么?”
拔头发的阎君捻着自己揪下来的头发,满脸憧憬的问:“你爱她吗?”
嬴政有什么可说的,爱不爱的谁知道了?
“嗯。十分敬爱。”
“可真好啊,我天生不会爱人。”说到这里,不由得又拔了两根头发。
阎君们都记得他效率很高、自从到地府之后没有闹过事、当判官之后任劳任怨还少有算错账、写错字的时候。不由得升起一股爱才之意,要给他发奖金,除了财帛之外还有一对簪子。
嬴政又提出申请:“我能否雇几个人带到帝镇中,供妻子驱使?”
“这……她要人干什么?”
“我岂能让妻子耕种锄刨、劈柴煮饭、裁衣绣花。”
以前那些蠢女人都有人伺候,怎么能让她自己做家务呢!我既然有俸禄,就应该雇人伺候她,要不然也太丢人、有失身份。现在不同于过去,不能买奴仆,但是阴间的商人能雇人工作,我也雇人耕种劈柴煮饭,应该可以。她聪明的头脑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让妻子做仆役的工作,简直是丈夫的耻辱。
阎君们开始探讨起来,能不能雇鬼先另说,反正自己家里的也雇鬼干活。但是,帝镇理应禁止出入!
刘邦闹了一场,现在允许每个朝代最多有五个人可以同时出门。如果因为嬴政有要求,就允许他们雇鬼进去,那阎君的禁令岂不是名存实亡?他们带什么人进去都有可能,将来怎么维持平稳?
这就引申到另一个话题了——当了判官的皇帝,到底算是判官还是皇帝?
应该住在帝镇还是地府提供的住宅里?如果是在帝镇里,坚决不能雇人进去干活。
如果在住宅里,可以,干啥都不管。
如果当了判官,就可以住在外面,那么帝镇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如果还不能住在外面,那这个判官是被歧视的,这不公正。
…
刘彻来找卫子夫聊天,轻车熟路的推门而入,迎面撞见舅甥二人在院子里补课。
卫青当过一段时间的判官,又能当都尉,可算是文武双全。刘据却只能当校尉,他考了几次判官,题目都能答出来,每次都败在实战操作上,有些案子本该重判,他却心生恻隐判的轻了,还有一些案子本该轻判,可是涉及诬告他人,他就把人重重的一判。回去补考呗。
“陛下?”*2
刘彻看到卫青时不别扭,看到刘据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别扭,可是看到他俩坐在一起,桌子上堆着竹简在谈论什么事,就莫名的心酸。“啊,我,出来走走。”
卫青说:“姐姐没有改嫁。”
刘据说:“您来问弟弟妹妹们的下落吗?两个妹妹去投胎了,其余人在地府做工。”
一分钟后,刘彻、卫青、刘据三个人尴尬的对坐无言。
唯有喝水能打破眼前的尴尬。
吨吨吨。吨吨吨。吨吨吨。
刘彻本来打算潇洒英俊的和卫子夫聊聊天,谁要听这两件扎心的事啊。皇后也能改嫁——真是让人尴尬又难过。甭管宠不宠,那也是朕的皇后啊!
卫青沉默了一会,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光武帝有大才,恭喜陛下,汉室得以重续。”
刘据也说:“正是如此,可喜可贺。”
刘彻说:“我知道,我见着他了。他现在被两个皇后弄的焦头烂额。卫子夫做什么去了?”
“姐姐去工作了。地府前些年征召织娘和工作过的账房,要私密的准备一份大礼分发给全体判官,今天正在发。”
刘彻问:“你们俩怎么在家里,放假就没有社交么?卫青,你在人间谨守门户,怕人诬告(也怕我猜疑),怎么到了阴间还没有朋友?”
卫青说自己有不少朋友和同僚,都回家陪老婆去了,只是现在在给外甥补课。
刘据脸都红了,长这么大,还要舅舅手把手的讲解法条,这是何等的丢人啊。我虽然不是天才,也算勤学苦读,怎么就落得个屡试不中的下场呢。
刘彻闲聊了几句,把话题切入正题:“卫青,我找你有事。你帮我查一查嬴政除了镇长之外还有什么职务。在帝镇从常年看不见他,两次回来都是从镇外的方向走过来,一条街上面对面的住着,有没有高墙厚院,可没见他出去。我怀疑他善于专营行贿,在地府另外找个差事居住。”
卫青没敢答应:“阎君若给他授职,我就不能泄露消息。更何况我不认得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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