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内,我要看到你和他们完全融为一体。”
“这算是游历的第一站。”
“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无论是救出你的父亲,还是瓦解来自朝歌的压力,都需要你自己立刻返回西岐去承担。”曹柘说道。
伯邑考没有多想,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昂首阔步的朝着人群方向走去。
伯邑考身后,曹柘挥手封住了他那并不高明的修为,让他彻底堕为一個只是身体强壮的凡人。
伯邑考步伐微乱,却还是大步流星,没有半点迟疑。
他有着满腹经纶,受过良好的教育,通晓天文地理,精通乐器和绘画,更是西岐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在脚下这片西岐的土地上,他的自信,不该只是显露于表面的衣着。
第一天,伯邑考表面上,好像比较轻易的‘融入’了那些困苦的平民之中。
西岐没有十分严苛的户籍管理制度,这是伯邑考融入的基础。
区分奴隶与平民的方式,也简单粗暴。
奴隶的身上,往往都有主人家留下的独特烙印。
进入这里的伯邑考,好像是已经成功了,但所有人都对他很客气。
言语交谈之中,同时又都用审视的眼光在看他。
第二天,伯邑考丢了一双鞋。
那双草鞋,尽管穿着并不舒适,但却相当的完好,对这里任何的平民家庭而言,都可以算作是重要财产。
伯邑考赤着脚,寻了半天的鞋。
最后在一名六岁的男童脚下,找到了它们。
然后微笑着,当着许多人的面,将这双鞋送给了那个男童。
并且教育了男童,赤脚不羞耻,偷窃才羞耻。
人之所异于禽兽,正是因为懂得羞耻。
而他自己,则是继续赤着脚,享受着周围仿佛是‘赞许’的目光。
第三天,伯邑考的衣服被强行扒走,连最后的遮羞布都没有给他留。
他向那个被他送鞋的男童讨要几片宽大的树叶遮身,却被男童拒绝。
树叶满山都是,但那都是贵族的‘财产’。
平民想要拾取树叶,用来遮掩身体,都不是一件易事。
第四天,伯邑考饥寒交迫,他开始变得虚弱,开始生病,原本骄傲的脸上,已经满是痛苦。
第五天,继续痛苦。
第六天,依旧如此。
第七天,以伯邑考的身体基础,也濒临极限,他开始出现幻觉,并且乞求曹柘来搭救他。
生存的本能,正在不断的压榨着他的理智,让他想要做出一些他原本绝不会去做的事情。
第八天,那个被他赠送过草鞋的男童,为他带来了几枚果子,并且告诉他,果子是偷来的。
如果不将果核处理好,被贵族的仆人发现,他们会被鞭打。
男童还很庆幸的告诉他,因为这里是西岐,所以贵族们不会轻易的伤害平民的性命,也不能轻易的劫掳百姓为奴隶。
不过,奴隶们就不一样了。
如果被发现偷吃主人家的果子,会被直接处死。
伯邑考知道,一个健康的奴隶,当然会比几枚果子值钱,但奴隶主们需要用这种严酷的惩罚,来维持对奴隶们的管理。
仁慈的对待奴隶,有很多时候,并不会等来他们的感恩戴德。
伯邑考自己从未亲自处罚过奴隶,但他知道在家中时,家中的管事们,是如何处理犯错的奴隶的。
炮烙、醢刑、脯刑等残忍的刑罚,也并非纣王首创。
他只是把这些用于奴隶的刑罚,施展在了那些贵族、诸侯身上。
刑罚的残酷是一方面,这种将之视为奴隶般折磨的屈辱,亦是许多贵族、诸侯,所不能忍受的。
现实十分讽刺!
几天前,伯邑考教育男童,不可偷窃,要知荣辱。
而现在,他却望着盗窃而来的果子,不断的吞咽唾沫,饥饿和虚弱,疯狂的催促着他,做出真实的选择。
饥寒交迫的伯邑考,最终吃掉了果子,而不是选择去告发。
第九天,他自己去偷了果子。
幸好没有被管理果园的奴隶抓住。
第十天,伯邑考又去偷果子果腹。
因为有了经验,所以安全而归。
伯邑考怎么说也是读过书,懂得用脑的,只需略施手段,便绕开了那些看管果园的奴隶。
第十一天依旧如此。
第十二天,吃果子吃饱肚子的伯邑考,被男童发现,随后带领男童一道偷果子,二人相互配合收获了一大堆果子,都吃饱了肚子。
第十三天,偷果子的队伍扩大到了五人,五人都满载而归。
此时伯邑考已经被正式接纳,并且有了他的新名字…‘窃’。
伯邑考对这个新名字深以为耻,散开长发,掩面而行。
同时开始思考,他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又该如何摆脱这种窃果为生的现状。
第十四天,继续偷果子,队伍壮大到了十二人。
第十五天,同上!
