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青天 (艾露恩)

　　凌潭眼睛瞪得老大：原来，你这所谓的天机，就是打算在赌桌上坑人？
　　“公子，你难道觉得自己是赌圣，肯定有赢无输？”
　　“不信的话，那你和我先来两局呀。”
　　凌潭哼了一声，“公子，赌博也是个技术活儿，和下棋差不多。那年我们送艾小姐北上京城的时候，你的棋力和我也就上下而已。”
　　“知道，你是业余棋圣嘛，想来也是个业余赌圣。”
　　“那当然。”凌潭得意道，“凌某不管是麻将还是牌九，在本帮之中向来都是通吃。”
　　“纸牌会不会？”
　　“这怎么可能不会，三藩市港口附近的小赌馆里，早就摸熟了。”
　　他说着就一把坐到桌前，“公子，我们来什么？”
　　姬傲剑想了想，“你既然说自己技术过硬，我们就来德州扑克好了。”
　　“说到德州扑克，这也是一门艺术啊。”凌潭的精神登时上来了，“公子，我觉得我在这上面已经达到宗师的境界了。”
　　姬傲剑把牌推了过去，“你来洗牌发牌。”
　　不知不觉，二十回合过去。
　　凌潭脸色变得一片青紫，“公子，为什么你要输的回合，都能一早弃注？”
　　姬傲剑笑道，“听你这话，莫非你觉得我在牌上动了手脚？”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那你自己去找一副牌来。”
　　凌潭听了，急忙出舱而去，在下属之中，要了一把纸牌过来。
　　没过多时，又是二十回合过去。
　　他的头上已是汗水滚滚，只怕与人动武大战三百回合，也累不到这个程度。
　　“公子，你真是神了，为什么就像是能预知所有的底牌？”
　　姬傲剑还未答话，副司令却忽然开口，“这是你太弱了，要赢你再容易不过。”
　　凌潭不服气道，“天道小姐，你莫要说大话，可敢来和凌某比上一场？”
　　天道泉摇头，“家训所示，不可参与赌博。”
　　“既然你有家训不能参赌，那你为什么要装作一副懂行的模样，对我们的赌局发表什么意见？”
　　“我本来不会，看你们比了这半天，也看懂了。”
　　“呃。”凌潭噎住，好一会后说道，“你既然看会了，也指摘过了，就请下场赐教一番吧。”
　　天道泉仍是摇头，“家训所示，不可参与赌博。”
　　凌司令气结，“你又不肯来赌，那就好好地看着吧，没事发什么嘲讽啊？”
　　“你本来就太弱了，还不许人说吗？”
　　“你！”
　　姬傲剑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泉儿，你来和凌司令比上一场试试。”
　　天道泉立即走了过来，在凌潭对面坐下，“开始吧。”
　　“你你你！”凌司令一手指着她，“你不是有什么家训不可参与赌博吗，怎么现在突然来了？”
　　“主人的吩咐，比家训更重要，应当万死不辞地遵照执行。”
　　凌潭震惊了，东瀛武士对主上的尽忠程度竟然到了这个地步，我是不是也考虑收一些扶桑人当部下？
　　不对啊，咱们龙魂帮以前也不是没有东瀛人入伙过，从来没发现他们有这么高的觉悟啊。还是说，我们收的那些浪人都是些劣品，算不得是合格的武士？


　　第三百八十一章 赌道境界
　　来来回回又进行了十来个回合，业余赌圣的脸色越来越糟糕，忽然大喊一声，“不对头，这里面一定有鬼！”
　　天道泉冷冷道，“这牌是你拿来的，又是你在洗牌发牌，要是牌里有鬼，也是你自己在动手脚。”
　　“我不是说你在牌上动了手脚。”凌潭摇着手，费劲地思索着道，“我只是觉得和你们比牌的感觉很古怪。怎么说呢？就像是，就像是你们在看明牌似的，清楚每一张牌的底细。”
　　姬傲剑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记牌？”
　　“对对，就是记牌。”凌潭一把将牌推过去，“公子，请你暗中洗牌，不要让我们两个看见，这样才算公平。”
　　姬傲剑接过手来，直接还在桌上洗牌。
　　凌潭皱着眉头，对天道泉说，“副司令，你要自觉一点，不能看公子洗牌。”
　　“为什么不能看？”
　　“这还用问？”凌潭怒气冲冲说道，“你记住牌来和我赌，一点技术含量没有，赌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主人先前说了，要让墨西哥的显贵人物欠债。”天道泉全然不理会他的神色，“所以必须确保那些人在赌桌上输钱，至于技术含量什么的，重要么？”
　　业余赌圣一拍桌子，指着她道，“你，你简直没有一点赌道精神！”
　　“不用抱怨了，我已经看不清了。”
　　“什么？”凌潭转头一望，不禁呆住了。
