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斥候带回了第五军陈达部昨日已经出兵拿下任城的消息。
陈达得知岳飞部是纯骑兵,当即表示随后就会带人前来接管俘虏,并继续向西以攻取巨野。
不过,其人也没有在任城县城中发现范琼,俘虏交代的情况是范副总管在大部撤离后约半个时辰就出了城。
稍后返回的斥候总算有了新发现——范琼率部出城后,便沿着洸水向南,朝着单州方向逃窜了。
不可否认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极大,有不少人生来就对危险有着常人难及的敏锐感知,刘延庆如此,李成也是如此,范琼同样如此。
身处任城前线,范琼并不知道郓城土豪晁盖突然造反的消息,更不可能知道同军骑兵紧接着突入济州。
但仅凭濮州不战而降和两个月前袭庆府自乱而陷的事实,其人依然能够做出济州根本没办法守的判断。
苏相公号召各地百姓纳捐共赴国难后,为了提振本部士气,范副总管可是放手让手下的儿郎们催了不少捐。
任城有人因此而心怀不满,想要赶走他们投降同军,范琼也心知肚明。
所以,撤出任城时,其人承诺殿后是真殿后。
若是大军前脚才走,任城官民后脚就开城投降,对正在撤退的大军士气打击就太大了,本就是由袭庆府溃兵整编而来的大军搞不好就会崩溃当场。
但殿后之后的跑路,也是早有计划,不丢掉这些累赘,想跑都跑不了。
黄安隐约知道范琼的安排不对劲,但其人家小全在巨野城中,不可能范琼管这么洒脱,只能冒险返回,为副总管打了掩护。
范琼原本的计划是一面收拢单州兵马,一面观察战争形势变化,等了解更多情况后再决定回军济州还是继续逃窜。
结果,其部才逃到济州东南的鲁桥镇,同军第五军兵出沂州围攻下邳县,淮阳军告急的紧急军情就报了过来。
综合已知的有限情报,范琼迅速作出了同军大举南下,目标就是京东西路的判断。
尽管一时还不清楚京东西路是否是同军的主攻方向,敌人又在此入了多少兵马。
但以宋军面对同军时的各种负面状态,依托复杂的地形和坚固的防御体系,抵御一面之敌都提心吊胆,更别说面对同军多面突破的不利形势了。
京东西路注定要丢了,得赶紧逃!
范副总管的行动很果断,但岳师正的骑兵推进更迅速。
前者才逃到单州境内,准备渡过荷水赶往鱼台县城,后者就追了过来。
河滩上的视野极为开阔,甚至能够看见七八里外同军骑兵快速运动扬起的烟尘,正要渡河范琼部人马乱作一团。
当即有人不顾河水冰寒,跳入荷水之中。
嘣——咻——咻——咻
啊——啊——啊——
刚跳入荷水中的士兵溅起几捧血花,死在了范琼的连珠箭之下。
若是以往,范副总管展示这番神技,少不得会引来将士们的连番叫好。
此时,混乱的现场却是迅速安静下来,丘八们看着脸色铁青的范琼,或惊恐异常,或怒目圆视,等着其人给自己的行动一个合理的解释。
范琼扫视众人,全然不惧下属各种复杂的目光。
其人本是一个低贱的普通军汉,能够爬到现在的高位,靠的是血腥残酷的战场上杀人无数,自有一股狠厉。
“老子自认往日待你们不薄!该分给的钱分了,想睡的娘们也让你们睡了,这个时候谁也别给老子怂!”
“可,总管,他们是骑——”
“没有可是!你们是觉得自己两条腿跑得过他们四条腿?还是觉得跪地投降,他们就会放过咱们?”
同军军纪严明,没有屠杀俘虏的恶习。
但同军也不是不愿杀生的佛陀菩萨,真要杀起人来绝不手软,罪大恶极者便是主动投降,也逃不脱他们的严厉惩处。
大宋王朝近些年江河日下,内部反叛不断,为维护统治而平定的动乱也不断。
对外屡战屡败的禁军正是靠着持续的平乱战争来恢复士气,维持“血性”。
十年前的泸南夷乱,平乱大军所过之处一片白地;
五年前的方腊之乱,官军更是与贼军共同创造了“戕平民二百万”的记录。
范琼能以平定民乱发迹,靠得就是一个“狠”字。
不仅要比乱军狠,还要比其他官军更狠。
若非手中沾染无辜百姓鲜血者,又如何能够成为他范副总管的嫡系人马?
