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却一脸无奈地摇头,“母亲当年同姑姑之间就说不上和睦,虽然也算不上多大的龃龉,但是让母亲对林妹妹摒弃成见,也不太可能了。”元春说得很含糊,或许是碍于贾敏是逝者,王夫人又是她亲生母亲的缘故,不好随意臧否,也没有告诉柳五儿这里面的缘由,“母亲当年就不赞同贾家和林家的亲事,若是没有别的选择也就罢了,薛家又生生送上了门来……虽然说不上是更好的选择,但是母亲更加情愿,那也就够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不能用简单的孰是孰非来判断,特别是在涉及到“喜欢”或是“厌恶”的时候。王夫人对黛玉的厌恶,或许由来已久,或许在她还没见到黛玉本人的时候这份成见就已然存在,如今说起来,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王夫人就是看不上黛玉、不想让黛玉做自己的儿媳妇,连元春这个王夫人的亲生女儿都无法改变母亲的成见,别人又能想出什么法子?
而且,有着这样的成见在,黛玉就算真嫁给了宝玉,也是日夜受婆婆磨搓,到时候有苦也只能自己吞了……
柳五儿之前虽然觉得宝玉配不上黛玉,但是两人两情相悦,若能终成眷属也不失为一件幸事。但是,在知道了王夫人对黛玉的偏见及厌恶不可能消除之后,她对劝元春撮合宝黛两个的事就也意兴阑珊起来。
既然元春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加葳蕤,叫来下面的宫女太监,让他们去库房挑出节礼,分别放在匣子里,贴上签子。另有用锦袋装好的一百二十两银子,封着放在最上面,叫来夏守忠吩咐:“让人把这些都送去荣国公府上,特别是这一百二十两银子,是祈福用的,可不要耽搁了。”
在元春面前,夏守忠向来进退有度。在元春诞下大公主,眼看着短时间内没有失宠的可能之后,夏守忠对凤藻宫的态度又更加恭敬了些,当着元春的面,更是连眼皮都不敢擅抬,像移宫那天那样,胆大妄为地盯着元春的脸的事,是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夏守忠恭恭敬敬地接过锦袋,又让小太监们把节礼放到车上装好,“娘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就这些吧。”元春漫声打发走了夏守忠,又吩咐柳五儿让奶娘把大公主抱过来给她看看,“我想着,夏天还是多给孩子做几件小肚兜,能一直穿到七月,选些软和的布料,上面绣上时灵瓜果也好、花草也好、虫鸟也好,做得精细些,又活泼又应景。”
这几个月来,凤藻宫中众人的注意力基本上就是围绕着大公主来的,元春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了侍寝,但是皇帝新登基还不到两年,正是最有雄心壮志的时候,日常心思大多用在朝政上,对女色也就没那么上心了。
而且选秀在即,后宫诸人虽然在心里暗暗使劲,但是表面上却都要做出贤良淑德的模样,不能在这档口坏了后宫的风气。争奇斗艳、拈酸吃醋,也都收了。特别是位份高,又育有儿女的几位,更是已经超脱出来——就像元春现在,只要照顾好了大公主,就不愁见不到皇上的面。
柳五儿脆生生地答应一声,扭身出了屋子,一抬头,却见夏守忠正站在殿门边上,盯着她看呢。柳五儿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元春没跟在自己身后出来,才正对上夏守忠的目光,“夏总管,怎么站在这里?”
“抱琴姑娘。”夏守忠客套地一点头,“我在这里,就是特意等着姑娘的。”
柳五儿怔了一下,她和夏守忠虽然同在元春身边当差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但是元春一直都没能习惯太监们的贴身侍候,又觉得夏守忠这人城府太深,向来不叫他进内殿侍候。夏守忠虽说名义上是凤藻宫的大管事,事实上和元春这位凤藻宫的女主人并不熟悉,柳五儿和他之间更谈不上什么交情。
夏守忠有什么事,需要特意跟自己说的?
夏守忠微微勾起唇角,“这几次去荣国府……”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里也只是提出一种可能,不是真的想些宫斗之类的~
不过以后可能会写吧,哈哈
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119章 抱琴(8)
柳五儿没想到,夏守忠倒是过来找自己打听贾家的事来了, 不过却始终没有流露出他打听这些事的用意。柳五儿捡着能说的回答了, 转头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转眼过了端午, 这日正逢十五,宫妃们齐齐聚在皇后宫里, 一是正好赶上大朝见的日子,二是皇后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众妃嫔们商量一下选秀的事。元春一早就带着青芸去坤宁宫了, 半上午的时候回凤藻宫, 脸上的神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柳五儿迎上去, 扫了一眼青芸眼神中的暗示,笑着关切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外面天气太热, 染了暑气?奴婢刚让下面的人冰镇了西瓜, 娘娘吃两块, 解解暑气?又有御膳房那边送来的绿豆汤, 也是极好的。”
元春沉着脸色直接走进内殿,没有理会柳五儿的话。柳五儿又看了青芸一眼, 自作主张地让小宫人去拿绿豆汤和西瓜, 又拉着青芸走到一边, 轻声问她,“刚在坤宁宫里……娘娘受气了?”
