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艾露恩)

　　弗洛莉笑了一笑，容光焕发地说道，“我感觉只有这样做。才能对得起自己的青春，对得起自己的梦想。”
　　“那是，那是。”姬傲剑附和道，“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帮助别人却有无限的事情，如果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助人为乐上去。那就能让这种精神从此不朽。”
　　“姬瑞芙先生，你说的太好了。”弗洛莉不禁鼓起掌来。“我要把你说的这段话写下来，当作我的座右铭。”
　　“承蒙错爱。不胜欣喜。”姬傲剑继续说道，“不过我想问一问，你既然立志帮助受苦受难的人们，那有没有想过去投身革命运动呢？”
　　卡洛斯咆哮道，“革命什么的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那些打着革命旗号的都是暴乱。”
　　弗洛莉反问，“为什么要选择革命呢？”
　　姬傲剑道，“革命可以推翻专制翻动的阶层，让受压迫的人们获得解放，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命运。”
　　“可是革命和暴乱常常是分不清的，而且不管名义是什么，结果带来的都是灾难。”弗洛莉认真地说，“比如轰轰烈烈的法国大革命，在革命成功以后，就实行了恐怖统治，不仅对敌人大杀特杀，对自己人也是大杀特杀。你看这么著名的运动，都难以定论是不是代表了历史的进步，我又如何辨别参与形形色色的各种革命呢？”
　　姬傲剑听着听着，当真对她刮目相看了，“弗洛莉小姐，你考虑得真是周到。其实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许多人都把革命运动当作时髦，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
　　“姬瑞芙先生，你也很年轻啊。”弗洛莉笑道，“为什么说话这么沧桑呢？”
　　姬傲剑有点尴尬，问道，“那么你去帮助别人，是打算从事慈善活动吗？”
　　“是啊，我想用一种比较纯粹的方式来服务。”
　　弗洛莉说到这里，行了一礼，“两位先生，我今天不仅受到大师的宝贵指点，能认识你们也是非常高兴的事情。现在我就先走了，你们接着进去和大师谈谈人生吧。”
　　“等一等，弗洛莉小姐。”卡洛斯喊道，“我并不打算和大师谈什么人生，让我送你出去。”
　　“什么？”弗洛莉吃惊地望着他，“都来到这个地方了，居然不进去拜访大师，你知道你错过了多么重要的机会吗？”
　　“我们来到这里，本来就与寻找人生指点无关，只是来找大师谈一笔交易。”卡洛斯道，“反正还有我的同伴要和大师谈判，这就足够了。”
　　弗洛莉按住前额，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抬头对西班牙人说道，“卡洛斯先生，你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吗？”
　　“嗯？”
　　“果然，你没有明确的人生道路。”弗洛莉摇头叹道，“虽然你看不起堂吉诃德，但堂吉诃德是一个有着明确精神信念的人，他谨守着骑士规范，也在践行着骑士规范。而没有自己信念的人，不知道生命意义何在，在精神境界上，其实是根本比不上堂吉诃德的。”
　　卡洛斯愕然。
　　“西班牙是大航海时代的第一个霸主，但是今天的西班牙在欧洲舞台上只是个边缘角色，因此西班牙人的心中非常失落。骑士是中世纪时代的典范，但是今天的骑士是一个正在衰亡的阶层，因此骑士的心中也非常失落。”
　　弗洛莉不紧不慢地说道，“卡洛斯先生，你既是一个西班牙人，也是一个古典骑士，你们心中的迷惘和茫然，是你们这一代人的共有问题。既然你真的没有看清自己的人生道路，那就一定要去和眼前的密释纳大师谈谈人生，他一定能帮到你的。”
　　卡洛斯仍然说不出话来。
　　直到弗洛莉已经乘舟而去，卡洛斯才长长叹了口气，“她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可对。”
　　姬傲剑道，“既然这样，那你就进去见见大师嘛。”
　　卡洛斯黑着脸说，“就算我有些心理上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个犹太人开解？”
　　“我觉得拜访一下大师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姬傲剑说，“你看，我们两个没有从水路上来，而是从陆地上走到这里，这就有些行刺嫌疑，对大师来说已经算是失礼了。再要是过门而不入，那就更加证实了是一种冒犯。你要是扭头就走的话，大师万一召唤些食人蚁、杀人蜂什么的追上来，那时那你怎么办？”
