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正有几匹马好奇地小跑过来,看看文聘等人,嗅了嗅他手腕上的金属护臂,打了个响鼻,又跑开了。
“果然是战马!”文聘看清了战马身上的烙印,忽然又有些疑虑:“叔玉,这些战马究竟从何而来?原主人是谁?”
宋琬微笑道:“马匹的原主人正在此地。府君若有暇,何妨赏面一见?”
他话音刚落,身边一阵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原来是文聘的部属们一齐反手握住刀柄,做足了剑拔弩张的姿态。虽是跟着宋琬出来探看马匹,可这些将校们竟全都在外袍下着了铁甲,仿佛要和谁厮杀一般。亏得文聘和宋琬两人一路上谈笑风生,竟不尴尬。
“两百匹马啊!”文聘叹了口气,凝视着宋琬:“手面如此豪阔,想必就是叔玉先生背后的大人物了。那便见一见也无妨!”
宋琬稍微松了口气,待要答应,却听身边不远处有人笑道:“哪里谈得上手面豪阔?文府君,谬赞啦!”
所有人急回身,才发现近处溪边有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之人,正背对着众人懒散坐着。适才文聘等人见过他的身影,只当这是个马夫或者渔民,全没在意。
“我在灊山做贼的时候,听惯了一句俗语。叫作,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人解开蓑衣站起。众人才看清,是个面容清瘦的高大青年。他对着严阵以待的文聘等人,神态却很安闲自如:
“这两百匹马,就是我给文府君的买路财了。哈哈,些微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足下莫要嫌弃。”
第五百七十章 良驹
文聘上上下下地打量这青年。
见这青年身材甚高,站姿笔挺。他面容年轻,脸庞微黑消瘦,因为军中从简的缘故,颌下的短须已与两鬓相连;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戎服,右臂套着皮制的护臂,除了腰间悬着环首刀,别无武器。
文聘数十年戎马生涯,见过的非凡人物多了,可一时间,却很难判定这个年轻人的来路。他的姿态很谦和客气,举措间带着淡然风度。但看他的眼神和体格,更有敏捷善斗的武人风范和不可撼折的自信心。于是淡然以外,又使文聘感觉到几分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
这人是谁?
文聘心念电转,脑海中几处特殊的情形一一掠过,最后想起:他适才说,在灊山中做贼!于是文聘忽然就明白了。
他挥退了如临大敌的扈从们,转而向前走了几步,拱了拱手:“买路钱什么,只是笑话罢?陋仄之地,而获庐江雷氏宗主来访,文聘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雷远微笑答道:“风和日丽,正好观赏云梦之景。雷远不请自来,冒昧,冒昧!”
果然此人便是庐江雷远!
文聘虽在江夏,隔着重重群山,也听闻这位玄德公麾下的年轻将军过去数月在扬州、豫州横冲直撞,闹出极大的事端。
尤其是将任征东将军的夏侯惇,身为诸夏侯曹氏亲族之首,领数万之众,荷方面之任,结果尚未履任,半道上就被雷远杀得惨败,自己成了俘虏。若不是之后曹丞相亲提精锐,火速赶到汝南逐退雷远所部,几乎豫州各地都要骚动。
这样一个堪为曹公眼中钉、肉中刺的人物,为何收兵之后不回江淮,却往江夏来?难道嫌我文仲业近数年的日子过得太安适么?如今江夏的局面已经够麻烦的了,谁想到还有这一出?
文聘心中大骂,恨不得回身一刀,把宋琬这个不忠不义的商贾砍成两段。
扈从们这时已然剑拔弩张,只待文聘一声号令,必使血溅当场,但文聘并没有发令。虽然恼恨,他面上不致失礼。
曹丞相与玄德公固然是你死我活的敌手,但他二人周旋数十年,部下们难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此刻又不在众目睽睽的战场,天大的事不妨先聊一聊,探一探底,大可不必一见面就刀兵相见。
文聘固然戒惧雷远悄无声息掩入江夏的手段,身为扎根本地的雄豪,却也有应对种种突发事件的胆略。当下只看着雷远,等他下文。
雷远伸手虚引:“文府君,我在这里设了坐席,咱们慢慢聊。”
“好!”
文聘大步过去,在雷远对面席位落座。
一匹白色的战马恰好靠近过来,在席位侧面饮了些水,弯过脖颈,舔了舔雷远的面颊。雷远反手抱着它硕大的脑袋,捋了捋它的鬃毛,往它驯顺的眼睛轻轻吹了口气。于是那匹马喷了个响鼻,踢踢踏踏地跑开了。
雷远和文聘都看着那匹马。远远看去,那矫健的身影仿佛能反射阳光,周身白色的皮毛,像是一面纯白的缎子,随风翻腾飘舞着。
文聘叹了一声:“这确是良驹!”
