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牵鬼 (卜沫姬)

“这个……老大爷，您毕竟已经……那个……有些事情要看开，您找的老吴，如果还活着的话，即便您把他给杀了，一起带到阴曹地府里去，有些事情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造成的影响是真实存在的，改变不了的。所以……”
“老吴……老吴……”老大爷根本没在听我说话的。
他一直在喊老吴的名号，哪怕我说再多，他依旧只喊着老吴。
怨念很深。
只有还存在念想的鬼，才会游荡在这里。
我无奈地问道：“好，您跟我说，您找老吴，要做什么？您先和我说清楚，我再帮您琢磨琢磨……”
“不……我找的是你……”
终于，在我答应要帮老爷子想想办法的时候，他倒是再次改口了。
不过这次，我惊讶了。
“您……您……您找我做什么？”我尴尬地咧着嘴巴，不断地往后倒退着，脑门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在这样冷冷地雨夜里，出一身冷汗，我还真是……可怜的。
“我……等你很久了……”怎么说呢，之前老爷子喊的那几声老吴，特别像是在开嗓子。
就是那些唱歌的、唱戏的，每天都要练上几嗓子“啊……啊……哦……哦……”一样，在几声老吴喊过之后，老爷子就用一种特别阴森的口吻，对着我开始说话了。
我抿着嘴唇，笑容都快要僵硬了。
“这个……老大爷，我，我那个……嗯……怎么着您了吗？”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问，我是真的不认识他，在这之前更没有和他说过话，毕竟小时候的记忆都回来了，我也算是个“健全”的人了。
可我又不太敢问，万一人家一直记着你的仇呢，你给人家来一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不是找死。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最后也只能问出了口。
老大爷直勾勾地看着我，黑黑的嘴巴，白里透黄的眼睛，没有一点生气，死气沉沉的。
我想要转身逃跑，可想到现在身处在老大爷的鬼打墙魔障里，怎么跑也没用，最后累死的还是自己，只能够硬着头皮站在这里，准备学习李央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功夫，和老大爷进行谈判。
老大爷看了我足足两分钟，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气氛很诡异，我不断地咽着口水，这样的时间很是难熬。
“老吴……老吴……”
老大爷终于憋不住劲了，先开口说话了，可是他又恢复成了“老吴，老吴”的状态，让我以为他每次开口说话之前，都得先用这个名词儿来练练嗓子才行。
“我……等你很久了……”老大爷终于在开了嗓子之后，对我说道：“是……老吴……你别害怕……”
大概老大爷已经意识到自己死了。
都说鬼不能有这样的意识，如果有了这样的意识，不是被鬼差带走，转世成为人啊、牲畜啊，就是烟消云散。
如果不愿意去阴曹地府，选择执念飘荡在人世间的话，烟消云散是早晚的事情。
很多鬼放不下生前的一些东西，都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老大爷，人有生老病死，旦夕祸福，您……”
我刚要学着李央的样子，开始讲大道理，老大爷就打断了我，让我差点咬着舌头。
“不用……跟我说这个……我……一直在……等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你……”老大爷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的嘴巴是张开了没错，可是并没有看到动。
我非常怀疑，他是在说腹语吗？
“等我？您为什么等我？”早在之前我就见过他两次，不过每次都被我给跑开了，如果他真的在等我的话，已经等了一个多星期了吧。
“我知道……我已经……死了……”老大爷继续说道：“老吴……也死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马上反应了过来，惊诧地问道：“您说的老吴，是终馆的吴伯？”
老大爷似乎无法做什么动作，他没有回应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老吴……给了我……一件东西……让我帮他……保管着……”
吴伯？给了他东西？
我思索了一下，不禁颤巍巍地问道：“您……您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说，吴伯生前的最后一晚，突然大摆筵席招待的那位友人，是您？”
“我们两个……年轻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闹翻了……”老大爷在开了嗓之后，说话变得越来越利索了：“我……去了外地，老了……才回来……可是……”

