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生冷不忌,口舌生花,唱双簧似的将杜泉逼得哑然失声。
“我真……没……”
“啧,楼医生看你时候那眼睛都能柔得滴出水来,日后也一定会对你好的!”
话音刚落,楼月生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他笑着说:“咦?什么礼钱?有人要结婚了?”
凤儿立马高声道:“楼医生,你还藏着呢,我们可都看得清楚,你和小泉妹妹的好事近了吧,什么时候办?”
杜泉红着脸扭头,才看到他身后站着的银九和一位警探,警探面容方正,气质锋利,倒是正气凌然。他双手搭在腰带上,眼睛看向远处的墙壁,无意加入这些玩笑。
而银九一身黑衣,白色手套,握着一根手杖,高高的领子挡住他的嘴和鼻尖,只留下一双眼静静地看着她,不喜不怒却把她看得冷汗直冒,竟无端的心虚起来。
只好求助地看向楼月生,他叼着烟锅,见状坏兮兮地笑了一声,说:“好事啊……确实将近,你们别急,到时候我会让小泉通知你们的。今天,就先散了吧,有大活儿来了。”
两丫头“哦了一声,快速离开,杜泉揪着手指也想跟着跑开,却被银九抬手拦住,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你过来。”
楼月生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小泉护士,你也一起来吧。”
随后他们一行三人,便跟着楼月生去了地下室,里头很冷,墙壁上还挂着霜,贴着墙壁有一排铁柜,里头存放着尸身。
此时,正中间的三个铁床板上摆着三具蒙了白布的尸身,昨天她过来时候,这里还空着,可见这些是新搬来的。
楼月生将烟杆插在腰带上,戴了胶质的手套掀开白布,杜泉一个不妨正好对上尸身的脸,被吓得退了一步紧紧靠着银九,一手捂住嘴巴。
那是怎么样一张脸……
狰狞,灰白,残破,被人硬生生地毁掉,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看身形,也就二十左右的年轻姑娘,头发被扯了下去,血迹斑斑,一双眼瞪大到极致,眼珠似乎要挣脱眼眶蹦出来,眼角裂开,留下血痕。
她的鼻梁被敲断,又用黑线缝合,却因为太过粗糙鼻子歪在脸上,嘴唇被切除,牙齿只剩了没几颗,舌头被一根铁丝穿在耳垂上……上身有条丑陋的缝线,沿着胸腔延伸到小腹,腿上布满抓痕,像是野兽挠的,她的骨头似乎全被扭断了,骨尖穿透皮肉,支楞在关节处。她右手和左脚消失,伤口的痕迹像是野兽撕咬。
而这具尸身旁侧的两具尸身也是相似的伤痕,只是其中左边的一具是个身形健壮的男子,看样子应是练家子,肌肉紧实,满手老茧,谁能轻易制服这样的高手,并且耐心施虐……
“被发现时,这些尸身嘴里还塞着自己头发。凶手残暴至极,毫无人性。我觉得这些伤不似人为,应是某种邪物。”那位警探立在床边冷声陈述。随后看向银九,说道:“九爷,据黄莉莉家人称,她一直因为九安山的事难过自责,前天,她在保镖和表妹的陪同下外出,就是为了去银公馆向您道歉,至此再没有回去。”
银九面无表情,闻言看向那警探,说:“刘警探,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们三个。”
刘警探摇摇头,“我只是在陈述巡捕房现在掌握的信息。”他呼出一团白气,说:“根据目击者称,黄小姐一行三人确实在银公馆外守到了夜晚,还曾看到陈璜出门训斥,似乎声称‘杀了你,都没人敢管’,您知道的,陈璜因暴力伤人,已经在巡捕房挂了号。”
银九不置可否,走到那位男性尸首旁边,指尖窜出几条红线灵活地将他的嘴撑开,拽出一张符纸。
“杀鬼咒,看来凶手,也怕恶鬼寻仇。”
刘警官眉头一皱,看了看那张符纸,说:“凶手是人?”
杜泉摇摇头,喃喃道:“确实有……邪物气息,不过……主谋,一定是人,而且对死者极为……怨恨,这尸身上的每一刀都……是恶诅,极为阴毒。”
她能闻到缠绕在尸身上的恶诅和邪恶气息,血腥、恶臭。
第七十六章
杜泉说完就掩住口鼻,尸身上缠绕的黑气像蠕动的藤蔓,撕扯着、挣扎着,尸身像是受到刺激一般抽搐震动,像是发了羊癫疯,室内的铁架铁盘开始哐当哐当地响。她瞥见那位刘警探手指向后摸到了枪,警惕地看着摇晃的铁床。
看来,人在恐慌时都一样,他难道还以为拿枪能打死一具尸体?
