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地的夜空 (林谊)

　　当然流浪者是不会花钱住旅店的，所以黑夜旅店也成为波里境内唯一一家旅店。
　　其他旅店早就因为经营不善关门了。
　　奥莉维亚焦急的将毛巾放在亨利额头，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样非常心疼。可这半夜三更，外面又是磅礴大雨，该去哪里给亨利找医官？
　　如果多等片刻，亨利病情加重又该怎么办？
　　不行奥莉维亚等不得，虽然钱袋已空，但亨利的病更重要，亨利本就有厌食症，奔波这一路也没吃东西，如今又昏迷得不省人事，奥莉维亚顾不得其他。
　　她下楼向旅店老板询问波里可有医馆。
　　旅店老板很生气，半夜被人吵醒他的脾气很大。只是简单回应几句就不管不顾自行回房休息，奥莉维亚道了好几声谢才离开旅店。
　　没有雨伞，奥莉维亚跑在雨中，为亨利寻找药物回来。
　　很快，她的衣服被雨水无情淋湿，眼罩也因为雨水的混合变得沉重，奥莉维亚顺着街一家家的寻找着。
　　这时波里几乎一片黑暗找不到任何亮光，更何况还是暴雨之夜。
　　所以，直到雨停，直到天亮，奥莉维亚都没找到医官。相反还因为淋雨变得昏昏沉沉，不知在何处倒地。
　　等她醒来时身旁已经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小男孩，她努力几次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润的。
　　奥莉维亚赶紧从地上起身，将被小孩调皮弄歪的眼罩摆正。
　　忽然脑袋空白几秒，血液跟不上，差点摔倒。这时必须回去看亨利，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出来找医官却什么都没做到，还把亨利丢在旅店？
　　心急如焚的往黑夜旅店赶去，回到房间摸摸亨利的额头，似乎退烧了。
　　她终于松口气。
　　见亨利睡得很好，奥莉维亚下楼去为他准备早餐。为了雇马车她将脖子上的家传项链当掉，现在钱袋已空，今天他们该怎么离开波里。
　　马车送到波里后就回去了，而奥莉维亚与亨利的行程却还要继续。
　　下楼的每一步都得异常艰难，没钱的日子奥莉维亚不在乎，可亨利在，她明白亨利从小过的是什么生活，明白亨利的身体状况。
　　来到楼下旅店老板还没起床，奥莉维亚自行到厨房寻找食物。
　　来到厨房才发现她并不知道亨利喜欢吃什么，厨房里有水果乳酪面包等。奥莉维亚选了几样放在盘子里送上楼。
　　房里亨利醒了，他见奥莉维亚端着早餐进来，正要起身时被叫住：“别动，你刚刚退烧。”她走到床边，将早餐放在床头。
　　亨利见她忙前忙后，有些自责。
　　他拉住奥莉维亚的手，发现她的衣袖是湿的。顺着手摸上去发现衣服也是湿的。亨利不解：“你淋雨了？”
　　奥莉维亚笑笑，将早餐送到他面前，说道：“当然没有，快吃早餐吧。我们今天得步行前往麦普纳了。”
　　她说得很轻松，并不想给亨利压力。
　　亨利作为王子当然不明白钱的重要性，告诉他也只会徒增他的烦恼。
　　亨利追问：“你的衣服为什么湿了，告诉我，奥莉维亚。”他的声音中是担忧，是希望两人见没有任何秘密。
　　奥莉维亚走开到窗户边，昨夜紧闭的窗户打开。
　　早上的阳光投到房间，她转身看着靠在床头的亨利，说道：“如果我们步行到麦普纳，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
　　对奥莉维亚来说多么奢侈的时间，她真想自私的拥有亨利，不让任何人夺走。
　　亨利看到希望，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他招招手将奥莉维亚叫到床边，望着她的双眼：“我让舅舅解除你的通缉，你再不用带眼罩了。”
　　她在床沿边，看着一脸认真的亨利。
　　奥莉维亚不想打扰他的兴致，转移话题：“快吃早餐吧，昨夜下了暴雨。现在的空气正好，我们应该早些出发。”
　　说完她起身。
　　亨利乖乖按照她的要求吃早餐，却只吃了一点点。
　　奥莉维亚装着生气要他把东西都吃进去，因为他现在真的瘦得让人害怕，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枯燥的躯壳。
　　但亨利还是让她失望了。
　　奥莉维亚不得不将剩下的东西吃进肚子，毕竟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回到麦普纳不止半个月的时间，因为亨利的身体很弱。
　　途中应该会耽搁。