　　☆、667.第666章 有件东西

小卖部的老大爷大概地给我讲了一个小故事。
无非是两个一直特别要好的小男孩儿，从小就是邻居，生活在一起，从幼儿时候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这样合拍的两个人，在长大后就会产生一个矛盾。
不是两个人互生情愫，就是两个人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让大家失望的是，他们两个属于后者。
可惜两个人虽然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又是邻居，偏偏家庭条件相差很远。
小卖部的老大爷住在这里是因为父母工作忙，他住在爷爷奶奶家，而终馆的吴伯是家庭条件拮据。
那个女生肯定会选择身高不如吴伯，长相不如吴伯，却条件比吴伯好很多的小卖部老大爷。
后来他们家出了国，儿女都在国外。
又后来那个女人跟一个外国人在一起了，两个人离了婚。
再后来小卖部的老大爷就回来了，接管了他爷爷奶奶的房子，在这里开了个小卖部。
终馆的吴伯当初选择放手的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他要成为背尸人。
背尸人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会造成阴盛阳衰。
彼此的吴伯已经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牵挂，更不会和女人在一起，毕竟女人么，属阴，会很麻烦。
对于无牵无挂的吴伯来说，并不是当时终馆给的钱很多，比一般工厂给的钱多三倍，而是他觉得，有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的。
小卖部的老爷子回来之后，吴伯并没有找过他。
两个人依旧像是不认识似的，谁都没有先找谁说过一句话。哪怕吴伯每一天都会从这条路上经过，到胡同路口吃饭。
其实小卖部的老爷子说得没那么的全面，只是只言片语的，就像是有些东西忘不掉，可是你真的去说那些细节，却又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一样。
大概的细节和故事的完整性，都是我通过他断断续续的说辞中，脑补全面的。
就在我快要忍受不住小卖部老爷子嘴巴恶臭的时候，他空洞洞的看着我，说道：“就在那一天……老吴突然来找我了……他拿出了好酒……摆出了很多好菜……目的是让我帮他保管……一件东西……”
“让您保管东西？”那天晚上吴伯摆的大宴竟然是这样的目的。
一个无牵无挂的老头子，常年的背尸，身上长满了尸斑，活得时间久，受得苦也多。在察觉到了不知道什么秘密之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来想去，能够信任的，竟然是童年时期的玩伴。
况且他们两个几十年不联系了，别人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两个老头子是曾经情同手足的人。
那么在最后的一刻，把东西交给最信任的人，也是在道理之中的事情。
“那件东西……那件东西在……”
老爷子突然闭上了嘴巴，眼神依旧空洞的望着我，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动静。
可是周围静悄悄的，我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啊？
“您的意思是说，这件东西是吴伯留给我的？”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既然吴伯留给我的话，当初他应该邀请我去才对啊。
再说了，他也跟我说过，让我到终馆去，他会解答我一些疑问的。
结果我那天去的时候，他已经发生了很不幸的事情。
有人在阻碍我知道些什么？
小卖部的老爷子仿佛在积攒力量似的，沉默了几分钟，我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继续逼问他呢，还是应该和他面对面地坐下等着他。
反正我局促地站立在那边，焦急地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一直在看着我……嗯，应该是在看着我的吧，他的脑袋是面向着我的，但是眼神空洞到我无法确定这件事情。
“老吴……只是让我保管那件东西……不能让别人得到……”老爷子终于再次开口说道：“我把东西……放在了我外孙那里……”
“您外孙？那为什么现在又来找我？”我有些猜不透这位老人家的意思了。
老爷子静静地看着我，在我们两个的身边只有雨声回响着。
“那件东西……是我答应老吴保管好的……但是现在……我……已经不行了……”老爷子缓缓地说道：“身边只有一个外孙在……他把那件东西当做我的遗物拿走了……那件东西对你肯定是有用处的……去拿吧……”
“可是，那是吴伯给您的，再说现在在您外孙的手上，说不定还能够当做一个念想。”我无奈地回应道。
老爷子的脸不能够做任何的动作，僵硬无比，声音也异常的空灵阴森：“那件东西……对你有用……对他……不过是引火烧身……我的外孙他不懂……”
我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吴伯把他发现的东西给了老爷子，而老爷子却在不久之后，也因为这件东西死掉了。他在国内唯一的亲人，他的外孙在收拾他的东西时，把那件东西当做他的遗物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