第十六天,队伍满二十人,伯邑考深以为,不可再增加人口,并警告众人,不可再将此事告知他人,进行扩散。
第十七天,队伍又新增三人,并且因为分赃不均,发生了一些口角冲突。
第十八天…这一天看管果园的八名奴隶,都被吊死在了果园周围,他们被剥了皮的尸体,就在那里吸引着热闹的蚊虫,灰色的双眼无神的注视着再次前来果园偷窃的众人,伯邑考大受震撼,打算回转。
众人不听从伯邑考的劝阻,依旧入林盗果。
第十九天,盗窃众人被捆在了城堡之下,每个人都经受了一番折磨。
同时,这里的贵族、奴隶主,出现在了伯邑考的面前。
此时的伯邑考,已经是一个邋遢、肮脏、消瘦且衣不蔽体的平民百姓,站在那贵族面前,对方完全就认不出来,这是西伯侯的长子,西岐未来的主人。
“是你指使他们盗窃我的果园。”
“依照大商和西岐的律法,你必须在七天之内,赔偿我三倍以上的损失,否则就将成为我的奴隶。”贵族看着伯邑考,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伯邑考说道:“你没有证据,我并没有被人赃并获,西岐法律规定,任何的赔偿,都必须在事发当时,做出决断。”
贵族诧异的看着伯邑考,随后道:“看来你也读过书,为何落魄至此?”
伯邑考不答。
贵族接着道:“我有二十名证人,他们都认定,是你在驱使他们,他们都受你的蛊惑与胁迫。即便是到西岐,去寻大公子问询,我也是占理的。”
显然,伯邑考对律法的熟知,让这名贵族稍稍有几分忌惮。
在这个时代,能够读书,知晓律法的,基本上都是贵族出身。
虽然伯邑考看起来不像是贵族。
但即便是某个贵族的逃奴,也绝不好轻易‘招惹’。
毕竟能跟着主人学习文字、律法的奴隶,在主人家也应是被倚重的。
伯邑考张了张嘴…他说不出话来。
他无法告诉眼前这名贵族,西岐的法律中,有很多条款,都是他撰写的。
更无法告诉他,自己就是其口中的大公子。
第六百四十章 为何苦难
伯邑考如何不知,此时若是回答错误,就代表他这趟‘旅途’宣告结束。
不仅如此,西伯侯大公子偷窃果子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那他可就算是社死了。
但是该怎么回答?
承认是某个贵族的奴隶?
那奴印呢?
还有为何会流落至此,且不去寻回主家?
至于假扮成某个落难的‘贵族’?
这又不是什么战乱时期,作为贵族流落到了另一位贵族的领土上,直接上门去求助便可,何须偷盗果子?
此时的伯邑考,依旧未曾恼怒那些人将他供出来。
面对贵族的拷问,并不能指望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能有多硬的骨头和嘴。
“看来…是逃奴?”贵族已经翘起了嘴角,开始露出狰狞凶恶的笑。
果园里的果子,他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权威,是生杀予夺,是属于他的东西,不经允许…谁也不许拿走!
这些直面底层的小贵族,有着那些大贵族们所多不曾有的狡狯、狠毒以及残忍。。
他们是权利阶层的底层,却又是平民与奴隶头顶上空,最先接触的天花板。
这名小贵族,或许猜到了眼前这个落魄的男子,并非什么逃奴。
但是那又如何?
对方有难言之隐。
这就是他能拿捏对方之处。
若是能将一名贵族,收做奴隶…那将极大的满足其内心的虚荣。
“既然是逃奴,那为了偿还你欠我的果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贵族说着从怀里掏出红铁印,这种以赤铁为原材料制成的特殊印章,在接触到皮肤的时候,会变得极为滚烫,多数的小贵族,都会随身携带。
“西岐法律规定,无端劫掠平民为奴,将罚没良田十亩,粮食一百斤。”伯邑考只能再拿律法说事,这似乎成为了他现如今,唯一的依仗。
贵族闻言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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