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贞明侯!华胥国有你这么一位赞礼官传人,可谓一大幸事!”
“前辈莫要取笑了。”赵黍心想自己赞礼官传人的身份弄得人尽皆知,心中反而生出几分愧疚,明明自己的做法已然有负前人。
不过赵黍很快明白过来:“难不成我此番受命,是因为前辈向国主进言?”
虚舟子笑呵呵地说:“可不止我一個!我与丁首座、韦将军一同,几番向国主上书奏请,希望让你在华胥国各地广设坛场。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但当初收治瘟疫、改逆孛星等事,足可证明你的科仪法事乃救国良方!与其等到祸事战乱发生后,再慢慢布置坛场法仪,倒不如趁早做好准备。”
赵黍看虚舟子这样,便知他落入了梁韬的算计。
降真馆因为梁韬而大受折损,首座虚舟子与梁韬有化不开的仇怨,他没办法跟梁韬正面敌对,但可以从别处找麻烦、拉帮手。
而梁韬就是看透了虚舟子的心中仇怨,加上降真馆也是研习科仪法事为主,算准虚舟子会主动向国主上书。
一个与梁韬有仇怨之人上书奏请,反而会掩盖梁韬的真实用意。
赵黍见虚舟子兴致勃勃,心中有几分不忍,而自己又必须利用对方。
“前辈实在是过分抬举在下了。”赵黍深揖一礼:“赞礼官传人云云,都是虚名而已,若论科仪法事,我又哪里比得过前辈浸淫此道数十年?此事本该又前辈主持,我能侍立聆讯已是有幸。”
虚舟子干脆挥手:“贞明侯谦虚得过分了!有真能耐、真本事,不看谁年岁更长。多少人浑噩百年仍旧一无所成,我自认科仪法事上远不如你,贞明侯就不必再推让了。”
赵黍只得苦笑以应,虚舟子继续说:“不过我也跟你说实话,我向国主推举你修订法仪典章,也确实存了一些私心。
我们降真馆的状况,你想必也有所了解。比起另外几家馆廨以仙道为主旨,降真馆根基不正,而且研习了不少旁门术法,所以我一直试图改变这种状况。”
华胥国六家馆廨中,云珠、飞廉、明霞三家,原本就是修仙宗门,顺应局势改设为馆廨,但仍然保留了几分宗门残余,比如几乎所有门人弟子都修炼同一部功诀,术法运用上十分一致。
即便是崇玄馆,也不是只有《九天飞玄紫气真文宝箓》。怀英馆就更不用说了,术法科目繁杂多样,晚辈馆廨生学都学不过来。
唯独降真馆,他们最初其实是几个小门派与一伙散修,见崇玄馆讨伐各个宗门,吓得赶紧抱团。虚舟子的师父耀灵君自称得见仙真降世传法,于是奏请先君设立降真馆。
然而当年很多人并不相信耀灵君真能得仙家传法,可他竭力讨好崇玄馆,反而使得降真馆得以延续。可这也注定降真馆根基浅薄,科仪法事大多来自于江湖术士,粗浅简陋,哪怕极力增补,也远远比不上赞礼官的传承。
因此降真馆在以前,完全可以说是以崇玄馆、梁国师马首是瞻,可如今却被梁国师弃若敝屣,也难怪虚舟子执意要与崇玄馆作对了。
眼下降真馆与崇玄馆壁垒分明,虚舟子能被梁韬容忍的原因,也许就是他的举动反倒掩饰了梁韬的图谋,使得许多事情变得名正言顺。
“赞礼官的科仪法事,也是汇集前人智慧而成,本就不该由我一人独占。”赵黍说:“而修订法仪典章,也不是独自一人能成,少不得要前辈与降真馆的同道协助。”
“我等一定全力协助贞明侯!”虚舟子爽快答应。
……
当朝侍中楚奉圭步伐沉稳,缓缓拾阶而上,时不时停下脚步,放眼打量远近山林景致。
虽然楚侍中年逾九旬,但他跟须发皆白的郑玉楼不同,须发乌黑油亮,面带玉泽,若非身为长辈留起三绺长须,显得几分庄重,恐怕也是一位英姿勃发的伟男子。
凭这份容颜,楚侍中自年轻时便受许多女子仰慕,加上宜安楚氏的世家出身,使得他妻妾成群、子嗣众多,孙辈甚至已过百人。
比起族裔凋零的永嘉梁氏,楚氏可谓是枝繁叶茂,崇玄馆中有四成修士便是楚氏子弟,至于那些和仙道无缘的族亲,更是遍布朝野。
或许正因如此,楚奉圭有底气在地肺山中闲庭信步,待得日头西斜才来到深山竹堂。
“你来迟了。”竹堂之外,深衣鹖冠、鹰眉隼目的梁韬语气森然。
楚奉圭轻拂鬓角:“要说话,就现真身,我不跟分身多聊半句。”
国师分身皱眉冷哼,随即化作点点光尘消散不见。片刻之后,梁韬本人才从竹堂里走出,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绸缎,头上发髻松垮。
“约你前来商量事,结果让我等了大半天。”梁韬发起牢骚:“小崩牙,你的架子是越发大了,我都不敢招惹你了。”
被叫起童年诨名,楚奉圭不见怒意,反倒讥笑道:“梁韬,你倒是越发不如往昔了,成天跟一群狐狸精滚到床上。”
梁韬扶了扶发髻:“天狐后裔的滋味,妙不可言。我不像你,为了御女驻颜,把儿媳妇、孙媳妇收入房中,就连十五岁的孙女都不放过。啧啧,当真禽兽不如。”
“她们向往仙家大道,我亲自指点妙法,有何不可?”楚奉圭一脸如常:“与其让她们跟着那些无能儿孙,倒不如受我甘露滋润,如此也能保血胤纯粹。”
“血胤纯粹?”梁韬冷笑两声:“就不知你们楚氏又有哪些晚辈子弟能独当一面啊?总不会是楚孟春那种货色吧?”