生逢乱世要想出头,就不能讲什么仁义道德。
范琼纵容麾下士卒借平乱之机烧杀淫掠,可不是为了示恩部属,而是为了关键时刻能要挟这些注定回不了头的罪人拼命。
之前命令他们杀戮袭庆府溃兵时便是如此,现在动员他们抵挡同军骑兵也是如此。
众兵士想起了死在自己刀枪之下无辜者的惊惧、绝望和不甘,勾起了深藏心底的恐惧,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瞪着范琼。
数里距离对骑兵来说也就是一会的功夫,范琼见众人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便不再浪费时间,当即高举长枪。
“今天就一个要求——老子没死之前,谁也别逃!想杀咱们,先看看他们的牙口够不够好!”
“杀!”
这并不是岳飞第一次遇到敌军负隅顽抗的情况。
过去的三年里,其人在草原上与辽军、与马匪、与部族武装打过大大小小数十次仗,各种情况都遇到过。
逃无可逃返身搏命的敌人因恐惧而最脆弱,也因绝望而最危险。
范琼部兵马尽管只有两千人左右,又因为逃跑的途中仓促列阵,队列并不严密,破绽很多。
但其人选择的列队位置非常好,正处于荷水与桓沟汇合的“V”字型地段处,宋军东、西、南三面皆水,仅有北面临敌。
而且,宋军阵列前是一面冲积河滩,地上很多大小不一高低错落的光滑卵石和软质沙土,骑兵骑兵驱马通过这样的地形,速度必然大受影响。
因而,岳飞老远看清宋军的情况后就听了下来,并没有借着马速冲击敌阵。
河滩上,宋军士兵见来势汹汹的同军骑兵竟然不发起冲锋,均松了一口气。
范琼却心中警铃大作,这种地形和形势下,他不怕同军骑兵冲锋,却怕敌人跟他比耐心——靠恐吓才提振的士气,又能维持多久?
远处,岳飞驻马观察着周边地形,并询问前锋耶律九斤破敌之策。
“九斤,你有什么好办法对付他们?”
岳飞麾下的将校都知道师正打仗极有灵性,各种战术信手拈来,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敌人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
但只要时间允许,岳飞一般不会直接定决心,而是先考校部属应对之策,以此锻炼众人。
这是其人参军之初做徐泽亲卫期间,跟着皇帝陛下学到的教学方法。
正乾皇帝爱以军议的形式锻炼年轻人行军作战之能,原本“战斗直觉”极强,不善与他人分享心得技巧的岳飞硬是被徐泽生生别了过来。
“敌军要过河,怕被咱们攻击,不得不背,背着河列阵,目的应该是耗到天黑以后再偷偷渡河。”
耶律九斤早年能做天祚皇帝的御帐亲军军官,智商和能力自不用怀疑。
金军打进西京道后,天祚帝逃入夹山,全无恢复河山的雄主之相。
耶律九斤失望之下,弃天祚而投天锡,却在途中被萧近海俘获。
彼时,天锡帝耶律淳已经死在了燕京城破之前,胜利者正乾皇帝不仅没有屠杀城中剩余的契丹人,还给失败者耶律淳发了丧。
受此感召,很多契丹人毅然背弃已经没有希望的大辽,投身新崛起的强者同舟社博出路。
耶律九斤便是其中之一,并且做得更彻底,学萧近海一样,主动束发读书。
几年下来,其人的变化极大,举手投足之间,已于其他汉人军官没有多大的区别。
“咱们可以提前派一队人过河,敌军没了退路,肯定要慌。然后,咱们再劝降,搞不好他们就会自己乱起来。”
“好!”
第三十七章 单人破阵
范琼并不害怕敌骑立即对本部发动攻击,河滩上的地形条件限制了骑兵的战法,硬是要打,就只能放弃战马选择步战。
若是这样,对宋军来说反而是好事。
宋军面对同军确实有心理阴影,一旦被同军近身就有极大几率当场崩溃。
可在背水列阵无路可逃且失败了就会遭到同军清算的恐惧下,很容易爆发出远超平日的战斗力,未必就没有翻盘的可能。
以农耕为主的汉人政权招兵容易养马难,骑兵是高阶兵种,通常情况下,骑兵士卒的挑选也要比步兵更严格。
但战马的负重能力有限,限制了骑士战甲的分量,很多武器也不适合在骑乘中使用,使得骑兵在装备上实际劣于精锐步兵。
比如步兵用的弓弩有效射程就要胜于骑弓,而防护力惊人的大盾和歩人甲也基本不会装备给骑兵。
因而,骑兵若是下了马与列阵的步兵对射,吃亏的肯定是扬短避长的骑兵。
同军将领只要不傻,肯定不可能将麾下人马全部压上以步战与宋军拼消耗,最多派少量士兵试探宋军的作战意志,再决定进攻还是等待后方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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