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个彻头彻尾的叛徒,姐姐却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却依旧对你忠心耿耿,这世道可真是离奇呢。”魂泉笑着感慨,又问:“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现在这把剑,封印的是嫉妒吧?”
“是。”
皇帝平静地说:“我本就嫉妒苍白,也只嫉妒苍白。”
“陛下倒是坦然。”
魂泉却是摇首:“苍白当年再伟大,现在也只是形神残破的死物了,那个姓慕的小姑娘我见过了,她的确是苍白的遗产之一,但……总之,相比苍白只有伟大的存在,她差的实在太远太远了,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但我还是希望她活着,毕竟她也算是苍白存在过的证明。”
灾厄邪魔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再次深感到自己过去是何其的坐井观天。
他想逃走,却一动不敢动,只能听她们继续说下去。
“你身为龙,却不敬奉苍白,真是罕见。”皇帝说。
“苍白与我们长得并不像,她长得更像黑鳞之君,不过要更大更白些,长得都不一样,你凭什么说她是龙呢如果她是龙,那我们应该不是龙。”魂泉笑着说。
皇帝不想与她争执这种无聊的问题。
苍白是万灵之君主,她可以是一切,龙自然也包括在一切之中。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与苍白理念不同。”魂泉收敛了笑意,她盯着皇帝的琉璃瞳,平静地说:“祂为苍生,我为龙族。”
魂泉的话没有让皇帝有丝毫的动容,皇帝的琉璃之眸微阖,说:“我只为我,若我不是完满之我,那世界之于我,同样毫无意义。”
魂泉不言。
她看着高耸的大灵乾树,凝视许久后,才问:“你想吃掉它么?”
“嗯。”
皇帝同样回望神树,她说:“这也是原点之神死后留下的种子之一吧,我在一个叫三界村的地方见过类似的树木,但这颗种子比三界村的要强大太多,没想到短短万年,它就进化成了原初灵根一样的存在。”
“这是真国的原初灵根。”
魂泉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解释:“大灵乾树就像是真国的大地主,它生产灵根,并将它们发放给每一位修士,修士们在修行时,也会将力量反馈给神木,某种意义上,它代表着整个真国,说它是真国的祖师也不为过。”
“圣树院的确创造了不错的东西。”皇帝说。
“谢谢你的夸奖。”
魂泉看似感谢脸色却是越来越冷,她说:“我是圣树院的第一任院长,这是我亲手栽种下的东西,它是我为自己准备的登神阶梯,占据了大灵乾树的力量后,我会进入死灵雪原将那个苍白临死之前刻意隐藏的原初神物取出……我想,你也一样吧。”
“原来你也知道么?”皇帝第一次露出惊异之色。
“我传承了一部分虚白的记忆。”魂泉说:“灰墓之君相较于识潮和哀咏并不算强,苍白却偏偏放过了它,是因为它拥有的死灵之暗,可以与云墓一样,帮助苍白遮蔽那个东西吧。”
皇帝没有否认。
慕师靖来到真国后,也觉醒了相关的记忆,当初在龙王庙前,她与殊媱说过此事。
云墓封印着原点残余的力量,在它没有彻底消亡之前,笼罩世界神木的云永不消散。
话至此处。
皇帝与魂泉双双静默。
杀意弥漫开来。
灾厄邪魔没太听懂她们在讨论什么,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两个人是要抢夺这株大灵乾树,她们都要通过吞噬大灵乾树来获取力量,去往死亡雪原!
灾厄邪魔灵光一闪:
他是来破坏大灵乾树制造灾难的,他虽然没有做到,但这两位死敌一样的神女能够做到!总之,大灵乾树被这两个妖魔盯上,已是必死无疑,他同样可以从神树毁灭的灾难中汲取力量。
他现在只期盼这两个女人赶紧打起来。
皇帝与魂泉顺应了他内心的期盼。
“过去,我从未想到我会把你当成敌人。”皇帝说。
“陛下终究是落魄了哎。”
魂泉缓缓抬起她的四只手臂,白玉般的手臂在红裙下翩然起伏,宛若风中之蝶的翅膀,力量从她体内唤醒,血色的鳞片顺着手背不断生出,渐渐覆满她婀娜的身躯,她清冷微笑,道:“陛下是苍白的第一位造物,我虽远不如陛下伟大,但毕竟也是虚白之王的第一位女儿哦,死城一战本就是我的筹划之一……如果陛下继续轻视我,一定会付出惨痛代价的哦。”
狂风席卷一切。
大灵乾树的叶片碰撞出浩大的声响。
躺在地上的灾厄邪魔看到有什么东西振翅飞上了高空。
龙……
一条红色的龙。
这条龙给人第一感觉是美,如果龙族也与人类有一样的审美,那这很有可能是一位古典美人。
虚白明明是白龙,身为女儿的她为何是红龙?