　　只见那五十二张纸牌在姬傲剑手上来回穿插。快得目不暇接，化出无数残影，像是有千千万万张纸牌。
　　等到这堆牌洗好再推过来的时候。凌潭伸手一触，感觉就像是摸到了一叠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烧饼，差点跳了起来。
　　洗牌的人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公子，我觉得像是摸到了一块火炭。”
　　姬傲剑咳嗽一声，“没那么夸张，要真成了火炭。这牌不就烧起来了？”
　　凌潭点了点头，当下又和副司令赌了起来。
　　这一番重比，依靠西伯侯的洗牌手速。业余赌圣的技术终于大有用武之地，连连攻城掠地，占足了上风。
　　“天道小姐，德州扑克就是要这样玩的。”凌司令得意说道。“算计各种排列组合的可能性。才是赌局的魅力所在。”
　　“想要享受魅力，那还怎么保证必胜？”天道泉脸上毫无表情地回道，“所谓赌钱，是效忠主人的一项工作，而不是一种娱乐。”
　　“当成工作，那还有什么乐趣？”
　　“赌博本来就不需要乐趣，有了乐趣就会沉沦其中，然后你就堕落了。”
　　“公子！”凌潭气急败坏地说道。“请你评评理。”
　　姬傲剑摸着下巴，“我觉得你们两个说的都很有道理。”
　　凌潭抗议。“公子你这是在和稀泥！”
　　“其实呢，赌道和武道也有共通之处。”姬傲剑一边思忖，一边说道，“凌司令钻研赌技，就好比是在磨练武技。泉儿强记牌张，就等如是功力深厚。”
　　“那我们谁的道路正确呢？”
　　“武技练得神妙，可以四两拨千斤。功力深厚之极，也可以一力降十会。两者都不可偏废，你们若只走了其中之一，在赌道上的成就终究有限。”
　　凌潭抓了抓头，“公子，这是怎么说？”
　　“凌司令，不管你的赌技多么高明，只要有人能把牌底全部记清，你就只能任凭宰割了，是也不是？”
　　凌潭点了点头。
　　“泉儿，一旦你没有机会记牌，那你就和一个不会赌博的人没有两样，对手只要稍有经验，就能吃定了你，是也不是？”
　　天道泉恭谨回答，“是。”
　　“所以，你们应当对自己的缺陷很清楚了。”
　　天道泉沉默片刻，迟疑说道，“主人，如果我精研赌术，只怕会沉湎其中，到那时就算不是为了工作，说不定也会想着去赌，那可如何是好？”
　　姬傲剑反问，“沉湎赌术，又有什么不对？”
　　“这自然是大大的不对……”
　　“泉儿，你精通茶道花道，你是否觉得沉湎于这些技艺，会有什么不对？”
　　天道泉想了想，“这倒不会。”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个词叫做玩物丧志？”
　　姬傲剑淡淡说道，“同样是沉湎于一种爱好，为什么琴棋书画，插花烹茶这些事情就不要紧，而打牌就不行了呢？”
　　天道泉道，“这不同啊，打牌是要赌钱的，赌博就会堕落。”
　　“你不赌钱，纯打牌不就行了。”
　　“啊？”
　　天道泉仔细一想，醒悟过来，“主人说的是，钻研赌术和进行赌博其实是两回事。”
　　姬傲剑点了点头，“练习打牌，那是技艺本身的乐趣，而赌博的瘾头，是出于输赢之间的诱惑，自然不可相提并论。若是将下棋斗琴作为赌局，那奕道音道也就成了赌博。”
　　凌潭说道，“公子，我觉得输赢之间就很有乐趣，要是不来钱，那打牌干什么？”
　　姬傲剑嗯了一声，“你这就是标准的赌徒心态了。”
　　凌潭接着道，“赌钱的魅力就在于胜负要有悬念，没悬念那就不是赌博，就等于是抢钱了。”
　　“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我也学着强记牌底，每一把的结果我都早已知道，那还算什么赌博？”
　　“真是肤浅。”姬傲剑冷笑道，“你以为每一把结果全部预知，就能算是抢钱了吗？”
　　凌潭愕然，“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所不同。若是抢劫的话。对方无法放抗，只能交出全部财富。而赌钱的话，人家可以随时退出不赌。保住剩下的身家。”
　　凌司令觉得很有道理，赶紧向公子虚心请教，“那要如何才能把对手的钱全部赢过来？”
　　“赌博的真正境界，并不是把把必赢，这样早就把别人吓走了。”姬傲剑语重心长说道，“一个赌道宗师，必须要超越每个回合的输赢。精心引导对手的心理，欲擒故纵，拿捏分寸。通过适当的输赢节奏，让对方欲罢不能，总不死心，最后一点一点输光全部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