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诺斯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但他的手指却在颤抖。
罗兰没有问一些像是“你觉得她有错吗”之类的脑残问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我杀了她。”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马尔诺斯以干涩的声音继续说道:“她的灵魂早在报复父亲的愿望完成的时候就被收走了,按理说她会变成行尸走肉一样的活尸,没有自我意识的怪物……可在我去讨伐她的时候,她流着血泪,声音干哑,即使失去了灵魂,她的身体依旧在不断的咒骂父亲”
“那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一种……使命。那种夺取她的亲人憎恨已经深入骨髓。”
“仇恨的连锁。”
罗兰叹了口气,评价道。
“对,仇恨的连锁。”
马尔诺斯苦笑道:“被我们杀死的那些士兵,他们的战友和亲人憎恨着我们,而我们也憎恨着那些夺取我们同胞的生命的人。我恨那个女孩,她恨我的父亲,而父亲作为将军,处决逃兵维持军纪又是他的责任……对于那个抱着一腔爱国之情参军却又被战争吓傻的大男孩来说,再没有是什么是比那些来自西方的恶魔更可怕的了。可那些血骑兵也只是为了班萨而战,他们同样是为了自己身后的同胞。”
“我知道她的痛苦……毕竟那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但我也恨她,因为我父亲被她害死了。”
马尔诺斯的声音变得越发模糊而飘渺,仿佛从深渊之中传出:“所以,要怪的话,就只能怪那些魔鬼了吧。”
罗兰沉默的听着,对萨亚侯爵这个人的理解更加深刻。
仇恨令人发狂,而找不到目标的憎恨只会使人灭亡。
在罗兰的观点上来说,那些魔鬼同样是履行自己的职责。他们收取那些自愿牺牲的灵魂,正是为了修补不断被黄昏的力量冲击着的盖亚之壁。
所有人都没有错。可如果不怪罪任何人的话,那种憋在心里的悲伤足以使人发疯。
马尔诺斯并不是有多么憎恨魔鬼……而是因为他选择让自己憎恨魔鬼。
如果一定有人要负责的话,就选一个最讨人厌的人来背锅吧——罗兰认为,马尔诺斯大致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呢?”
沉默了一会,罗兰开口轻声问道:“故事应该还没有完吧。”
“啊,对……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提不起长剑了。”
马尔诺斯凝视着自己不断颤抖的右手,嘴角微微裂开:“虽然我是一个白银阶的战士……但是我从很早前就拿不起剑了。”
罗兰暗暗皱了皱眉头。
他能认得出来,这个看上去很像是精神创伤的症状,其实是一种作用于灵魂上的诅咒。
在罗兰的灵魂视界中,马尔诺斯灵魂的右臂破碎而满是污垢,就像是被大火焚烤过一般。
萨亚侯爵的“诗人”之名流传已久,这既是说他有才气,也是嘲讽他没有一个战士的样子,遇到挑衅也是认怂——明明他有一手不错的剑术却从来不在实战中使用。
罗兰从没有想过,马尔诺斯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从来不出剑。
不如说,在右手不能用的情况下还能成为白银阶的战士,马尔诺斯的才能真的是相当卓越。
但是然并卵。
“明明出身在护剑者家族,但最后却在炼金术上的成就最高……真是讽刺。”
马尔诺斯自嘲的笑了笑,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右手慢慢将茶杯放下。
他凝视着自己的右手,左手不自觉的攥紧。
“罗兰……不,罗兰阁下。”
马尔诺斯突然开口说道:“请您杀了那个魔鬼。无论是什么代价都可以……我想您也知道我的人品,只要我能做得到,就绝对不会赖账。”
“……但是,为什么是我?”
“因为您是那位大人亲自举荐的人。”
萨亚侯爵起身向罗兰深深的鞠了一躬:“他说,如果您原因的话,就一定可以做得到。”
“好,我答应你。”
罗兰思考了一会,然后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约瑟那边先让他等等。罗兰之前敏锐的察觉到,在马尔诺斯提到“那位大人”的时候,眼中猛然闪过一丝尊敬。
于是浓浓的好奇顿时从罗兰心头泛起。
……那位大人?
究竟是谁?
