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雪获悉她与温庭筠终于安全,便向张县令、张太太提出辞行。
夫妇二人很是尴尬,江沐雪没有理会,收拾收拾行李,在柜子上留了一百两银子,继续与温庭筠朝扬州走去。
半路,温庭筠突然将马车停下,在江沐雪与玲儿的诧异中撩开帘子,认真道:“为师想明白一件事,这次从扬州回到长安后,我们师生二人就此别离吧。”
话毕,继续驾着马车前行。
玲儿呆愣片刻,小声道:“姑娘,先生他什么意思啊?”
“估计是被前些日子的流言给吓怕了……怕影响我的声誉。”
“这……”玲儿顿了顿小声嘀咕,“有什么啊,大不了男婚女嫁……”
小女娃说着还拿眼睛瞥江沐雪,看见自家姑娘闭着眼睛啥都不说,不由得叹气。
似乎为了抓住最后一段美丽的时光,温庭筠带江沐雪去了许多景色优美的地方。
最让江沐雪感叹的是,那天,天空雾蒙蒙的下着小雨,温庭筠带江沐雪泛舟游湖,当俩人站在船头,望着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花从时,江沐雪不由得想起温庭筠和鱼幼薇两世的初相见,相识,相知,到最后,无奈的别离。
让江沐雪哭笑不得是,每到一处,温庭筠总是想法设法的把自己引荐给一些所谓的青年才俊,这其中,不乏有真正优秀且心仪她的,最后都被江沐雪一一拒绝。
人在好有什么用?他们都不是鱼玄机惦记的。
最后一次,是在杭州,当时江沐雪真的不耐烦,好好的一场游山玩水的旅途,前面经过那么多糟心事,如今安稳下来,倒成了相亲会。
当江沐雪最后一次向温庭筠表决自己的心意,不许他再为她的亲事操心,温庭筠半天未语。
后来,顶着一双黯然失色的眼睛小声道:“我们回长安吧。”
“好。”江沐雪点点头。
……
二人回到长安,如前面约定,立刻别离。
仿佛为了彻底,温庭筠把江沐雪安顿好后便马不停蹄地离开长安。
先是去了塞外,后来辗转淮南、永州等地。
三年后,重返长安。
在一个暖洋洋的午后,江沐雪再次见到他。
很是吃惊,短短三年时间,眼前这个还未五十的男人,苍老的不行。
这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沐雪打开农庄的大门,笑道:“先生回来了?欢迎欢迎!玲儿,吩咐下去,摆宴,我要为先生接风洗尘。”
她用最高规格的礼节招待了他。
席间,温庭筠开口讲了第一句话,“这些年,你还是一个人?”
江沐雪未语,淡淡点头。
刹那间,温庭筠湿了眼睛,遮袖掩面,良久颤道:“何苦来……”
只一句,再也说不出口,只趴在桌子上嘤嘤哭泣。
江沐雪一时无措。
后来从李绅口中得知,这三年,温庭筠一直郁郁寡欢,晚睡时常常梦魇,有时候半夜惊醒,大叫幼薇。
更离谱的是,常常在大街上认错人,但凡背影与鱼幼薇相似者,温庭筠几乎每次快步上前追着喊“幼薇”,每每闹了笑话众人都嘲笑不已,他自己却站在大街上不管不问,一发呆就是好久。
后来,同行者再也受不了,李绅只好带他回了长安。
从李绅处回到农庄,恰逢温庭筠一觉睡醒,正满世界寻找她的影子。
“咳咳……丫头,你去了哪里?”
江沐雪望着眼前苍老而丑陋的男人,心间一痛,叹道:“何苦来……”
随后摇头进屋。
江沐雪不提让他走的事儿,温庭筠也装作忘记,时间一长,江沐雪没什么,他自己撑不住了。
但见他怔怔的望着眼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喑哑问道:“丫头,你,烦不烦我?”
江沐雪脖子一歪,“你猜?”
他蜷缩了身子,十指因为紧张胡乱的交.缠,半天未语。
江沐雪这才没好气道:“堂堂男儿,整日却学女人胡思乱想,确实够烦的……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我喜欢呢!”
