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境污染 (白胡子的猫)

　　夏仁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
　　女人仿佛没有听见，全无反应。
　　夏仁正准备绕到她身前，经过她身体侧边的时候，眼角余光突然注意到，在女人的颈部下方，露出来了一小块灼烧痕迹。
　　“这是……”
　　夏仁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妙。
　　就在他产生警惕的瞬间，女人身上的污染气息忽然暴增，如果说她之前散发出的污染是在寒风中摇曳，随时有可能熄灭的小火苗的话，那此时，这个小火苗就像是点燃了加油站！
　　与此同时，女人的身体也迅速产生了变化。
　　她的手指关节就像是充了气一样，变得肿胀不堪，就像是裸露在地表的树根，呈结节状，指甲片片剥落，掉落在地上，但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原本消瘦的身躯忽然膨胀，将她的衣物撑得紧绷不堪，女人张大嘴，双目圆睁，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仰头望着天空，喉咙里发出野兽临死之前的喘息。
　　她满头的长发疯狂地生长，短时间内变粗数倍，就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黑色长蛇，表面呈现出如同泡沫一般的脆弱质感。
　　不过短短的一秒时间内，女人就从人类扭曲成了无法形容的可怖怪物。
　　她浑身散发着污秽与不详，因为发生的太过突兀，以至于周围的人们视线刚刚开始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还未来得及产生任何恐惧的情绪。
　　“绝对不能再让她继续下去！”
　　夏仁反应过来，伸出触手，就要将对方完全包裹。
　　可是就在他的触手即将触碰到对方的时候，女人的身体的变化终于来到了最后阶段。
　　她双手聚过肩头，十根手指延伸成不规则的形状，某种程度上像是植物的枝干。
　　而在手指末端，则涌出了一个个遍布着裂纹的肉瘤，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女人张大的嘴巴里，牙床上所有的牙齿上都长出了一株株白色的东西，这些新长出来的东西拥有着令人不安的形状，它们顶部泛着一抹绯红，如同血液淡化后的颜色。
　　牙齿上长出的东西外表像是一株株小型的珊瑚，主体不断分叉，表面粗糙，看着不像是植物也不像是动物，而是一颗颗奇形怪状的石头。匪夷所思的是，伴随着它们的生长，原本坚固的牙齿竟然如同腐烂的苹果那般，被吸干了养料，不可思议地萎缩掉了，
　　更为荒诞的是女人的头发，所有的发尖都在朝着上方伸展，她的每一根头发的直径都膨胀到成年人的手指粗细，发尖顶部裂开，撑起一片片小伞一样的组织。
　　夏仁不由得心跳加速。
　　女人身体上生长出来的组织，让他无法克制地联想起一种有别于植物和动物的生物——真菌！
　　夏仁的触手一时间犹豫了，他的本能在抗拒，绝对不能就这么吞噬对方，否则将会面临糟糕的后果！
　　在他停顿的时候，女人身上的衣物被顶破，她体表皮肤上的毛孔胀大到肉眼清晰可辨，所有毛发都膨胀扭曲，汇聚在一起，在女人的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干枯树皮一样的令人作呕的组织。
　　此时的女人，已经彻底看不出任何人类的特征了，完完全全，就是……怪物！
　　“啊——”
　　周围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打破和谐的气氛，但是还没有人逃跑，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在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尽管他们大声尖叫，但颤抖的双腿以及源自内心的莫大恐惧都在冲击着他们的理智，令他们无法做出正确的行动。
　　一些人颤抖的眼球中，疯狂之色已然在凝聚！
　　当面目睹同类发生畸变，任何一个普通人类的理智都难以承受这种冲击！
　　事发紧急，在场的人中能够保持清醒的只有夏仁他们。
　　夏仁咬咬牙，即便自己会承受严重的代价，此时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绝对不能让这种再持续下去！
　　触手再次行动起来，首先接触到女人头顶那一团原本是头发的组织。
　　但是还没有等他有进一步的行动，一团绿色的胶状物就蠕动着，从下方将女人包裹了进去。
　　是莉莉！
　　夏仁立刻收回了触手，但触手里侧，那些白色吸盘上，已经沾染上了一层蓝色的，类似花粉一般的粉末。
　　“咕唧。”
　　莉莉变回了人类的模样，站在原本女人的位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嗝～”
　　她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夏仁愣了愣，随后思绪回到正轨。
　　污染源已经消失，但是周围的人已经目睹了刚刚的那一幕，趁着骚乱还没有大规模扩散起来，必须尽快控制局势。
