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使徒 (黄火青j)

　　黄怀玉心头微动。
　　自接近神目岛开始，他的命运觉就失效了。
　　这种失效并非是功能丧失，而是类似量级更大的信号完全占据了接收器，遮掩了凡人微弱的命运。
　　按黄怀玉自己推测，这应该是战死在这里的众多神明们残留在时空中的回响。
　　当然，自由邦大都是神战中的古战场，有这些奇妙之处并不意外。
　　“永恒，对这个地方，你有没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
　　黄怀玉灵光一动，突然问道。
　　他发出此问，是因为几日来见到了神目海的特产——海棘蜥。
　　海棘蜥和海鬣蜥各自分布在南北半球，是仅有的两种适应海洋生活的蜥蜴。
　　其中前者食肉，后者进食藻类。
　　大名鼎鼎的哥斯拉，就是按放大版海鬣蜥创作的。
　　而背部生有可收缩棘刺的海棘蜥，长相则与永恒蜥蜴非常相似。
　　异种是自然界生物被源质异化的产物，这意味着，大孝子的本体很有可能就海棘蜥。
　　“咕噜？”
　　大孝子抬起身子，望向云层。
　　半晌后，他缓缓摇头。
　　“永恒说他不能判断。”
　　卜依依传话道。
　　“他说他在异化前的记忆几乎全部丧失了。”
　　“仅剩下的那一幕，就是大海朝后退开，天上落下钻石般剔透的大雨。”
　　黄怀玉闻言沉默，看着自己的双手。
　　血管中的血液呈半透明淡红，皮肤白得有剔透之感。
　　烛九阴战死的那一幕，他记得无比清楚。
　　大海正中，水体被排开后的海床，没有岛屿。
　　但数十万年白云苍狗，岛屿级别的地形变化本就寻常。
　　何况钟山神的尸体本就如山峦般庞大。
　　“永恒，说不定，我们俩正在故地重游呢……”
　　黄怀玉轻声笑道。
　　······
　　两天后，五月十八日。
　　黄雾浓得如有实质。
　　闪电风暴逾期未至，神目岛上，整整五天没有狂风和降水。
　　绝大部分人家的淡水都消耗完毕，各个街区都开始使用井水。
　　各个街区之间的局势开始紧张起来。
　　下午三点出头，黄怀玉与托尼结伴，前往城区外的登车点。
　　托尼的家在隔壁红爪帮控制的街道。
　　他的兄长曾经在一家机械加工作坊做学徒工。
　　黄怀玉二人行走于小巷，路过了几个小摊。
　　摊位上摆放着一些手工物件。
　　譬如类人生物牙齿串成的粗犷项链，牙白色皮具，骨质牙刷等等。
　　不过，摊位后却没有人看管。
　　或许是因为黄雾太重，今日街区里少见居民。
　　黄怀玉拐过小道，进入主干路。
　　道路前方，有三四十人正聚集在一处小楼下。
　　按照卜依依的素描地图，那是本街区的水井楼。
　　小楼大门敞开，门内是诸位帮派成员，外头数十人是街区内各亲族家庭的代表。
　　“大伙，这次的事情是我带队，车也好，人也好，这些损失我负主要责任。”
　　巨颅站在门前，面对居民们说道。
　　“我这就给大家交待。”
　　他说着摘下手套，脱下鞋子。
　　铿然声中，匕首出鞘。
　　当着所有人的面，巨颅抬脚踩在墙面，一刀下去，连根砍下了小脚趾。
　　一位年轻帮众上前，立刻帮他止血包扎。
　　血淋淋的脚趾被放在小铁凳上。
　　巨颅额上冷汗涔涔，一声不吭。
　　然后，是另一根小脚趾，以及左右手的小手指。
　　四根指头在凳子上平放成一排，断面的白骨茬子上带着血，触目惊心。
　　黄雾，断肢，绷带，数十人的注视与沉默……
　　整条街道肃穆如宗教殿堂。
　　“只砍尾指，是因为接下来还要和红爪、血帮的人动手。”
　　巨颅站直身子，抹去额上汗水，说道。
　　“大家伙如果还有不满意的，可以亲自上来动手，我绝无二话。”
　　没有人说话。
　　巨颅见状点点头，将四根指头捡起，扔给了拴在门边的黑狗。
　　渗人的咀嚼声响起。
　　这一幕被漫步走来的黄怀玉全程见证。
　　四根手指脚趾，抵消了八条人命。
　　在外人看来，这些死者亲友或许太过麻木无情。
　　但神目岛老城区，人命不比牲畜金贵多少。
　　现代人叹息死亡为无常。
　　但在这里，死亡与闪电风暴一样，是周期性的常态。
　　暴力，譬如风暴带来的淡水，是居民们生活的必需品。


第四百六十七章 凭什么
　　“家人们，我这次请大家来，第一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第二也是帮里实在需要帮衬。”