第四十章葬礼咏唱
太阳落山以后,墓地附近是越来越冷。
瑟眯着眼睛靠在墓碑旁,不发一言的安静的坐着。配合他那苍白的皮肤,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
用肉眼就能看到隐约间有霜白色的气息贴着地面在飘荡。稍微碰到一点,渗骨的阴冷就会沿着皮肉一直爬遍全身。
那是在卡拉尔的大地上缠绕着的负能量。
说句不好听的,所谓的守墓人,就是一些用来吸走这些负能量的人形吸尘器。这也是为什么守墓人基本上干久了身体会格外虚弱、大病小病不断的原因。
不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而是他身体里的活力早就被掏空了。就因为感知不足的人看不到这些负能量,他们根本就无从知晓自己职业的危险性。
因为德鲁伊对土地投入了过多的神术,这片大地里面蕴含着极具活性的能量。
德鲁伊和从神明那里调动能量的牧师和从奥姆之墙上调动法则的巫师都不同。如果说前两者是仰望星空,德鲁伊就是俯瞰大地。
他们的力量来自大地。准确的说,他们的力量是来自整个法恩斯世界最外层的盖亚之壁。
这也是卡拉尔人的底气。三贤者的大结界近乎将整个天空遮蔽。站在这里面的话,任何从天而降的力量和讯息都会被截取。
可以说,除了德鲁伊之外,任何施法者在卡拉尔都无法生存。过活性化的大地对德鲁伊的神术的增幅效果就和巫师站在过秩序化的魔力尘中施展巫术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强度都会有程度不稳定的提高。
而在卡拉尔的这片土地中活跃着的能量自然也包括负能量。甚至死木枯藤一系的德鲁伊所擅长的本就是役使这些隐藏在土地深处的负能量。
随着太阳下山,空气中的负能量浓度开始增加,连带着就连地下的这些负能量也被一并引出。凝成实体,贴着地面缓缓爬行。
如果这些活性化的负能量接触到没有被神术祝福过的尸体。这些尸体就会发生些许魔化。
这种情况在法恩斯世界各地都有,但唯独在卡拉尔变成了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
想要制止这种魔化十分简单。只要让牧师或者德鲁伊来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就行了。但在不信仰神明的卡拉尔这里,牧师已经成了一种令人鄙夷的职业,卡拉尔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牧师来举行仪式——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真的能找到牧师,也不可能将亲人的尸体交给这些他们并不信任的人。
如果让德鲁伊来举行这个仪式的话,他们需要被棕榈油浸透的圆石子作为路标,用麋鹿的角作为祭品,用紫衫树的手杖来引导死者的灵回归大地。整个仪式光是施法材料就需要花费二十个金币,也就是接近三百枚埃尔卡特银币。
别说是普通的商人了。就算是穷一些的贵族都掏不起这个数。
当然,德鲁伊的超度和神明牧师的薄葬的效果也不同。牧师的薄葬只是将尸体进行简单的圣化处理,单就效果来说,和在尸体上浸了一圈圣水没啥区别;而德鲁伊的超度则是实实在在的将灵魂直接拉入冥土。
悼亡者和告死鸦倒是能以更低的代价做到这一点。毕竟这本来就是导师的能力范围。
那个咏唱叫做葬礼咏唱,和洗礼咏唱是一个系列的。
卡卡里特就站在约瑟倚着的墓碑的背面,低声咏唱:“……回归尘土吧。”
随着他的咏唱,两团银白色的圣火就隐隐在他的瞳底安静的燃烧。
一道道无形的温暖的风以卡卡里特为中心,向周围无声的扩散着。
在约瑟的视野中,缓缓扩散的圣白色光晕如同吹飞在空中的白色轻纱。飘动着渐渐散去。
那些霜白色的气息被这圣白色的光晕稍微浸染就融化开来,渗入到了白色的微风之中。
如果让感知能力比较低下的普通人现在站在这里,那人就能明显的感觉到外界的那种蚀骨的阴寒被完全驱散。一股淡淡的温暖渐渐笼罩全身。
在咏唱了一段之后,卡卡里特就直接闭上了眼。隐隐燃烧着圣白色火焰的瞳孔渐渐闭合。
只是驱散一些无人役使的负能量而已。一段咏唱就足够了。
不光是那些在地上游走、不敢接近约瑟和卡卡里特的活性化的负能量直接被泯灭。这片坟地下面埋的尸体也被卡卡里特一并圣化。至少不用担心这些尸体被负能量再度污染了。
——但是,就在卡卡里特停止祷告之后短短半分钟,更加猛烈的寒风便重新裹挟而来。
这次已经不只是在地面上漂浮着的一团一团的霜白色痕迹的问题了。如同蚁潮一般。浓浓的一层白茫茫的烟雾覆盖了整个地面,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将低矮的墓碑直接没过,将坟场变得像是仙境一般。
这是一场沉默而缓慢的围剿。
毫无疑问。这是没有人操纵的话不可能达成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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