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里,赵云却是拉上诸葛亮一起在侯府后花园之中饮酒论事。
邺城这边虽然是河北重镇,可实际上曹操当初进行修缮的时候,城池周长比起长安洛阳等地还是要差了太多。
再加上城中还有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魏王宫,这么一来城池之内剩下的空间就显得愈发狭小。
就算是程昱跟荀攸这些个跟着曹操多年的老臣,他们在邺城之中的府邸也不过只有方圆三十亩左右。
只是刘禅这个安乐侯府邸,占地面积却足足超过五十亩!
无论如何,刘禅毕竟是一方诸侯之后,而蜀中那边很多文武大臣不好安置,其实也只能暂住在刘禅府邸之中。
如果地方不够大的话,还真有些住不下!
十一月份的时节,河北大地上同样是寒风阵阵大雪纷飞!
此时后院凉亭之中,诸葛亮跟赵云正相对而坐,蒋琬侍立在诸葛亮身后,而凉亭四周,则是好几个火炉烧的正旺!
以蒋琬的手段和能力,如果他愿意效忠朝廷,当然不会埋没一身所学,一出仕肯定也是一方太守起步的。
可蒋琬乃是诸葛亮真正的心腹外加半个徒弟,诸葛亮既然不肯立即出仕,蒋琬当然也不会提前给朝廷效命。
看到自己坐在自己面前的赵云连饮了两杯酒还是沉默不语,诸葛亮轻笑道:“如今之朝局,最多一两年就要天下归一了。少主还在府中安安稳稳,你我现在不过是府中家将和管家罢了,难道子龙还有什么忧心之事不能解决么?”
赵云沉默片刻道:“曹丕今日派人前来,想要请我前去教导宗室诸子弟学习武艺和骑术。”
论武艺,马超跟自己不相上下。论忠心,自己是曾经的刘备手下铁杆心腹,根本比不过许褚这个憨货。
可曹丕非要让自己前去教导宗室诸子弟学武,这其中用意,赵云又不是二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自从南中地区最后的蜀军余部也开城投降之后,虽然其中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重新效忠朝廷。
可其中还有不少人,因为诸葛亮和自己这一文一武两个资历最高之人没有表态而不肯轻动。
曹丕想要自己前去教导曹睿等人,实际上就是想要自己表个态,从今日起彻底忘掉蜀军余部的身份,然后全力支持魏王宫!
只有自己跟诸葛亮也都出仕朝廷了,这刘禅手下其余的文武才会彻底断了最后的念想,然后一起效忠朝廷!
听到赵云这话,诸葛亮面色一沉道:“我们当初开城投降的时候,他可是亲口许诺说只要不造反一切都好说。可现在我们不过是躲在少主府中而已,这就忍不住要逼着我们主动出仕了?”
赵云叹息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对于我们来说,确实还有些心念旧人,所以不肯归顺朝廷。
可对于曹丕来说,蜀中上下已经彻底灭亡了,朝廷正准备催动大军一统天下,这个时候自当是要提前掐灭朝廷之中最后一丝反对力量。”
“而且话说回来,他只是派人来请我前去出任教导罢了,并没有强行以朝廷或者魏王宫的名义进行征辟,这已经算是很温和的手段了!”
屁股决定脑袋!天下统一在即,可诸葛亮跟赵云不出仕,刘禅手下就还有许多文武不能彻底纳入朝廷体制之内。
曹丕想要让赵云率先领个职务做表率,而不是直接出动大军前去清理。在赵云看来,这个手段其实已经很厚道了!
听到赵云的叹息声,诸葛亮神色漠然道:“那子龙是如何打算的?”
赵云沉声道:“我准备先行答应下来,等到年后就正式出仕!”
诸葛亮开口道:“我想知道,子龙为何会这么选择。”
赵云跟随刘备多年,虽然最后成都之战的时候,刘备的所作所为让赵云有些心中失望,可他也绝不会为了曹丕许诺的荣华富贵去投效朝廷!
诸葛亮此时开口,是他确实想要亲耳听一听赵云的想法。
赵云给自己面前酒樽再次满上,然后沉声道:“军师以为,自从我们投降之后少主在邺城之中生活如何?”
蜀中上下早就不复存在了,赵云这个时候,正常来说应该是直接称呼诸葛亮的表字。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旧习难改,所以这才口称军师。
第1096章 胸有块垒浇不平
诸葛亮开口道:“凭心而论,自从我们来到邺城之后,无论吃喝用度,少主这边从来都没有少过。曹操和曹丕父子,在这一点上无从指责。”
赵云沉声道:“那军师以为,如果我们一直不肯配合的话,在此之后少主的处境又当如何?等到天下彻底归一的时候,我们故蜀文武根本没有几个在朝廷之中出仕的,少主的爵位又当如何?”