地下室内的寒气越来越重,杜泉闭眼感知着周围的波动,隐隐约约听到声嘶力竭的尖叫和咒骂声……
银九见杜泉被周围的怨气影响,眼尾竟延伸出一道黑线往鬓角里钻去,于是,立刻抬手将周围的黑气压制下去,黑气盘旋不去,鬼哭声在室内回荡,银九手指结印,念了几句咒文,随后低声道:“拔除业障,得生净土。”
风声骤停,那位刘警探也长呼了口气,用力拽了拽领口,方才他觉得呼吸艰难,似乎有东西在勒着他的脖子。
尖叫声顿时消散,杜泉这才睁开眼,就见尸身的眼睛都闭上了,似乎是听从了银九的劝告。
楼月生在一旁摇了摇头说:“和鬼之间定了契约,可就不能食言了。银九,你是闲得长毛了么?还要帮他们查找凶手,你忘了这坏丫头和黄家多恶心人了么?上一次,咱家小尾巴还差点被算计,若不是洛姬废话多爱显摆,你哪能赶过去。要我说,这就是恶有恶报。”
“恶鬼不散,在人间徘徊,迟早成祸害。”银九扫了他一眼,说:“凶手能操纵邪物杀人,必然自鸣得意,又将杀人线索指向银公馆,可见计划周全,胆大心细。今日杀三个无人理会,任他逍遥,随着恶念与日俱增时,他就会屠杀更多人来满足杀欲。与邪物为伍,心智迟早被侵蚀,黄家的债我迟早会算,现在还是先把凶手找出来,若我猜的不错,他很快就会再动手。”
楼月生听着面色也凝重起来,杜泉很赞同银九的话,她在这些尸身感觉到一股很邪恶的欲念,是凶手杀人时的……快感。
于是低声道:“有仇报仇,杀人偿命,我们这些外……人确实不好多加评……判,可……手段如此残虐实在太……过了,杀人者并非……只为报仇,而是以虐……杀为乐。专门挑了个好……时机,把这罪……罪孽诬陷到银公馆头……上,步步周密,他肯定与……银公馆也有过节。”
“看来,这位杀手比陈璜病得还重呢……”说完就被银九瞪了一眼,耸了耸肩,转身去收拾散乱的东西了。
四人围着死尸沉默片刻,银九说:“银公馆不是阿猫阿狗随便能进出的地方。我并未允许黄小姐进门,再说,陈璜出言恐吓也只是为了驱赶那些不识相的。恕我直言,你们巡捕房总不能因为抓不到凶手便几次三番的拿陈璜过去问责,韦处长上次还说陈璜是挖心恶魔,最后不也狠狠打自己脸么。”银九冷淡地回应。
那位刘警探苦笑了一下,胡乱撸了一下头发,说道:“若银九爷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凶手定能尽快归案。如此凶残的家伙在外头晃荡,龙海市的每个人都有危险。”
银九说:“自当尽力。”
楼月生在他们说话间已经招呼着杜泉给尸身拆线,他很好奇尸身为什么被切开又缝上,杜泉皱眉看着那黑红的线,疑惑道:“这线,像是……织毛衣用的……毛线。”
“唔,这切口很是平整,凶手这手法很熟练啊。”他将线抽出来放到盘中,指着那条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的血线,说道:“啧,这黄家丫头当初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门路竟和洛姬勾结在一起,还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把你引入机关暗室,想杀你。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定然没少做坏事。这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疯子,竟眼睁睁受了这些罪才咽气的。”
“这或许就是报应,我不跟她寻仇,倒是被旁人杀了。”杜泉唏嘘地说了一句,只觉得悲哀不已。她牢牢地端着铁盘,看着上面的二十几节的断线。楼月生换了把钳子,从尸身肚子里取出一截断手、断脚,比对过大小,确实都是他们自己的。
看来那邪物并没吃下那些残肢,而是被凶手塞到死者肚子里,这又说明什么?
银九一直垂眼看着,待东西取出后,对身旁的刘警探说:“凶手是人,而且是单独作案,恶念极强。强壮与否暂时不好断定,但其内力必定高深,徒手拧碎一人身上所有骨头,普通人根本办不到。尸身腿上的血痕是兽类爪痕,痕迹边缘发黑发焦,是邪物特有的腥臭,不过,邪物无法收敛自身臭气,说明只是刚刚开了些灵智,凶猛有余,灵活不足,看这齿痕应是中型犬狼。刘警官,排查黄家仇家的事你们巡捕房来做,至于这邪物下落,银公馆三日后必定给你一个答复。”
刘警探松了口气,说:“多谢九爷深明大义。我今日冒昧请您过来,一来就是讲明巡捕房立场,绝不会只听黄家的控诉,二来,也是请九爷招魂问灵。”
“好。”银九走到黄莉莉尸身前,脱下手套手心悬在她头顶,闭目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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