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的恶鬼在受了那犬妖的一击后,流了一地的血,这时,他注意到了远处被安倍晴明护送的那位公主殿下。
“皇室的血……”
安倍晴明听到他这个说法,先是一惊,后又是期望太裳能挡住这恶鬼的意图。
就算太裳再如何厉害,要让他护卫两个人,也太勉强了。
“晴明大人,还真是一脸勉强的样子啊。”
桧扇遮挡下的藤姬眨了眨双眼。
她一语道出了安倍晴明此刻灵力不支的事实。
随后,藤姬眼中含笑着,一手揭开了竹帘,走出了车外,然后放下了桧扇,对着安倍晴明轻轻一笑。
“请转告我的父亲,我这些时日一切安好,请他莫要再为我难过了。”
她望着安倍晴明,轻松愉快的笑出了声。
“那么,就拜托你了啊。……我的白狐公子。”
最后那句话响起的同时,藤姬转身向前一跃,径直跳进了陡峭的山崖下方。
安倍晴明伸手想去拦住,也不过只是碰触到了藤姬身上的衣袖而已。
他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藤姬离自己而去。
而无论是哪一次,都出于藤姬自己的意志。
第71章 平安时代
从悬崖上往下一跃的泽越止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事情。
毕竟,这是之前丘比要求她干的事情。
【“往下跳。”】
在相信现在的这个年轻的安倍晴明与丘比之间,泽越止根本不需要考虑就选择了丘比。
毕竟安倍晴明真正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在他四十岁之后的事情了。
这个国家的人从古至今,无论是谁都相信“越是年老的人,就越是拥有更深的智慧”。
不,或许这个毛病全世界都通用。
这种惯例只会在“年轻人是个非常优秀,超出常理般优秀的天才”的时候,才会被破坏。
但是丘比和安倍晴明完全没有可比性。
比起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还是选择超出常理般科学的丘比比较好吧。
就算泽越止不是偏差值超过一百的特优生,也能做出这种正常的判断。
遵从丘比的话跳下悬崖的感觉,说实话不怎么好。
毕竟放在正常的时间线上,泽越止根本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就听别人的话跳下悬崖。
将自己的命放在别人的手上,对泽越止而言根本是从未想过的事情。
【“不过连时空都穿越了这么多次了,这种底线早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吧。”】
泽越止抱着丘比,摔在了那齐人高的柔软草地上。
【“神大人,底线之类的事情还是抛弃掉,才能过得比较开心哦。”】
能够毫发无伤的从草地里站起身,还真是得感谢丘比在其中使用的能量了。
不过就连木屐都没丢掉一只,这种时候稍微得意一下自己的运气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这种时候,泽越止还有工夫反驳一下爬上自己肩膀的丘比。
【“底线这种东西当然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为自己设定的,是为了让自己活得像个人才设定的啊。”】
藤姬那双纤细的手垂在身侧,宽大的袖口遮住了双手,恍然漫步在蓬莱仙境,而非荒凉的人迹罕至的悬崖之底。
【“前方就是任务目标之一,神大人,接下去就交给你了。”】
原本趴在泽越止肩膀上的丘比确认了这一点后,便扭头离开了她的身旁。
稍微站直身,目送了丘比里去后,泽越止再转过身,继续了自己那悠然自若的步行之旅。
反正丘比不在她身边,她也一样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而且,该怎么说呢?
应该说是,它不在反而自己会更容易自由发挥一些。
丘比对泽越止的作用,近似于一个可以随便吐槽、也不会被当成疯子的角色。
又走了几分钟后,藤姬在前方的草丛中见到了一只昏倒的白狐。
虽然毛上沾了血,伤口也很大,看上去凄惨极了,但是非常的美丽。
就像是,父亲在刚刚回京时,得到的冷泉帝的赏赐。
那件从唐国远渡而来的白狐毛滚边的裘衣,价值不可估量。
可就算是那件裘衣,也没有现在这只白狐的毛色美丽。
藤姬弯下了腰,轻轻从草地上捡了这只白狐。
她将这只凄惨无比的白狐抱在怀中,随后便向着前方继续走去。
“不知道哪里有水源呢。”
她用羽织包裹起了那只白狐,随后便带着它去寻找了水源。
但是没多久,这只白狐就醒来了。
被藤姬捡起来的白狐下意识的咬住了藤姬的手背。
“呀啊。”
吃痛一声,惊呼之后,她又恍然大悟似地理解的点了点头。
“诶呀,真是抱歉啊。”
在白狐看来,这个人类真是古怪极了。
为什么她要向自己道歉?
