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图 (纳楼兰)

不止是他，就连他身后的雨中棠，也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回忆起在菩提城里第一次见到君泽玉到现在的这段时间，江满楼确认不论是君泽玉还是特招而入菩提书院的沈家天心女，都不曾提到过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是不能提还是不便提？又或者说是不愿意提？难不成与我一样也是一桩悲惨闹剧？
强扭的瓜不甜，这话真不假！
江满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因为雨中棠不打算再这么耗着时间。
江满楼对危险的感知很敏锐，尤其是对雨中棠小娘皮的味道气息更是敏锐到了极点。
他嗅到了危险。
雨中棠伸出玉手便欲从后抓住他的衣领。
江满楼随即扔掉了手中酒壶。
酒水泼洒，在寒冬雪天里仿佛瞬间结成了冰一样向着雨中棠飞刺而来。
借着这转瞬的时间间隙，江满楼一掌隔空拍碎了窗棂然后跳了出去。
“不是说回家族了吗，什么时候折返回来的？早知道本少爷就不下山了，这是送羊入虎口啊……”
“天香阁姑姑可是送给了我，不管是阁里的人还是城中的眼自然都要听我的指挥。我如果不让他们这么说，你岂不是要在山上躲个三年五载？”
……
君泽玉跟着沈天心出了酒楼。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其实要说起来，真的得从许多年前说起了。
不过与江满楼的许多年前不一样，这二人的关系可以将许多年前的故事简要概括为四个字。
指腹为婚！
就是指腹为婚！
大约四五百年前，帝王盟之主帝御天依靠着十三王族的拥护与支持撑起剿灭魔门的大旗。从而召集了来自天下八方的各路修行界强者，一举歼灭了魔门。
自那以后，帝御天的势力便是迅速崛起。他率领着十三王族于中州建都落地生根。
帝王盟由此成立！
可以说，帝御天有今日的辉煌成就，作为左膀右臂的十三王族可谓是功不可没。
而这十三族之中的沈家王族便是帝御天最为信赖与敬重的存在。
这种重视，无数年来从未变过。
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沈家家主智谋超群，传说中更是拥有窥天探地之术，能趋吉避凶通晓算数，实为帝御天乃至整个十三王族所倚重之所在。
所以帝王盟建都中州之后，敕封十三王族，并将当时的沈家家主封为神机侯，意为可与天机楼比肩之喻。
自那以后，沈家历代家主虽然世袭着王族之位，但却无人敢自称神机侯。一来是不敢冒犯先祖，二来是沈家历代家主也大都是泛泛之辈，没有出现过敢以神机自诩的人。
一直到沈家沈厉接任家主这一代。
沈厉虽然没有超群的智慧但却培养出了堪与祖上比肩的女儿，并且当真人如其名。
沈天心！
擅长天心算的天心之女！
而这个时候远在天东的经天十二星早已经声名赫赫，九星天机更是被天机楼点评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其座下唯一弟子君泽玉更是年少精通人间算，更被赋予天东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之名。
原本君子世无双是世人用来形容天机星的。
天机阁将此名赋予了君泽玉。
这其中的意味可想而知！
自此，君泽玉与沈天心便开始齐名。
天心算与人间算便开始被世人所知。
点评公布天下之后，在所有人都认为帝王盟王族沈家与天东九星天机之间会上演一场天心之女天心算与公子无双人间算的对决盛事，然而在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时候，无论是沈家王族还是天东八百宗却是慢慢地变得沉默了起来。
沉默了一些年，直到人们渐渐忘却了这两个名字。
事实上却没有人知道，早在那个时候，天东十二星便是与沈家王族一拍即合，为这少年少女定下了这桩亲事。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他们没有视彼此为宿命之敌，而是成为了即将相伴扶持的双修道侣。
所以这场指腹为婚严格说来就是娃娃亲。
按照天机星与帝御天的理解，天心算和人间算本就没有必要争个高下强弱。更何况，相比起来，他们更希望看到这两种算法融合起来会产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威力与效果。
他们更想知道在未来百年之间，天心算与人间算的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会否让这个世上再出现真正的天机。
堪比天机老人莫道的天机！
这样一定会更加的有趣。