灾厄邪魔不由想起了真国盛行的血鳞病,难道说,血鳞病与这位红龙之王有关?
他不多想。
他只期盼灾难到来,他要汲取力量。
很快。
神战的波纹扩散开来。
他嗅到了灾难的气息,如同久饥之人见到珍馐,但……
狂暴的灾难同样藏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过去苍碧之王、识潮之神的灾难里,他只是在一旁远观,现在,他却置身于灾难的最中心。
他的骨头被压碎,灵魂被撕烂。
他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毁灭。
他是灾厄邪魔,他死于灾厄。
……
这场神战惊动了整个真国。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一切只是图穷匕见。
皇帝来到这里,魂泉回到这里,于是她们缠斗在了一起。
在龙王庙里,皇帝是御座之侧唯一的身影,甚至隐隐在虚白与苍碧之上,而像魂泉这样的王之血裔……她虽拥有着碾压一切其余生灵的力量,但在龙王庙里连座次都混不到。
不过,死城一战,苍白几乎燃尽意志,将皇帝重创得只余神魄后,魂泉终于有了直面这尊旧神的资格。
这场神战远不如皇帝与黑鳞君主的一战来的恢弘壮烈,但在真国的历史上,这样的战斗依旧绝无仅有。
哪怕是灾厄邪魔这样的存在,也被战斗的波纹给抹去了。
于是,这场战斗呈现在其他人眼中的,只有劫云、雷电、雪崩、风暴之类异象。
这些异象摧枯拉朽般横扫过真国的雪地,房屋摧垮,山崖削平,距离圣树院较远的王主城虽未被灾难波及,但原本就越来越严峻的血鳞病突然大规模爆发,无数人在地上翻滚惨叫,将自己的皮肤抓的鲜血淋漓。
谷辞清作为圣树院的圣女,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圣树院的毁灭,她的心一阵阵抽痛,背负的金箭黯然失色。
鹿漱陪在她的身边。
鹿漱是真国最好的医师,但她看着捧胸而跪的金发神女,却只能摇首:“心病还须心药医,此症无解。”
另一片断壁残垣之下。
殊媱跪在地上,抱住头颅,不断摇首,也无比痛苦。
少女模样的仙邀靠坐在一侧的乱石旁,身体同样不断抽搐。
“姐姐,你怎么样了呀?”初鹭抓着姐姐的手,心急如焚。
“我必死无疑。”
仙邀虽然痛苦,却依旧用平静的话语宣告了自己的命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初鹭在比武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场比试,竟会直接断送掉姐姐的性命……是她破了仙邀的忆之灵根,所以某种意义上,是她亲手杀掉了仙邀。
无论是谁都不会相信这么荒诞的事。
但它真的发生了。
“是我……杀了你……”初鹭看着自己手掌的鲜血,怔怔道。
“不要给自己贴金。”
仙邀平静地说:“很多年前,一个算师警告过我,说你是我命定的煞星,让我不要同意母亲生下你,我听完后很高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孱弱的表现让我一度失去了兴致……也正是如此,那天你决心离家出走时,我选择了帮你,要不然,以你的能力,你真的觉得自己能绕开守卫的封锁,翻墙出去么?”
“原来是姐姐在帮我么。”初鹭低下头,手指下的衣裳满是褶皱。
“我败给了你,但杀死我的,是命运。不过,哪怕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让母亲生下你。”
仙邀给自己最后的人生盖棺定论。
初鹭抱紧了仙邀,泣不成声。
之后,仙邀不去看伏在她身边痛苦的妹妹,也不愿再说一句话,因为她打算把刚刚的话作为遗言。
林守溪与小禾看着这幕,同样心痛不已。
夜色已经降临。
神战中的圣树院光彩夺目,哪怕相隔千里依旧可以瞥见溢出的流华。
“接下来,我们该去哪里?”小禾问。
“去圣树院!我必须去圣树院!!”
殊媱忽然大喊,她也不顾其他人的意见,自顾自地奔向圣树院的方向,哪怕跑丢了一只鞋也毫不在意。
圣树院有怪物在死战,现在去无异于送死。
林守溪想要阻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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