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笑得开朗:“不相干,我和二姐姐都出过花儿了,不怕。四妹妹本来也要来,但是她没出过,我们不就没带她么?凤姐姐放心,我们有数的。”
待书看了司棋一眼,司棋明白,乍着胆子,同待书翠墨一起上前,恭恭敬敬地给王熙凤屈膝行礼:“给二乃乃请安。”
王熙凤看她的样子,不由得错愕。
司棋往日里泼辣脆生得很,平日里竟是少有的能让王熙凤另眼相看的丫头,只是今日怎么这样胆小起来?
平儿一愣之余,马上反应了过来,悄悄伏在王熙凤耳边说了缘故。
王熙凤顿时色变,冷冷地看着她,Y阳怪气:“哟,我可不敢当!”
贾迎春本来就心中掂掇,这时便不由得胀红了脸。司棋更是吓得腿一软就跪倒在地,浑身都抖了起来。
贾探春却只管置若罔闻的,笑着去拉王熙凤的手:“二嫂子,我们是来看大姐儿的。快,领我们进去。二姐姐在家里心疼得掉眼泪,说统共就这么一个亲侄女儿,小孩子家家的,得受多大罪,恨不得以身代之。我们虽然代不了她,却替得了你。家里倘或事情多,你便去忙你的,我和二姐姐带着丫头们守在这里。”
听见这话,待书悄悄地踢了司棋一脚。
司棋会意,连忙膝行两步,拜伏在王熙凤脚下:“二乃乃,奴婢愿意服侍大小姐,求二乃乃开恩俯允!”
王熙凤心里十分领迎春探春姐妹的情,却不肯饶过司棋,转身便同迎探姐妹往大姐儿的屋子走,口中冷道:“不必。我可使不起你。”
迎春口拙,想替司棋求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会拉着王熙凤的手,鼓起所有勇气,喊了一声:“嫂子……”就没了下文。
贾探春根本不管这些,只是一步迈进了屋子,却见大姐儿被R娘抱在怀里睡着,脸上脖子上,痘疹已经冒了出来。忙上前仔细看视一番,轻声问道:“姐儿可痒得厉害?”
R娘轻轻点头,愁眉道:“拼命想抓,可哪儿敢让她抓,痒得直哭……”
贾探春轻轻叹气,叹道:“可也没什么好办法……尽量给姐儿穿软和的衣服,第一必得十分干净才好。太医可说了,要把衣服被褥什么的都拆洗煮过方好?”
R娘便有些茫然:“……煮?”
王熙凤和迎春在她后头进来,也有些莫名:“煮什么?”
贾探春便道:“出花儿须得干净。姐儿身上痒,小身子又嫩,衣衫被褥什么的必要十分干净软和。嫂子不要给她用绸缎,细棉布是最好的。之前穿过用过的东西,要想用第二回,除了洗完了在日头下头暴晒,最好能放在大锅里煮上一煮。开水滚几滚,是最干净的了。”
说着,忽然想起一般,哦了一声,指着外屋仍旧跪着的司棋:“凤姐姐和平姐姐这几日只怕忙得脚打后脑勺,大姐儿也离不得娘。不如跟二姐姐借了司棋来领着收拾这些衣衫罢。她闲着也是淘气。”
迎春松了口气,忙堆着笑点头,对王熙凤道:“果然的。我那里这些日子都没什么事,天天直看着她乱转。嫂子这里忙成这样,让她来罢!多做些,多做些才好……”说到后来,迎春的声音已经有些祈求的意思。
司棋也连忙在外头叩头道:“奴婢这就收拾姐儿的衣衫被褥出去洗了煮了,晾好了再送来给姐儿用!”
王熙凤满肚子的气,被她们几个这样软语一求,也使不出来了,绷不住,破颜笑了:“罢了。我这边委实也是忙不过来,我便厚了脸皮,跟二妹妹借了司棋使使。”
探春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一样,只是蹙着眉去试大姐儿的额头:“咦,热似乎退下去一些了?”
王熙凤连忙也伸手去试,又回手摸自己的脑门,惊喜道:“果然退了一些!”不禁满面笑容地谢迎春和探春:“姐儿是沾了两个姑姑的福气,多谢你们来看她。”
迎春探春都笑了,又说了几句,便站起来告辞:“你忙你的,你这么多事,我们就不添乱了。若是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招呼一声就是。”
姐妹两个去了,只留下司棋。司棋果然带着粗使小丫头子们仔细清洗大姐儿的衣衫,又拆了被褥晾晒,十分尽心。
因大姐儿热度稍退,安稳睡了。王熙凤终于放了一半心,这才歪在炕上歇歇。
平儿也跟着累了这一天一夜,如今也终于能坐一坐,便跪坐在脚踏上,慢慢地给王熙凤捶腿。
半晌,王熙凤忽然嗤笑一声,叹道:“若说起来,三姑娘这才是光风霁月、恩怨分明。看看前头我怎么奚落她姨娘,知道我们家闺女病了,也不顾是什么病,立即就带着人来看。又尽心尽力地分解,不令我跟二姑娘生芥蒂,还救了司棋这个丫头——说一句她是侠肝义胆,都不亏她!”
