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位奴隶被御奴人驱赶着,由角斗场的一侧巨门而入,通过黄沙铺满脚下的角斗场,径直向另一扇铁闸门走去。
铁闸门升起,入眼是一片漆黑与阴冷。
走在最前面的奴隶听到恐怖的声音,像是猛兽,于是惊吓的开始颤抖。
根本无法猜测闸门后有怎样可怕的事情等待着自己,他便死活也不愿迈出半步,开始后退,疯叫着想逃离这人间地狱。
然而御奴人又岂会眼睁睁看着那人退缩逃跑,解下腰间挂着的噬骨鞭,毫不留情的抽打在那奴隶身上,仅仅是三两下,那人便已皮开肉绽倒地抽搐。
御奴人杀鸡儆猴。
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名站不起身已没了利用价值的奴隶抬起,进了铁闸门。过了片刻,御奴人返回,只听眼前漆黑黑的囚狱里传来惨烈的叫喊。那叫喊之中夹杂着猛兽噬咬的碎音,让人毛骨悚然。
“再有不听从者,就是一样的下场。”
御奴人扬鞭。
一个个面目狰狞,驱赶着奴隶。
血粼粼的教训摆在眼前,哪里还有人敢不听命?近百名戴枷锁脚链的奴隶,陆续向铁闸门内走去。
脚下是一条暗黑的甬道。
在平均每十米距离搁置的油灯下,昏暗的灯光里,可以看清两旁是手臂粗的铁牢,铁牢内关着各种各样的人,凶神恶煞的人。甚至,还关着不少獠牙的猛兽。
御奴人头前带路。
被吓破胆的奴隶们怒不敢言,惧亦不敢言。
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御奴人打开一间空荡的铁牢,便有一名奴隶被推了进去,很快轮到了洛长风。
御奴人解开洛长风的手铐脚链,并将包袱与寒枪丢了进来,然后重新锁上铁牢。生怕再被坏人抢了去的洛长风赶紧捡起包袱与寒枪,紧紧地抱着它们,靠在墙角。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
听不到铁牢中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看不到那一张张可怕的面孔。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说活在自己的痛苦里。
想起知子姑娘,眼中不自觉泛起涟漪。想起经常浮现眼前的师兄脸庞,他的心便会隐隐作痛。有时甚至想起一片冰天雪地中独立城巅好看之极的红衣女,他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可当想起那只紫色的蝴蝶从眼前飞走,他却又有无尽的绝望悲伤。
是的,这两天里他又想起了许多事,许多零碎片面的事与许多陌生却倍感熟悉的脸庞。
那些往事曾让他痛心。
可他的心每痛一分,却又会记起更多的画面碎片。
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发觉,在这段记起往事与悲痛侵袭的重复过程里,身体表面淡淡的血煞之气在无形的修复着因被取出莲生诀而糟糕之极的伤势,甚至连那颗破碎的心境也在不知不觉中重铸着。
……
所有奴隶都被单独关在了铁牢中,待那御奴人走后,周围开始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哭了出来,有人破声大骂,有人干脆认命。
各种各样的人有各种各样的情绪。他们寻找不同的渠道发泄心中怒火与畏惧,而显得独树一帜的洛长风却始终都呆坐在那里,渡过了漫长的三个时辰。
外面的天空已迎来黑夜。
铁牢内没有天空,始终都是一片黑夜。
在漆黑中,铁闸门被人开启。那些新来的奴隶们好不容易稍稍安定的惊魂,又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而提心吊胆起来。
“开饭了。”
御奴人喊着,然后依着次序在每一座铁牢外分发晚饭。
饥饿许久的奴隶们闻到肉香与酒气,双眼发光似的趴在铁牢门后,盯着面前让人意想不到的丰盛晚餐。
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明明饥饿如狼,却无人敢动面前的酒肉。这种僵持没有持续多久,终于有人耐不住食欲的引诱,开始不顾一些大快朵颐。
有句话不是说,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奴隶们抱着这种心态,索性破罐子破摔。
无论眼神或面色与三个时辰前皆有许多变化的洛长风也走到铁门后,蹲下身看着面前的酒肉,或许是没有胃口,他只拎了那壶酒,又返回靠在墙角。
左侧铁牢内的奴隶见黑衣银发男子留下的食物,警惕地瞧了一眼靠在墙角的洛长风,看后者一声不吭地喝闷酒,索性伸手将所有食物抢了过来。
而洛长风由始至终都不曾看那人一眼。
他给自己灌了一通酒。
有些烈,却也能麻醉身体与心灵的痛苦。便借着烈酒壮胆,他又开始沉浸在回忆之中。
回忆里的画面碎片在一点一点拼接着,身体的伤势也在一点一点愈合着。
当觉得痛苦,他便独自饮酒,甚至说服自己睡去。
睡醒之后,他则继续回忆。
……
与所有奴隶一样,在这冰冷潮湿的铁牢中,好酒好肉供奉着的他被关了整整十日。
待第十一日的时候,铁闸门依旧准时准点开启。
数十位腰挂噬骨鞭的御奴人进了铁牢,他们没有提着酒肉,而是二话不说挥动骨鞭抽打在铁柱之上,一个个怒喝。
“起来,快起来。”
随后御奴人将一座座牢门打开。
第七十一章 这一次,我是洛长风
奴隶们并不知道黑漆漆的铁牢里囚着多少同命相连的伙伴,只听到御奴人不停打开牢门,不停驱赶着囚徒出牢,那声音传得很远。
洛长风排在长长的奴隶队伍中,远远看到铁闸升起,天光一缕缕透射,他们终于又看到光明。
在御奴人的驱赶下,奴隶们一个接一个走向光明。一张张苍白的面容带着期望,仿佛走出这道闸门被光明笼罩就能重获自由似的。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走出这道铁闸门非但能够自由,还会彻底解脱!