　　“大师不会真的这样做吧？”卡洛斯打了个寒噤，“这么说来我还是有必要进去敷衍一下？”
　　“是啊，你就当作是敷衍，也不妨拜见一下他，咱们外交人员本来就应该精于这些表面功夫。”姬傲剑道，“再说，和这位大师谈谈人生也不会吃亏的，他又不收费。”
　　卡洛斯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收费？”
　　“他要是收费的话，刚才那位文艺女青年还会那么敬重他吗？”姬傲剑解释说，“探讨生命的意义，用东方人的话来说，叫做求道。求道是一种神圣高尚的事情，要是变成了收费行为，那就不会得到任何人的信任。”
　　“好吧。”卡洛斯下了决心，“那我就进去拜访一下密释纳大师。”


　　第四百九十六章 金钱的境界
　　过了两个小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木门重新被推开。
　　走出屋子的西班牙人两眼放光，姬傲剑觉得他在心灵启悟上多半有所收获，问道，“你和大师谈的怎么样了？”
　　“我感觉已经脱胎换骨了！”卡洛斯兴致勃勃地说道，“经过大师的热心指点，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我清楚地知道了应该怎么把握自己的命运。”
　　“那你的命运之路是？”
　　“我要为神圣同盟贡献自己的力量。”卡洛斯毫不犹豫地回答，“竭尽所能，去维护维也纳体系！”
　　姬傲剑啊了一声，“原来你的理想是镇压革命。”
　　欧洲在拿破仑败亡之后，建立了维也纳体系。此后，俄国、奥地利、普鲁士三国君主组成了神圣同盟。同盟规定，缔约各国君主应当相互提供经济、军事和其他方面的援助，以维持维也纳会议上重新划定的边界和镇压各国革命。
　　“什么镇压革命，那是维护秩序。”卡洛斯不满地说，“神圣同盟引导臣民和士兵保卫宗教、和平与正义，要求人民遵守教义，克尽职责。这是欧洲和平与稳定的基石。”
　　“好吧，人各有志。”姬傲剑决定不和他争论，“为神圣同盟出战也是有前途的，只要你表现出色，虽然你是西班牙人，也能成为欧洲贵族当中的风云人物。”
　　卡洛斯神色庄严地回答，“我只是为了人们能够世世代代生活安宁，并不是为了争夺名利。”
　　“你突然之间变得也太高尚了吧。”姬傲剑好奇地问。“密释纳大师究竟是怎么开导你的？”
　　“你进去之后就知道了。”卡洛斯拍了拍他的肩头，诚恳地说。“难得来到这里，你千万不要只和大师讨论生意。一定也要和大师谈谈人生。”
　　说完这句话之后，西班牙人扬长而去。姬傲剑望着他的背影，搓了搓手，转身走到屋前敲门。
　　“进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姬傲剑推开了门，屋里没有点灯，在黑暗之中，依稀瞧见有一张长桌，一个黑影隐隐约约地坐在后面。
　　“请坐。”
　　拜访者慢慢走近，发现桌子前面也有一张凳子。就直接坐下了。
　　“年轻人，你有什么疑惑？”
　　“密释纳大师，我的疑惑太多了。”姬傲剑直截了当地说，“外面都传闻你能使用意念移物，这是真的吗？”
　　微微一声风响，姬傲剑突然觉得自己手上一片冰凉，多了一个坚硬的把柄。
　　“你能看得见手上是什么吗？”
　　“这是一把银勺。”在适应了屋内的无光环境之后，姬傲剑的目力对各种事物已能看出四五分明白。
　　“那你仔细看好了。”大师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萦绕，“这把勺子正在弯曲。”
　　姬傲剑闻言一愣。外界的各种通灵大师演示这类“汤勺变弯”的把戏。一定是由自己握住，好在暗中施展手脚。这位密释纳大师却是把汤勺交到别人手上，难道他真的可以用念力影响实物？
　　就在他猜疑不定的时候，手上的银勺在视线之中。已然正在一点一点地改变形态，像是一支融化的糖膏，慢慢地垂下了勺头。
　　姬傲剑惊得险些跳起来。忽然想到，这里光线太暗。莫不是我的幻觉？当下伸手把勺子摸了又摸，然而从指尖传来的触觉也清楚地表明。这把银勺确实已经弯曲了下来。
　　“年轻人，你下面还有什么疑问？”
　　“您的意念可以改变现实，我已经完全相信了。”姬傲剑叹了口气，“下面，我想请大师为我的人生解惑。”
　　“你的人生可有什么理想，或是目标？”
　　“有，我想发财！”
　　姬傲剑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师能不能教教我，怎样才可以让我的人生当中，有赚不完的钱呢？”
　　没有回答，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姬傲剑等了良久，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我的理想太低俗了？”
　　“并非如此。”密释纳终于开口，“小朋友，你现在是否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