想一想自己和探春之间复杂的关系,又轻轻叹一口气。
平儿犹豫片刻,低声道:“乃乃,其实,您算算,先敏姑乃乃那一场事,先小蓉大乃乃那一场事,哪一样不是三姑娘借着待书的口提醒的咱们……”
王熙凤眉梢一动,暗暗回思,不由得沉吟起来。
这个三姑娘,竟是从那时起,就开始帮自己了么?她究竟是,图的什么呢?
☆、第一百廿二回 有旨意
“图什么?我能图什么?”贾探春在窗下临帖,口中散漫地笑,“图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人磨,家中太平,孩子们平安罢了。”
翠墨听着直捂着嘴乐:“姑娘这话若是传出去,人家得说我们家出了个女圣人呢!”
贾探春眼睛抬都不抬,弯一弯嘴角:“我不过是图个清净日子罢了。”
翠墨看她写得入了神,会意,转身出去,轻轻掩了门。
史湘云莫名地就被史侯府的人来接,屈指算来不过在贾府待了三天而已。翠缕掐了半天手指头,莫名地看着史湘云问:“姑娘,莫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史湘云虽然不明白,却知道一般来说,婶娘不会做出这样不给贾母面子的事情,走到门边时,却听见贾母对来接她的媳妇说:“跟你们夫人说,别只顾着她自己的孩子,不管我们云儿了。日后出嫁,她可是从侯府上花轿,而且是史家出嫁的第一个姑娘!”
那媳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低头应着。
贾母看着她,想了半晌,叹了口气,挥手道:“算了,大年下的,她也忙,云儿再住些日子吧。”
史湘云想了许久,回去皱了眉头问林黛玉:“林姐姐,我是哪里做错了什么?那媳妇子竟是老祖宗特意叫来的呢。”
林黛玉想要跟她说实话,便先问她:“你觉得二太太和三丫头的关系怎么样?”
史湘云托着腮想了许久,方道:“太太对着三妹妹淡淡的,三妹妹倒是对她很恭敬。这也寻常。谁家的嫡母和庶女儿不是如此呢?”
林黛玉叹了口气,只得摇摇头,道:“算了。”
史湘云这下子明白过来,自己只怕是错看了贾探春在贾府的地位,忙把屋子里服侍的人都撵出去,私下里*问林黛玉:“林姐姐,你可不能瞒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若是不知道这中间的种种缘故,又怎么能做得好事情呢?”
林黛玉看了她半天,却知道有些话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口的,思忖半晌,方道:“娘娘归省之时,对三妹妹颇为看重。然后就闹了前头这一出子。你说老太太会怎么想?”
史湘云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探春的这一场大闹,如今前前后后她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竟从薛宝钗处起,这是她决然没有想到的。在史湘云单纯的心里,此事薛宝钗必定不会有错,便错也是家下人等错了。
但是黛玉的提醒非常有道理。这事就算不说谁对谁错,但从贾母的角度上来看这件事——宝钗是来待选的,但是显然现在此事还没信儿;元春封了娘娘,回家来并没有对薛家示好,反而看重了庶妹探春;接着就是薛家人轻辱贾环,探春遇个正着——
此事就这样看来,竟是无私也有私了。
而自己却在那个时候,还没闹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嘴就说环哥儿的不是——
史湘云红了脸。
这些年老祖宗的教导竟都忘到脖子后面去了!
林黛玉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想通了,便拉了她出去玩:“走,瞧瞧宝玉做什么呢。”
史湘云想明白了就不郁闷了,兴冲冲地和林黛玉玩去了。
但玩了两天却发现,薛宝钗再也没过来了。
贾母心下不悦,便找了个机会,当着一屋子的孙子孙女问王夫人:“你外甥女儿又怎么了?这又是三天没见着,又病了?”
王夫人这才发觉好几日没见着宝钗,想了想,笑道:“这些日子我妹妹也在京城里走动,部里需要打点的地方也多。只怕是在家里乱着帮忙呢。”
贾母的话说得直白又严重:“我还以为这边谁又不小心,得罪了她。前儿琥珀嘴快,我已经狠狠地打了她。你跟宝丫头说,别这样心重,我们心里都明白着呢。”
王夫人忙站起来笑着屈膝:“老太太快别这样说。不过是个孩子,她哪儿经得起?实是我妹妹体弱,万事离不得女儿,所以家里一忙,宝丫头就顾不上过来了,而已。”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