　　巨颅匕首回鞘，说道。
　　“上次和红爪开战，我们损失很大，因此逼不得已去大森林偷木，结果又遇上了白鬼。”
　　“这两天抚恤钱一出，帮里账上已经见底了。”
　　他说得朴素恳切。
　　“风暴五天没来了，蒸馏用的储备燃料昨天烧完，就连我们井里的水也剩下不多。”
　　巨颅侧身，指了指小楼一楼中央。
　　那里有一口被铁板盖着的井。
　　“如果今晚还不来雨，我们明天就得去隔壁抢水了。”
　　“所以，帮里需要刀，需要枪，需要子弹和炸药。”
　　“还请大伙们支持！”
　　直白的募捐行动，但出乎意料的有效。
　　许多居民，甚至包括家人在行动中被泽佛人杀死的那些，都捐出了部分家底。
　　这些钱将会化作疯子帮的武器弹药，为居民掠夺来生存所需的淡水。
　　正在众人慷慨解囊的时候，黄怀玉与托尼自街道经过。
　　“你们两个，停下！”
　　刚刚为巨颅包扎的那位年轻帮众，喝住了他们。
　　黄怀玉感到托尼身子一僵。
　　“高个子，你来了十几天了，还没有交过份子钱！”
　　帮众戴着有机玻璃防毒面具，面具左脸颊位置有个塑料补丁，右脸上长着一大块灰色胎记。
　　“你现在喝的水，可也是出自咱们这口井的！”
　　一般来说，至福乐土的员工都受到公司庇护，帮派也不敢骚扰。
　　但本地员工出于对街区的支持，还是会按照比例交钱。
　　因此，黄怀玉这种情况属于论外。
　　“我是新员工，现在一个月工资两万，你们要问也能问到。”
　　黄怀玉大方说道。
　　如此高的收入让很多居民、帮众面露妒忌。
　　“但我在世贸公寓的房间也要一个月两万，我的钱全部都给笑面虎了。”
　　黄怀玉接下来的回话让众人面色好了不少。
　　两万一个月的房间，这外乡人百分之一万是被宰了。
　　但混在人群中的笑面虎就坐蜡了。
　　他之前给疯子帮的数字里，黄怀玉的房租被做得很低，这样可以减少不少份子钱。
　　省下的钱，早就预定赔给隔壁红爪帮。
　　“大头哥，我这人不就是贪小便宜嘛！”
　　笑面虎被巨颅冰冷的目光看得冷汗直流，赶紧讨饶。
　　“我这就按实价两倍补交……”
　　他只得选择大出血。
　　巨颅并没有难为笑面虎。
　　后者的父亲是疯子帮的高层，为帮派战死。
　　因此，他才能够一个人经营一栋四层小公寓，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笑面虎的牌面也越来越小。
　　如今，很多年轻帮众都没在他老爹手下干过，不太认他的面子。
　　看到笑面虎低头哈腰地打算进门交钱，黄怀玉无声轻笑，准备和托尼离开。
　　但那位年轻帮众却排开众人走了过来。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托尼。
　　“不对，我见过你，你是隔壁红爪帮地头的小子！”
　　灰面帮众叫道，他看到了托尼手臂上缠着的彩织缎带。
　　“我说咱们这儿，怎么又多了一只飞天鱼。”
　　神目岛上，飞天鱼是金凤凰的意思。
　　“高个子，我可得警告你，最好别跟隔壁的家伙混在一起！”
　　灰面冷笑着说道。
　　帮派间血仇层叠，连带各个街区居民也有明显敌意。
　　这有点类似于东华旧时，东南方地区的宗族矛盾。
　　刀枪剑戟，千百人混战，连官府都不敢管。
　　被帮众和周围居民用敌视眼光看着，托尼明显畏惧，连嘴唇都抖了起来。
　　这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掌拍了拍他肩膀。
　　“他是我朋友，我就喜欢和他一块行动。”
　　黄怀玉上前半步，挡在托尼身前。
　　“这事，你恐怕管不着。”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年轻帮众。
　　“小子，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
　　灰面闻言大怒，狞声道。
　　“我知道你，附近几个帮派都知道你。”
　　“东华来的，带了不少钱，对吧，外乡人？”
　　“你还有多少钱？十万，二十万？”
　　“这儿是我们的地盘，按照我们的规矩，你既然住在这，现在就得把钱捐出来……”
　　“这叫共渡难关！”
　　他体格不大，个子不高，但只是平声说话，便有极大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