“喜欢”二字落入温庭筠耳中,让他激动的一整天都兴奋不已。
江沐雪磨豆子时,他很积极的帮着推磨,而后端茶倒水,直到晚上,那股子兴奋劲儿也没过去。
黎明时分才躺下。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温庭筠彻底放松心情,安心的跟着江沐雪过活。
直到五十岁那年,他闭眼时。
纵观温庭筠一生,也就最后跟着江沐雪过日子的几年最快活。
从出生一直到后来都在积极参加科举入仕,他活的都很压抑,沉闷。
他看不惯这个世界,却又不得不依赖这个世界存活。
明明想做出一番成绩,却每每受不了那些士族门阀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生活而得罪权贵,到最后整的自己愈发落魄。
不过,前世温庭筠活了六十多岁,不像今生早早离世,走的时候,还恰好是他五十岁的生日。
☆、第393章 神姑(完)
最后的时光里,温庭筠的身子一直不太好,但是他五十岁生日这天,天刚朦胧亮,温庭筠便起身穿梭在自己的房间与院落。
江沐雪起来后玲儿便来报,“先生今日不知抽什么疯,天还没亮就起来把整个院落里里外外扫了一遍,然后又去喂马,把丫鬟、小厮的活儿全给抢了。”
“真的?”江沐雪凝眉,自打温庭筠最后一次旅行回来,身子便一天比一天差,她这几年给他熬药,请大夫,不知费了多少劲儿。
都说久病成医,江沐雪觉得非常有理,这些年在温庭筠身边照料,她都快成半个郎中了。
即便这样,温庭筠的身子还是好一阵儿,差一阵儿,用现代的话说,免疫力很差劲。
这大早上的和仆人抢活干,正如玲儿所说,真是抽疯了!
江沐雪外院、内院找一圈,最后在厨房找到他,“先生……”
她喊了一声,惊的说不出话来,但见温庭筠满身都是面粉坐在两个婆子中间,正在认真的学习如何擀面条儿。
“起来了,等着哈,我给你下长寿面吃。”
他笑吟吟道。
江沐雪卷起袖子要帮忙,愣是被他赶出厨房。
“真是奇怪。”江沐雪摇摇头,走了。
这种感觉持续一整天,到晚上,更奇怪的事情来了,江沐雪梳洗卸妆时,温庭筠悄悄走进来。
然后在江沐雪旁边坐下,静静的望着她。
“你是不是有事?”
江沐雪猜测着,而且很有可能有求于她。江沐雪暗自懊恼,自己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温庭筠点点头,沉默稍许低道:“丫头,我想给你描眉。”
啊?江沐雪立刻红脸。
但见温庭筠的双手又开始紧张的交.缠不安,江沐雪略顿一下,并未拒绝。
俩人相对而坐,四目相对,只须臾,江沐雪便垂眸,那双眼睛太炙热,低头的瞬间,江沐雪明白了他的意思。
并寻思着,他估计要向她表明心意,或者直接要求娶。
假若真是这样,那鱼玄机最后一个遗憾也算了了,这也意味着她可以顺利的从情境中离开。
待他拿着眉笔覆来时,江沐雪慢慢闭上眼睛。
他动作轻盈柔和,枯树皮一般的手触到她细嫩光洁的面庞,有些痒。
“可要画好看一些,不然我要在你脸上画个大花猫。”
温庭筠听后噗嗤笑了,连说好。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温庭筠让江沐雪睁眼,她对镜细细一瞧,细眉如黛,眸若秋水,盈盈波光,潋滟生情。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他望着江沐雪沉吟,忽而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丫头……我后悔了!”
“你悔什么?”
他沉默稍许,忽而垂泪,“早知今日,我该碰见你就替你赎身,然后……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都不分开。”
或许他想燃尽最后的柔情,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激动着,颤抖着,许久才渐渐平静。
他是在江沐雪怀中离世的,走的时候,还没过子时。
但是江沐雪并未跟着离开。
她以温庭筠学生的名义为他风光的办了后事,等了十多天,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次日,江沐雪着手处理名下产业,之后在大慈恩寺剃度出家。
并给自己取了法号,玄机。
江沐雪给大慈恩捐了一大笔香火钱,主持感激,传授她一身本领。
其中,最让江沐雪感兴趣的是那一身治病救人的本事。
十年,主持圆寂。
江沐雪接手大慈恩寺。
并渐渐打出悬壶救世的旗号。
前世鱼玄机落得个轰轰烈烈的名声,那是因为杀人被斩。
今生,她仍要替鱼玄机博得个轰轰烈烈的名声,只不过,却是治病救人,解救民间疾苦。
此时的大唐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四处战火纷飞,千里白骨。
在长安的名气打响后,江沐雪开始云游四海,随遇而安,跟着机缘治病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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