沈天心所穿着的书院学生服饰有些特别。
不是说具有无尘道观标识的黑色书院学生服特别，而是出自于她自己的别具匠心很特别。
黑色的书院学生服饰被她心灵手巧的稍作改动，改成一件黑色的道袍。
她乌黑的长发被一根青木发簪轻轻挽起，精致的脸蛋儿上不施一点儿粉黛，看起来整个人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她就像是在道观里清心寡欲的年轻道姑。好像素手里就缺少一样称手的拂尘似的。
二人并肩走在漫天风雪之中。
人间算与天心算走在了一起，哪怕是闲话所聊，自然不会是洛长风和雪儿的家常，不会是李星云和翎儿的儿女情长，更加不会是江满楼和雨中棠谁能在彼此的追逐下的命更长这样的话题。
虽然天东和大燕帝国之间的针锋相对平静了几个月，关于洛翎之死的真正真相是否如天东所说的欲盖弥彰，还是如大燕帝国所说的命丧于经天十二星之手，虽然看似被这纷飞的大雪掩盖了下去，可在那些真正大人物们的眼中，这些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短暂平静罢了。
君泽玉和沈天心不是大人物，却有不输于大人物们的心思。
“天东到底是如何想的？”沈天心问道。
“你这闻名天下的天心算也有想不通的问题么？”君泽玉笑道。
“天心算算的是天心。若论起人心，我自然不如你的人间算。”沈天心说道。


第三十一章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叫幽冥
沈天心没有谦虚。
她说的是事实。
若论起拿捏猜测寻常世人看不透的人心，她确实是不如君泽玉。
这也正是为何在多年前整个天下都及其迫切地希望看到天心算与人间算一较高下之际，身为当事人的他们二人却并没有任何针锋相对非要争一争孰强孰弱的意思的原因所在。
即使都是易字门道，却也有许多不同的分支流派。
天心算与人间算本就是不同的道，又何来可比之处？
“其实我也不清楚老师是如何想的。你知道自从来到书院之后，我基本上已经与天东断了联系。有时候甚至都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书院里一名求学六字门道的学生。”君泽玉说道。
“难道你现在不是书院里的学生？”
雪越下越大。
菩提城里的大小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已经很少有行人穿行了。
迎面有一名推着小车的商贩，小车上堆满了干稻草与草绳，里面掩盖的是一些生活所用的基本瓷器。
或许是雪天的地上有些滑，商贩着急赶路才不小心推翻了小车，各种瓷器散落一地。好在这雪已经有着拇指般深厚才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小车就翻在沈天心擦肩而过的身旁。
沈天心蹲下身子从雪地里捡起了瓷碗递给了商贩，那人连忙点头感谢。
沈天心从君泽玉手中接过雨伞说道。
“自然是书院里的学生。”君泽玉意识到自己说法的方式有些问题，笑着改口说道。
“书院并不是彻底封闭的，院规里也没有说凡是进入书院的学生就必须要与过往斩断牵绊。烽火鸿雁，青鸟游鱼，快马飞鸽，终归是有能联系的方法的。”沈天心说道。
“烽火狼烟鸿雁传书那是官方帝国传信所用，快马飞鸽在寻常百姓之间最为常见，至于修行者之间传信所用的青鸟游鱼……我好像确实用过一次青鸟传信。”君泽玉双眼看着眼前笔直而银白的街道，露出回忆说道。
“我很好奇是哪一次。”沈天心说道。
“雪儿在城外遭遇刺杀的那一次。”君泽玉并没有打算对沈天心隐瞒说道。
沈天心知道那一场刺杀。就在昨日天香阁中聚会时江满楼提起过。
“你看出了什么端倪？”沈天心微微讶异。
“确实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君泽玉想起当日的情形说道。
“哪里不对劲？”沈天心问道。
“那些杀手或者说那些送死的杀手，我好像认识。”君泽玉说道。
“是天东的人？”沈天心诧异。
“人是天东的人，但最终求证之后却不是出自天东的意。”君泽玉说道。
当初雪儿在城外遭遇那场刺杀之后，他认出了那殒命在洛长风手中的杀手。
他知道那是二师伯座下罗摩宗的弟子。
所以他青鸟传信让天东查探此事原委。
最终得到的回音却是无人授意。
罗摩宗内门人说罗摩宗主命丧白楼门，宗内弟子心有怨愤欲为宗主报仇仅此而已。
这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罗摩宗。
若真的要为罗摩宗主报仇其实有很多方法，没有必要转弯抹角地将报仇目标转移到书院里的燕凝雪身上。要知道自从燕白楼将他最小的女儿凝雪公主送到书院修行学习的那一刻起，这位凝雪公主身边就聚集了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