青芸无措地摇了摇头,“今儿大朝见, 去的人多,我们就都没进去, 只在殿外站着……娘娘出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看,一路上都没说话,我也不敢多问。”又推了推柳五儿,“不然你进去问问?你比我会说话,或许娘娘就告诉你了。”
柳五儿摆摆手,打发走了青芸,悄然进了内殿。元春正盘着腿坐在炕上看着窗外愣神,柳五儿过去倒了一杯茶,放到元春手边,恰到好处的惊扰到元春,让她缓过神来,又不至于为了这点轻微的动静生气。
“娘娘,在坤宁宫坐了一上午,也不好喝水……且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元春拿起杯子,轻呷了一口,神色间还带着些许怔忪。柳五儿也就在她对面静静站着,半晌,元春才深深吁一口气,缓缓开口:“今儿在坤宁宫,大家伙儿到齐了之后,贵妃就借着端午节的话头,说起咱们家的事——她说,咱们家端午节前去清虚观打平安醮,浩浩荡荡闹出了好大的动静,好几条街都被封了,只为了给咱们家的车队让路……又说咱们家的人飞扬跋扈,到处打着‘贵妃’的名号做事……”
柳五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前面的那些事,在皇权面前,都是可大可小,但是皇宫里最终位份,又是吴贵妃自己提出来的,可就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娘娘受委屈了。”柳五儿轻声道。吴贵妃的性子她也不是不知道,仗着家族势力,仗着年轻貌美,性子就养得很娇,虽然不缺心机,但是言语上却很少让人,刚为太子嫔的时候风头就直逼皇后——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妃,有时连太子妃的话都敢驳回。新皇继位之后,直接就给了她贵妃的位份,仅在皇后之下,而吴贵妃最为在意的,除了两个儿子之外,也就是自己的位份了,贾家这样硬生生直接把元春的位份也提到“贵妃”,肯定已经得罪了这位心胸并不宽广的贵妃娘娘了。
元春又深吸了一口气,“我受些委屈倒是无妨,只是听皇后娘娘的意思,这件事不知贵妃知道,她也听到了些风声,说咱们家……”
她一下收住了话头,但是柳五儿也能猜出后面有可能出现的那几个词,无非也是“飞扬跋扈”一类,她细细观察元春脸上的神色,“娘娘是怕……”
“我就是怕咱们家里的人,真做出什么不检点的事来,万一被人告诉了皇上,让皇上听了生气。”
如果结合前几世的经历来看的话,柳五儿几乎可以肯定,皇上一定是知道贾家人平日的德行的——或者说,京城中所有外戚的德行,都逃不脱这位当权者的眼睛。也正因为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才会在元春小产而亡之后、在耗尽了对贾家的最后一点情谊之后,无情翻脸,直接抄了荣宁二府。
这一世,柳五儿要尽全力保住元春,不过元春的妃位和贾府的地位存亡本就是相辅相成,保住了元春就是保住了贾府的富贵,但是想要保住元春,又何尝不需要保住贾府的体面?如果贾家人真的做出了什么大错事,惹得皇帝发怒,那么元春也落不到什么好,十有八/九是要被连累的。
而元春之所以忧心,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依奴婢看,老太太、太太、老爷这样安排,主要还是为了娘娘的面子,或许有些不够严谨的地方,但是本心却是好的。”
“就因为本心是好的,我才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元春一口打断了柳五儿的话,“现如今,谁又知道我的难处?有苦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罢了。”
“娘娘可千万不要这样讲。”见元春动了情绪,柳五儿忙柔声宽慰,“家里都是想着您的,做事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生怕让您跌了面子——所以宁愿搞得声势大些,宫里的那些忌讳,恐怕也是一知半解,要靠着您指点呢。”
元春却冷哼一声,“我能指点什么?之前省亲的事,我就知道若是答应了,咱们家必定是奢华靡费,不肯落于人后——也就是为了他们自己面子好看罢了。那次好说歹说才压住了,这次只是让他们去打个平安醮,为大公主祈福,就闹成这个样子。哼,他们当我哦不知道呢,之前东府的蓉哥儿媳妇出殡,连几位郡王都惊动了——太子都听说了那热闹,还特意问我蓉哥儿媳妇的身世,我只好拿话岔开,不然实说了是小门小户,太子还以为咱们家的人有多猖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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