人类都是这么不可理喻的存在吗?
“对不起啊,我呢……也只有这个可以给你了。”
鲜血从白狐的嘴边落下,白皙的肌肤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她却轻轻的笑着,任凭这只白狐就她的血咽下了喉咙。
然后她抱着白狐向着前方继续迈开步子,原本无穷无尽的草地终于告一段落,在不远处的前方,就有一个湖。
从未真正独自一人靠近过水边的藤姬,自然不清楚在这种野生的湖水周围,那些泥土被水浸湿后糜烂的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让人滑上一跤,摔进湖里。
藤姬只是为了自己所见的清澈水源而感到高兴,她抱着白狐,跌跌撞撞的奔向了湖边,可脚下一不留神,便摔进了湖中。
明明掉进了湖里,却没想到自己,而是将怀中的那只白狐向着湖面抛去。
这双手唯一拿过最重的东西,便是父亲赠送给她的那方来自唐国的镇纸。
这双手唯一抛过的东西,便是那用彩色的丝线勾出繁杂美丽花纹的手鞠。
当藤姬沉沉落入水中之时,一只手向她伸了出来,一把将她从湖水中拖了出来。
那湖底的深处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本来将会落入自己口中的藤姬。
而救了藤姬的来者,却只是冷冷一扫湖底,那只巨大的眼睛便吓得立刻合上,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
身上所穿的那件华美的单衣浸满了水,又湿又重,偏偏自己的状况比这件衣服好不了多少。
面料上乘的丝绸外衫早在行走于齐人高的杂草时,便已经被勾坏了上面那美丽的花纹,而在落入了水中之后,这件外衫就再也没有继续被使用的可能性了。
而藤姬抬起头,见到了那将自己从水中拉出来的青年。
他那头银白色的长发片尘不染,与打湿了黑色长发的藤姬相差甚远。
可落入了水中的美人依然是湿漉漉的美人,而这般的美人就被这相貌异于常人的青年抱在怀里。
青年看着目光如水般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藤姬,这个微妙的情况下,似乎哪一方先说话,哪一方就输了。
可他好似根本不在乎这种无聊的输赢,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这种输赢一样,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下了定论。
“奇怪的人类。”
听到这话,藤姬笑了起来。
那一笑中恍若掠过了整个京都极致的风流高雅,那浮光掠影般的美丽就连活了千年的妖怪都未曾见过。
更何况是这般视人命为草芥的强大妖怪?
虽然妖怪以强大为美,越是实力强大的妖怪就越是会得到其他妖怪的推崇和追捧,但是对这位青年而言,是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他昔日所不屑一顾的那座人类的都城中,到底孕育着、绽放着怎样一种与众不同的美。
“美”是能够跨越种族和国界,无视个体的主观差异的。
泽越止早就在其他的世界里面总结出了这个经验,而现在这个世界,作为自己原本世界的分支,自然也符合这个定律。
“我不是奇怪的人类。”
她很认真的告诉了这个妖怪。
“我是藤原左大臣正妻所出之女。”
这个身份似乎对这个青年而言毫无意义,他只是觉得“啊……果然人类都是会计较身份这种奇怪的事情,就连这个家伙也不例外。”
但是这种仿佛顺应常识一般的无聊感叹,却败走在她下一句话上。
“现在正处在和人私奔的境况下。”
说起这个事情,藤姬似乎很高兴的笑了。
“不过,私奔的丈夫,死了呢。”
“为什么能笑得出来呢?”
照青年所见的一般常理而言,死了丈夫的女人都会哀痛哭泣,而非藤姬那样喜悦的微笑。
“因为,死了后,就能成佛了啊。”
仅此而已,为自己丈夫的死而感到喜悦的藤姬,仅仅是因为对方能够去往西天极乐世界,脱离六道轮回之苦,成佛了。
不仅如此。
青年觉得藤姬一定有什么没说出口,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逼问。
他从来没学过逼问这种手法。
倒不如说,以他本身的实力,根本用不上逼问这种做法。
不过,当青年带着藤姬离开湖面,走上岸边时,他的胸前却渗出了鲜红的血。
血很快就将他身上的那件深衣染成了暗红的色泽,又散发出了一股让人闻着感觉难受的血腥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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