　　吃完早餐，两人告别黑夜旅店朝麦普纳走去。
　　因为奥莉维亚的身份问题，两人不能走通往麦普纳的大道，只能走各种林荫小路。
　　对此奥莉维亚觉得对不起亨利，毕竟他身体本就不好，如今要歪歪绕绕的走路会浪费很多体力，她很自责。
　　不过亨利并为对此表现任何情绪，反而因为能与心爱的女孩走在人迹罕见的田野更加自在。
　　他曾幻想过有一天能与奥利维尔成为普通的农夫，做最简单的夫妻。虽然现在并不是，但亨利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经很像了。
　　所以他很高兴。
　　奥莉维亚走在前面为亨利扫除路上的障碍物，前面的田埂断了一截，有一条很窄的小沟。她站在小沟前正准备跨过去时，左手手臂被人拽住，整个人顺着手臂的力量往左转身，长发随着动作优雅的飘起来了，然后被亨利抱在怀里。
　　这太意外。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她红着脸在亨利怀里，轻声细语的问：“为什么？为什么？”
　　亨利一手抓着她的手臂，一手放在她背后将她收进怀里。靠在她耳边低声道：“就是想抱你了，我真希望以后想抱你时就可以抱你，想吻你时就可以吻你。”
　　这样的话让奥莉维亚本就快速跳动的心脏跳得更快了，连耳根都红了。
　　没想到看上去文弱的亨利说情话时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这让奥莉维亚更不知所措。她的双手垂在边上，没敢动弹。
　　亨利的声音越来越近，连呼吸都尽在脸颊，奥莉维亚看到他的脸，与她面对面。
　　距离很近，很近。
　　忽然亨利松手，将奥莉维亚拉到身后，先跨了过去。
　　然后站在另一边伸出手，等奥莉维亚伸手在他的帮助下跨过去。
　　这一刻奥莉维亚想起她与他那支未开始就已结束的舞，那时候亨利也这样伸手在她面前，只可惜当时没有机会共舞一曲。
　　而现在亨利像她伸手时，两人的面前却隔着一条小小的水沟。
　　虽然是可以跨越的距离，但奥莉维亚明白，她与亨利之间，有一条更宽广的沟是无法跨越的。那就是亨利的身份，与佐伊的婚约。
　　作为王室，亨利只能娶佐伊一人。
　　所以她非常明白自己与亨利之间意味着什么，把他平安送回麦普纳之后按照计划去埃尔约灵，去那里默默的生活。
　　不再打扰一个已经结了婚的男人。
　　她迟迟没伸出手，脑海中浮现太多挥之不去的景象了。
　　哪知亨利又跨过水沟将她横抱起直接跨了过去。
　　等到在水沟另一边落地时，奥莉维亚才回神。她痴痴的望着得逞的亨利，只可惜这些她都不能再拥有，只能拿来回忆。
　　亨利抓着她的手走在前面，郑重的说：“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想站在你前面。我希望我能保护你，我不想让你经受更多的苦难。”
　　身后的奥莉维亚默默地哭了。
　　因为亨利的话，也因为他们即将分别的事实。
　　他越是说这些不可能的事，奥莉维亚越觉得现实残酷，但她不后悔与亨利重遇，至少她让亨利远离了那个黑暗的山间。
　　也许这就是她经历这一切的意义吧，让亨利回到麦普纳。
　　她发现，越是离麦普纳近一步，她的心就跟着痛一分。等到与亨利彻底告别的时候，就不再有心脏了。
　　也许，不久的某一天就会发生吧。
　　————
　　经过几天的赶路，这天夜里奥莉维亚与亨利在一家农户家借宿。
　　农户主人很好，见奥莉维亚是戈摩族更是很喜欢，因为戈摩族的女工出了名的厉害，既然两人要感谢农户的好心收留，农户也请奥莉维亚为她缝制一块方巾。
　　奥莉维亚欣然接受，这样用劳动来换取好处也让她内心好受些。
　　可农户家并不宽敞，奥莉维亚只能与亨利共用一个房间。好在她需要做女工，将椅子挪到边上靠着蜡烛在夜色中一针一线的开始忙碌。
　　而远处的床上亨利正侧着身看着认真的她。
　　奥莉维亚并未注意到亨利在看她，毕竟干活的时候集中注意力是首要条件。而且她也不愿朝亨利的方向看去，毕竟今晚她都只能靠着椅子休息了。
　　还是让亨利安心睡觉吧。
　　一块方巾很快就完成，以为亨利睡着了抬头看向他时，他冲她温柔的笑着，还挪挪位置，拍拍旁边的床说道：“快休息吧，每次都让你为我们的住宿费神，我很不好意思。”
　　她心虚的抓起旁边剩下的一块布料，向亨利示意：“我想再做一块，快休息吧。”
　　也许亨利只是好意让她休息，奥莉维亚痛恨自己想得太多……
　　她低着头继续工作，这次速度慢了许多。希望等再做好一块方巾时亨利已经睡着，那样就不用为与亨利同睡一张床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