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又惊又惧,分明想要怒叱,可喉咙里发出的是极虚弱的声音:“你是谁?你大胆!”
那人面目不清,伸出一只手来想摸明珠的脸,明珠本能的想往后缩,这才觉得自己四肢无力,连手指头都不能动一下。
她更害怕了,心口怦怦直跳,不知这人想拿她如何。
那人摸了摸她的脸,手指头从眉骨刮到她下巴,竟称赞她一声:“真是一付好皮囊。”
明珠死死咬牙,目中含泪,先时屈辱,跟着便从心底泛起凉意,自小到大,听许多人夸赞她长得美,可从来没人用这种语调说这种话,就像……就像是在品评动物的皮毛那样。
她牙齿战战,抖着声问:“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那人似乎打量她一会,并不出声,开门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再开口时没了那种闲适,沉声问她:“你是什么人?”
明珠本来以为这人抓她是要拿她换赎金,可这人竟不知她是谁,她大着胆子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冷哼一声,阴森森道:“谁叫你要穿这身衣裳,戴这个面具。”
明珠这才看见她跟小小一同买的面具被扔在一边。
这人便是呼延图,他得了飞星术的下半卷,百思不得其解,便以为是没有上半卷的缘故,他驱凶灵前往,想探听消息,谁知才刚靠近谢玄住的屋子,凶灵便被金光神咒蜇伤。
呼延图这才想把小小绑来,让谢玄用上半卷飞星术来换。
眼看她一人落单,还碰上几个人贩子,出手倒也有章法,不全是花架子,呼延图看了一会儿,把人掳到他的船上。
谁知人还没醒,外头就闹腾起来,一队队的兵丁将港口围住,什么船只都不许出港口,那对师兄妹当真这么了得,就不会投靠郑开山,跟着镖局出城了。
明珠咬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这下明白了,这人想抓桑小小,但他抓错了人。
呼延图点起灯来,明珠乍见灯火,眼中流泪,她拼命眨去,瞪向呼延图,就见她眼前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刚刚暗着灯说话,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年轻人。
呼延图看了看她:“这倒有些麻烦。”
说着用一张黄纸浸湿了水,“啪”一声拍在明珠的脸上。
明珠动弹不得,口中呜咽一声,她听人说过,有种刑罚叫加官晋爵,便是一张一张将纸浸湿,贴在人面上。
初时几张,还能呼吸,等贴得多了,人便不能呼吸,死得既痛苦又丑陋。
明珠一哭,呼延图便挑挑眉:“你这女娃娃,知道的倒多。”
他方才还是年轻人的声音,一点起灯来,不论神情动作都像老翁。
那张纸贴了一会儿,又被揭下来,呼延图伸手在她脸上抹了抹,又不知涂画些什么,找出一床破被,盖在她身上。
没一会儿兵丁就搜到了这只船前,明珠听见是官兵的声音,眼里露出喜色,刚要张口就被呼延图戳了哑穴。
“老头子,这么晚了,是什么人?”
明珠一双眼睛惊恐睁大,从他嘴里发出的,分明是个老妇的声音。
“老婆子,你身子不好,赶紧躺下,我出去见官。”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掀开布帘,弯腰给官兵们行礼。
又揭开布帘让为首的那个看了看明珠,小小渔舟根本藏不了人,那个兵丁的目光就从明珠的脸上滑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珠(现身说法:女孩子再不高兴也不要独自跑走哦!
第60章 开天眼
明珠窝在破被中,僵直了身子,想要开口呼救,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除了瞪大双眼示意,她没有一点办法。
那些兵丁看着这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瞪着他们,还以为她是在害怕他们,仔细扫过船舱,就又放下了帘子,走向后一条船去了。
“老头”颤颤巍巍出去,同那些官兵打招呼:“军爷,咱这就把船开走。”
官兵挥一挥手,“老头”划动小船到港口关卡,关卡的官兵也再看了一次,没瞧出什么异样来。
船只渐渐驶离港口,离人声越远,明珠就越是害怕,要是这人将她杀了,再悄无人知的抛到水里,谁也找不到她。
船划出去很远,驶进一片深塘,四周静无人声,“老头”不再颤巍巍的走路,他直起了腰板,看上去比刚才高大了一圈。
正当明珠以为他要杀她的时候,呼延图揭开布帘出去了。
舱中只余明珠一人,她四肢慢慢回复知觉,开始觉得酸麻,手脚并用的爬向布帘,掀开帘子一看,除了一片野塘水草外,就只有满天的星斗。
怪不得那人敢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四面都是水,没有出去的路。
明珠活动活动手脚,若是寻常女子当然出不去,可她会水。
弓马凫水是哥哥手把手教她的,黑暗中的野塘虽没游过,但总比困死在这里要强。
明珠站起来,举步想跳,脚下一软,她穴道被封太久,气血运转不畅,麻劲还未过去,挣扎着想再站起,就听见一声轻笑。
那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船舱顶上,抱着胳膊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把条活鱼往船板上一扔:“怎么不跳?”