面子是互相给的,曹操和曹丕对阿斗这么照顾,可你若是还不肯彻底从心里面投降朝廷,这继续往后曹丕心中岂能没有芥蒂?
赵云之所以答应曹丕的要求,首先是为了阿斗的将来考虑!
看到诸葛亮沉默不语,蒋琬轻声道:“理虽如此,情何以堪?而且将军一旦出仕的话,难免会有许多风言风语传出啊!”
作为故蜀大军之中资格最老的大将,赵云身上早已经贴满了刘备的标签。
他这次答应曹丕出仕,天下之人和故蜀文武之中,肯定会有不少人说他贪图荣华富贵之类的风凉话!
正所谓人言可畏!诸葛亮一直不肯立即出仕朝廷,首先是他自己心关难过,还没能从蜀军上下已经彻底覆灭的事实中走出来。
至于其次,就是因为诸葛亮对于名声实在太过看重,要他为了阿斗和南中地区百姓的安危投降他可以做到。
可要他即刻出仕效忠朝廷,他也是颇为顾忌别人的评价!
赵云摇头道:“没有什么难堪不难堪的,本将自从当年率军去往幽州到如今,几十年风风雨雨下来,早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死相搏了。
南中地区已经彻底覆灭,蜀军上下也不复存在,这些全都是眼前最大的现实,如果我们不肯正视这一点,将来处境只会更加难堪!”
说到这里,赵云凝视诸葛亮继续道:“军师与我在蜀军之中的威望最高,我知你心中尚有难关未过,所以此番出仕,就由我来顶上吧!”
诸葛亮跟赵云一文一武,在蜀军余部之中确实是威望最高的两人。
可诸葛亮眼下不肯出仕,赵云就必须要有所表示才行。
看到赵云仍是眼神坚定的看着自己,诸葛亮叹息一声道:“我不会拦着子龙的,你若是想要答应曹丕,那就直接答应即可!”
赵云沉声道:“汉中大战,蜀中大战,再加上后来的南中地区大战。我们故蜀大军和朝廷之间的仇恨,并非是一年两年就能彻底化解的。
可只要我答应效力朝廷,其余武将之中,自然就会有许多人跟着出仕,这一点,希望军师可以明白!”
诸葛亮开口道:“江东上下的局势已经无可守了,无论我们故蜀大将会不会效力朝廷,对于朝局影响都不会太大。”
“如果我们继续坐山观虎斗,这朝廷方面难免会心中不满。可我们若是主动效忠,等到天下归一之后,无论是朝廷大将还是蜀中大将,甚至江东方面的大将,都能彻底融合在一起!”
“子龙放心,这个苦衷我还是理解的!”
有很多事情,其实大道理谁都懂,关键还是看能否做到!
赵云从当年诸侯乱战的大争之世活到如今,他已经是年过五旬的老将了。
大半生沉浮下来,很多事情都能看得通透,而且也知道自己到底要如何选择才是最为妥当的。
可诸葛亮虽然足智多谋,却毕竟是心性高傲,有些事情即便可以看的透,却未必就能做得到!
看到诸葛亮已经彻底赞同自己的选择了,赵云将面前酒水一口饮下。
然后神色慨然开口道:“自从当年黄巾举事以来,天下诸侯纷乱不休!汉人百姓比起当年桓帝当政的时候,不知道死了多少!我当年率领族中子弟兵去往幽州,本就是为了杀敌报国护佑乡里一方平安!”
“前推二十年,朝廷北疆之外匈奴、鲜卑、乌桓各部来去如风,而中原大地纷乱不休,这边疆百姓往往都要遭受许多苦难。
从赤壁大战之后开始,是曹丕领兵一次次北上进击,最终彻底敲断了匈奴人和乌桓人的脊梁骨,就算是不可一世的大鲜卑,如今同样表示臣服!”
“就冲这一点,我此番既然受诏,当然也该奉命!”
赵云是冀州常山郡人士,前推二三十年的话,草原胡骑南下劫掠,真定县那边没少受到鲜卑人和乌桓人的洗劫!
而公孙瓒当年在幽州崛起的时候,本来就是因为他对于这些草原异族手段狠辣,所以赵云才会带着自己族中子弟兵前去投奔。
否则的话,赵云当初为何不干脆带兵投靠刘虞这个幽州牧?或者是干脆投靠发展前途更大的袁绍?
身为北方人士,赵云对于曹丕几番率军扫灭草原异族这件事,其实一直都是极为认可的!
听到赵云这一番肺腑直言,诸葛亮神色复杂的起身对着他略一拱手道:“是亮有些不识时务了,还请子龙将军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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