“不瞒文府君……”雷远提起案几边的酒壶,为文聘倒了些酒:“这些战马,乃是此前击破夏侯元让时的缴获,其中有几匹,据说来自曹公邺城马厩中的珍品。便如这一匹,乃是夏侯廉的坐骑,名曰白鹄。据说此马全速奔行时,数百里,瞬息而至,骑乘者惟觉耳中风声,足似不践地。”
文聘端着酒盏,随口问道:“雷将军在庐江作战,看来收获颇丰?”
“夏侯元让来庐江时,随行足有四千骑,被我击败以后,缴获的战马约有两千匹,后来辗转作战,几经出生入死,折损甚多。到此时此刻,这批战马尚余一千出头。”雷远慢慢地道。
他侧过身,靠近些文聘:“横尾山中的两百匹,乃是挑选出的良品。我与文府君虽然都在荆州,却长久睽违,不曾相见。今日有幸相会,特意提前准备了良马二百匹,作为赠礼。”
文聘睥睨雷远:“我坐镇江夏,拥众一万。良马二百虽好,恐不够部下分配。”
雷远大笑:“确实,确实。马者,兵甲之本,谁不喜欢?文府君,我的部下中,有郭竟郭祖明,乃昔年陈王麾下骁骑,此番随我出兵,力撼曹公的虎豹骑;又有马岱马伯瞻,乃西凉马超之弟,纵骑遍踏雍凉,前些日子突入夏侯惇的阵列中,生擒此君。那剩下的八百多匹马,他们也争得面红耳赤,早已经人脑子打出了狗脑子。”
他饮了一口酒,又道:“还有吴班、雷铜,都是蜀中名将,贺松、丁奉、任晖,俱是江淮的豪杰。大略估计,领兵也不下万人……他们个个自夸常胜,都想要马,可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杀回汝南去,再找个机会掠夺一批?”
雷远连连摇头:“僧多粥少,我身为主将,实在也很难说服他们啊。”
文聘只觉胸中一口气被憋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他才勉强应道:“昔日我在刘景升麾下时,就听说淮南豪右多有雄强善战之将,为袁术东征西讨,多有功劳。如今虽然本据不在淮南,兵强将悍胜于往日,雷将军能够驱使他们,足见手段。”
雷远感叹地道:“全赖玄德公的威势,使我能在弱冠之年,驱使强兵猛将,长驱千里,转战破敌。”
文聘愈发不想说话了。
再过半晌,他问道:“雷将军,可知道如今荆州的局势?”
雷远摇头:“厮杀了一圈回来,实不知荆州如何。”
文聘正待渲染曹丞相的兵威,雷远端起手中的酒盏,忽然打岔:“文府君,你怎不饮酒?来,请饮满举白。我不好酒,然而这酒,乃是我攻入葛陵时,在许仲康眼皮底下夺来的。入口颇觉辛辣,让我想起葛陵粮秣被焚,而许褚暴跳如雷,曹公被迫退兵的无奈之状,哈哈。”
文聘吃了一惊。
怪不得曹公之兵往汝南走了一趟,只说逼退敌军,原来竟是被雷远烧了物资粮秣,不得不草草了事?
雷远这厮,果然是山贼出身,堪称嘴利人奸,竟不吃一点亏的!我想要占一点上风,怎么就这么难!
然则,他难道不知道身在江夏,是死是活系于我文仲业一念之间?这厮分明是来求我让出一条活路,如何还敢这般强硬?
文聘持着酒盏沉吟不语,眼看着盏中酒液泛起阵阵涟漪。
“文府君?”雷远提醒他:“你还没说荆州局势。”
“哦,哦,荆州局势。”文聘应道。
第五百七十一章 捷才
在文聘口中,荆州的局势自然是曹丞相一片大好,关云长穷奔鼠窜。据说昨日里已经夺取了当阳境内的麋城,各路大军自北向南连屯扎寨,将完成对江陵的三面包围。
然而雷远笑吟吟地听着,既不反驳,也不搭话。
反倒文聘说得口干,最后还是把那盏酒喝下了肚。
有些事,朝堂上看是一个模样;底下久经沙场的武人来看,又是一个模样。文聘是荆州的地里鬼,要谈天下局势,他或许眼光不到,可只谈荆州局势,几乎没有谁会比他看得更明白。
归根到底,江陵坚城仍在关羽手中,而荆州水师行于大江,荆南四郡和宜都郡,似乎也并没受到多少威胁。曹公的实力再强,南方战区或为水乡密林,或为崎岖山地,局部的进退又多依托城垒要塞,很难有大的收获。
何况守城的乃是关羽?
毕竟刘备羽翼已丰,已不是当年那个衰弱无力、徒有声望的狼狈之人了。就算荆州主力去了益州,可关羽仍然能组织起数万人的力量,坐拥大江坚城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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