明珠立时假装自己并不会水,把身子缩成一团,那人果然又笑了一声。
也不再封她的穴,当着她的面杀鱼煮汤,小刀扎进鱼背,轻刮一下,便把整条鱼骨剔了出来,鱼肉落在锅中,倒上一碗面糊,做了一锅鱼面糊糊。
他做这些事时,看也不看明珠一眼,明珠便抱着膝盖缩在船头。
鱼面糊煮好了,他盛出一碗来搁在锅边,又盛了一碗,拿在手里,示意明珠过来吃饭。
这片野塘寂无人声,明珠咬紧牙关,他肯给她吃东西,就是暂时还不会杀她。
她轻轻阖了阖眼,露出柔顺的目光,伸手拿起碗,小口小口喝着鱼汤。
“能让澹王派这么多官兵找你?你是他的姬妾?”呼延图顶着老翁的脸,声音却很年轻,问完了又摇头,“不对,你不是姬妾。”
“你是澹王的女儿?”
明珠的年纪确实能当澹王的女儿了。
呼延图勾起嘴角,见她一动都不敢动,还道自己猜对了,上京城都要带着女儿,可见十分宠爱,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那对师兄妹是不是投靠了澹王府?”
大昭道术盛行,王府养的门客中也有各玄门道宗的道士,何况谢玄手里还有飞星术。
商王曾凭一己之力打天下,飞星术既是道术,又是阵法,只要按阵列兵,进阵就无有生还者,是以攻城掠地,战无不胜。
明珠一下怔住,她哪里知道谢玄有没有投靠王府,只知道府中确实是有许多术士方士,她摇摇头:“他们是去京城看道门大比的。”
“道门大比。”呼延图一字一顿,说完冷哼一声,“沽名钓誉。”
明珠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他眼睛一眯,脸色猛然一变,伸手打翻了她手里的汤碗,扼住她的喉咙:“他们有没有给澹王什么东西?”
进献飞星术,纵这二人破不了羊皮卷的秘密,也能就此飞黄腾达。
明珠被扼得喘不过气来,可她当真不知,只觉出气越多,进气越少,胡乱点头,从喉咙里挤出声来:“有。”
一个“有”字,让呼延图放开了她,她伏在船板上猛烈咳嗽,拼命吸气,把目中泪意忍住,越是这样越不能哭!
“你可知道是什么东西?”呼延图又放缓了声音,好似方才要扼死她的不是他一般,循循善诱,眼中还笑眯眯的。
明珠这下知道,此人喜怒无常,得顺着他的话说,才能活命。
“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没看过。”明珠情急之下编造谎言,绞尽脑汁,“是用布罩着的。”
年年到王府来投靠的道士有许多,有的献丹药,有的献经书,都是些能延年益寿的东西,她说完这些,又加了一句:“说是什么书,能……祛病延年。”
呼延图一把将她拎起来:“撒谎。”
这一回比刚才还要用力,明珠眼中流出泪来,不断挣扎:“确是这么说的。”
呼延图看她这样,又松开手,纵这两个小贼不知道飞星术的厉害,玉虚子那个老东西也该知道才是,他一向与紫微真人不对付,难道是想拱澹王上位?
这两下伤了明珠的喉咙,她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呼延图放开她,那对师兄妹一进驿站,他便料定了是要走投靠澹王这条路,澹王得封一个“澹”字,可若真是澹淡之人,又怎会在封地练兵养马?
他扫了这个小郡主一眼,她倒还有些用处,得留她一命。
明珠蜷在舱中,本来还怕这人对她动手动脚,后来看他并不拿女色当回事,心中还松了口气,只要摸准了他进出的规律,她就能逃出去。
闻人羽设坛施法,都未能找到明珠的踪迹,小小的搜魂术也不灵,三人找到老道,请他帮忙。
老道士醉熏熏的,浑身一股雄黄味儿,他还抱着酒葫芦,醉眼惺忪:“这怎么来找我?问问那女娃娃不就知道了。”
谢玄和闻人羽都看向小小,小小老实说道:“我的搜魂术不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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