楚奉圭眼角一紧:“孟春早早就任地方,比起梁朔胆小如鼠、一事无成,难得离开地肺山,便死于乱党剑下,总归要好上些许。”
“这些话可真够恶毒的。”梁韬邀对方进入竹堂:“不扯闲话,我特地请你上山,是为商谈大事。”
“什么大事?”楚奉圭神色冷淡。
“你也该收手了。”梁韬言道:“我不能看着崇玄馆被你一意孤行而受拖累。”
“一意孤行?”楚奉圭语气咄咄逼人:“到底是谁一意孤行?你为了自己名声,亲自出手斩灭各路鬼神,你可知此等举动坏了崇玄馆的基业?”
“你觉得我做么做是为了名声?”梁韬并未发怒,主动给对方斟茶,如同面对陈年老友,和颜悦色道:“以前莪放手给你们自行料理,便是信得过你们。
下面的人与各路鬼神妖物往来勾结,我也是清楚的,但这种事毕竟上不得台面。既然被捅穿了,我身为首座责无旁贷,这不是为了我一个人的名声,而是为了整个崇玄馆。”
“为了整个崇玄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楚奉圭冷哼一声:“你眼睁睁看着鸠江郑氏败落,当时我便怀疑你究竟有何用心。此刻算是明白了,你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崇玄馆、没有仙系血胤,甚至未必有青崖祖师,你眼里只容得下你自己!”
梁韬温和如故:“若是没有我,还有崇玄馆么?你们楚氏当年也有很多长辈不愿离开中土,可结果又是如何?看在你们追随我来到地肺山、合力再开崇玄馆的份上,如今你们享受的仙缘妙法、富贵安逸可曾少过?我强行压制境界,羁留尘世久久不肯飞升,就是担心你们守不住崇玄馆。”
第191章 孤家一寡人
“世俗小民的一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梁韬斜倚凭几,叹气说:“升米恩、斗米仇,我自认让你们这些元老享尽荣华富贵。即便鸠江郑氏败落,我也没让他们受太大的委屈。我把郑玉楼送到洞源福地颐养,有修为的晚辈照旧在馆内用功,其他凡俗子弟分派到各地,吃穿用度都不曾有缺,这些你应该清楚。”
楚奉圭却毫不饶人:“你这分明是将鸠江郑氏分化蚕食,真以为别人都看不懂吗?!郑玉楼被你软禁起来,其他郑氏子弟没了依仗,便要被你当成奴婢般驱使。你接下来是不是打算对我们楚氏也这么做!”
梁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眼下局面不比往常,崇玄馆里的一些规矩,也是时候改一改了。我打算安排一批弟子到各地整饬神祠祭所、布置坛场,不要在这个紧要关头落于下风。”
楚奉圭闻言脸色一变:“你竟然赞同那个小国主?那重修法仪典章一事呢?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仅论科仪法事,赵黍是华胥国当之无愧第一人,事实摆在眼前,无可辩驳。”梁韬言道:“而且他是天夏朝赞礼官的传人,关乎华胥国是否正统所在,此事只能由他来做。”
楚奉圭先是沉默片刻,随后脸色阴沉非常:“赵黍跟你是什么关系?尚未认祖归宗的婢生子么?”
梁韬听到这话,差点喷出口中茶水,笑着摆手:“不是!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么?家中姬妾多得数不过来。”
“那你为何处处庇护赵黍?”楚奉圭质问道:“我纠集百官上书弹劾赵黍,你却没有半点响应,小国主有恃无恐,所以才敢下旨让赵黍主持修订法仪典章。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伱把姜家的狐狸精送到赵黍身边,这分明是把他当成弟子传人!”
梁韬略作思索,然后说:“你这说法是否略显眼光狭隘了?赵黍的本事你也知晓,难道非要将这种人逼成仇敌?我的确有心对赵黍加以拉拢栽培,如此一来,他的一举一动便在我的掌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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