　　夏仁的指尖流出殷红的血珠，他甩动手臂，血珠在空中分裂成几十份，每一份都准确地落到在场的人头上。
　　无根之水的能力。
　　“本源操控。”
　　尖叫声戛然而止，门诊楼前刹那间针落可闻。
　　距离夏仁过去打招呼的，女人忽然产生畸变，到莉莉将女人吞噬，夏仁接管周围所有人的身体控制权，时间仅仅过去四秒左右。
　　“怎么了？”
　　直到这时候，门诊楼里，才有人跑出来询问情况。
　　“没有事，你听错了。”
　　秦芸走上前去说道。
　　那人尽管心里还有些怀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秦芸。
　　街道上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一口气操控这么多人，夏仁也有些吃力，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身体传来各种不适。
　　秦芸见状心疼地搀扶住他的身体，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夏仁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感觉有些头晕。
　　“可能是无根之水带来的影响。”
　　陆怡也走了过来，从包里掏出一瓶水，关切地递给夏仁：“给，老板。”
　　装水的瓶子，正是夏仁从辛尼。格兰特那里白嫖来的收容物，他接过水，喝了两口，但身体的不适并没有任何减弱，汗还是不停地流。
　　“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怡又翻了翻背包。
　　夏仁摇摇头示意不用。
　　他望向周围。
　　在场的这些人全部要进行记忆消除，不然留存在脑海中的记忆，会不断侵蚀他们的理智，直至疯狂。
　　没过几分钟，基金会后勤部便赶到，接管了现场的情况。
　　夏仁收回了全部的无根之水，但，还是感觉好难受。
　　他回想起收回触手前，触手上沾染的那些淡蓝色粉末。
　　“难道是那些粉末，的关……”
　　正想着，夏仁的头脑忽然一阵晕眩，眼前视野黑暗下来。
　　昏迷的最后关头，他看到远处的角落，一个好像房屋中介的人，正在暗中观望着自己。
　　耳边响起细微的声响，就像是一团黏菌在湿润的草地上生长的声音。
　　然而就是这微小的声响，却不知为何，给夏仁带来巨大的不安。
　　黑暗中，他开始恐慌，想要原理声音的来源，但是不论怎么努力，身体都不听使唤，夏仁已经感觉到，那些黏菌正在顺着他的身体蔓延。
　　忽然，柔和的绿光就像是黎明破晓时的朝阳，逐渐驱散这无垠的黑暗，带来温暖的光芒。
　　夏仁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低下头，望向绿光的来源。
　　那是一条浩瀚的河流，散发着翠绿色光芒的河水缓缓流动，直至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流入那不可知的黑暗之中。
　　即便距离如此远的距离，夏仁依旧能够感受到强烈的震撼——就像第一次见到那样。
　　但是不同于上次的是，夏仁在渐渐落向河边的同时，心底也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
　　沐浴在翠绿色的光芒中，他刚才的恐慌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身被舒适的暖意包裹，所有细胞都仿佛在欢呼雀跃，如同离家数载的游子，终于在某一刻，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夏仁猜想，这大概是无根之水带来的效果，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和无根之水融合。
　　“冥河感应……吗？”
　　他还清楚地记得无根之水的能力。
　　也就是说，这条河流的名字，有可能叫冥河。
　　“冥河……听起来貌似和冥水有着脱不开的关系，是凑巧叫这个名字吗？”
　　思考的同时，夏仁的身体终于坠落到河边。
　　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如上次一样，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落地的第一件事，夏仁来不及检查自己身体，也没有心情去关心眼前的冥河，他首先抬起头，望向河的对岸。
　　“在哪里？”
　　他睁大眼睛，想要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是，没有。
　　河的对岸，那片被绿色光芒照亮的广阔区域，空无一物，只有密密麻麻的，仿佛无穷无尽的绿色虫子在地表下游走，汇聚到冥河中。
　　“为什么会没有！”
　　夏仁心情忍不住急躁起来。
　　他迫切想要见到对方。
　　太多疑问，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来为自己解答。
　　从最初那天下午开始，对方的身影就一直印刻在心底深处，始终伴随着自己，就算没有系统的任务，每过一天，夏仁渴望见到对方的念头就急切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