真正的解脱!
……
黑暗里待得太久遇到强光难免刺眼。
闸门后洛长风眯了眯眼,不自觉后退半步。身旁监督的御奴人瞧见,甩起噬骨鞭,将他推了出去。
洛长风挨了一鞭。
低头看了看左肩被抽烂的黑衫,肩膀传来灼痛。他瞧了那御奴人一眼,没有说什么。
走出铁闸门刹那,耳畔便传来无数因兴奋与热情而发出的尖叫,呐喊。洛长风举目望去,原来角斗场四周城堡早已人满为患。
巨型场地周围十丈高的圆形城堡容纳恐有万人之多!
近万人疯狂的尖叫按理说会令人热血沸腾心潮澎湃,可刚走出铁闸门的奴隶见到这般阵仗忽然感到隐隐恐惧,对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而未知的恐惧。
越来越多的奴隶从铁牢内走出。
其中不乏在这暗无天日的炼狱囚困一年之久的人,所以对囚龙会场每月十五龙虎斗的规矩,早习以为常。
这些人走入角斗场后便极为警惕,而且很熟练靠着结实的城墙各自散开,彼此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安全的距离,隐约有种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新来的百余位奴隶自然看不懂其中谜团,洛长风也不知囚龙会场究竟意欲何为。直到十数名御奴人拉着三排囚车先后从铁闸门后走出,被好酒好肉豢养十余日的奴隶们才惊吓地连滚带爬闪到远处。
洛长风随着轰散的奴隶后退,他看到第一辆囚车里锁着一头斑斓吊睛白虎,那白虎似被饿了许久,看到如此丰盛肉食竟兴奋地跃起前爪趴在牢笼上怒吼,它已迫不及待。
第二辆囚车紧跟在第一辆囚车后,里面锁着一个人!
一个双眼蒙着黑色布条的人!
洛长风第一眼瞧去,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无论如何回想,却还是记不起是否与这人相识。
深知尚有许多记忆不曾恢复的他不再纠结。
第三辆囚车被拉了出来,囚车里依旧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赤裸着上身,不着衣物。
胸膛前有一片诡异的图案,那是……图腾!
“是异族!”
“星蕴图腾……”
“竟然是异族人!”
“杀了他,杀了异族人!”
“杀了他……”
“……”
十年里随着异族渗透,天下遭到异族迫害之人越来越多,因此城堡上人众在看到那囚车里异族人之后,竟群情激奋起来。
不过作为举办龙虎斗盛宴的东道主囚龙会场,似乎对异族并无特殊对待。在他们眼里,囚笼里的异族与这些奴隶甚至那只白虎一样,都是为他们赚钱的工具。
自从落根铸剑城,千百年来,那条隔世锁将他们与世隔绝,天下苍生早已不如银两来的重要。用最简单的一句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乱世盛世,与我何干?
无视万名围观者激动的情绪,铁闸门正上方建造在城堡之上的楼殿内,东道主终于现身。
那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哥。
身穿白衣,生的剑眉星目,颇有英姿之气。
可角斗场里脚踩着碎沙的洛长风目光在那公子哥身上匆匆一瞥,最后却落在其身旁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身上。
“姑娘。”
“知子姑娘!”
洛长风忍不住从人群中走出,走到角斗场的中央,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离那白虎囚车只有不到一米之距。
他仰着头,远远地望着她……又再想起雨夜一别时的情景。
城堡上站在白衣公子哥身旁的知子姑娘瞥见角斗场内移动的奴隶身影,黑衣银发,那人在昂头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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