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唐 (君子寡言)

　　行军打仗不能生火不能点篝火，但作为草原部落，他们不可能不点篝火，不可能一辈子都吃生食。
　　四下走一走，接着依稀的星光看到一个小土包上好像有人坐着，随即走过去。
　　土包上那么回头，两人纷纷愣了一下。
　　段瓒先行施礼：“大将军。”
　　坐在那里的正是须发皆白的左神策卫大将军李安俨。
　　李安俨点点头掏出一个小布袋递过来：“陛下说多吃葡萄对身体好，还能安神缓解疲劳，你也来点。”
　　段瓒接过布袋子抓一把吃两口：“还是大将军想的周到，我就没想起来。我听说安西都护府那里就是做葡萄干，每家一年也能多赚个三五百文钱。”
　　李安俨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半贯钱吧。我听说西域那边都讲究精耕细作，一家三十亩地粮食勉强够吃，还种着棉花，一年也能多收半贯钱。还有羊毛、其他水果，以及养马等等乱七八糟收入，算下来比种田好。”
　　段瓒：“可不是嘛，我听说许多人都提议西域要移民过去五十万，那样五十万人都富了。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答应。”
　　尤其是是元日后，随着吐蕃大相禄东赞被押入天牢，其想要移民西域的消息传出去，许多人都提议移民五十万过去。
　　像是这种话题，其实已经有了探听消息的成分，不过李安俨并不在意：“五十万人是没有的，不过十万还是有可能。我去年随陛下到夏州，陛下看到那里的水草被破坏严重，耕地牛羊太多，有些地方都成沙子了（毛乌素沙漠唐初形成）。陛下说过除了西域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之外，其余沙漠都是过度放牧耕种导致的。在陛下的设想里以后腾出时间会好好恢复这里，甚至于西域的沙漠。到时候西域人口会受到限制，并且每一个人要负责栽一百棵树。最好以后把沙漠全都栽树。”
　　段瓒：“……”
　　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并肩坐在小土包上，一时间各怀心思。
　　李安俨知道段瓒为什么睡不着，段瓒也知道李安俨为什么睡不着。
　　半晌后还是李安俨率先说道：“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也不需要有任何为难，看着就是了。”
　　话语没头没尾，但段瓒懂了。
　　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明早会派人从陇右道回长安，暗中禀报陛下。”
　　“还算有点脑筋。”李安俨笑笑。
　　段瓒嗯了一声，点点头。
　　五年前天下大乱，十六路藩王造反，叔公段志感失地江陵，战死荆州。陛下令自己监斩彭王李元则，就这种恩情，段瓒一辈子也忘不了。也不允许其他人对陛下不忠。
　　他的这些想法李安俨不知道，但他知道皇帝李承乾信任段瓒。要知道四大禁军神机卫、神武卫，左右神策卫，左神策卫是仅次于神机卫陛下亲军的禁军，而且负责防守皇宫，不是非常信任的人不能担任这个大将军。
　　自己年老体衰已经难以夜夜巡防，也是该退下来了。现在段瓒名义上只是副将，但实际上就是下一任左神策卫大将军，这一点长安所有人都清楚。
　　在段瓒和李安俨谈心的时候，大唐北征第一战已经打响。
　　受到苏定方以及李承乾御驾亲征西域战法的刺激，五年毫无建树的殷元大发神威，强行军至深夜，一举端掉奚族的一座大寨。
第247章 殷元的夜袭
　　河北道北部是燕山山脉，山脉中有许多营寨是奚族的聚集地。
　　尤其是在檀州北部（河北滦平）有一个三千人的部落，这个部落除了放牧打猎之外就是和大唐进行贸易往来，算是奚族最大的部落之一。
　　右骁卫大将军郧国公殷元，在十六路藩王造反的时候镇守武牢关，沉稳镇定，最终没有让郑王等四王越过武牢关半步。
　　内乱被平定，其中表现最抢眼的就是沉寂十余年的苏定方，连续数天长途奔袭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随后皇帝李承乾御驾亲征西域，更是强行急速行军，连战连捷，灭西突厥、焉耆、龟兹、疏勒和于阗。
　　殷元被任命为右骁卫大将军，在河北道北部固守五年毫无建树，其实心里也是非常着急的。
　　这一次陛下传令灭奚族契丹，可是卯足了劲，争取打出类似于苏定方的战果，让对方看看，大唐不是只有苏定方。
　　一万大军从檀州出发顺着商贸道路疾驰，到了夜晚也是连夜急行军赶路。但这里许多都是山路，即使有熟悉的商人带路，夜里依旧不敢大意，不得不点起火把。一万多大军的火把如同长龙一般顺着山路曲折前行。
　　至子时，一名斥候前来禀报：“启禀大将军，前军已经到达奚族部落五里外熄灭火把。”
　　殷元：“可曾被发现？”
　　斥候：“回将军，未曾被发现，火光也被山挡着。”
　　殷元打开一份堪舆图，就着火把仔细观看。旁边一名商人凑过来压低声音：“大将军，山林里野兽很多，时不时就有狼嚎虎啸。现在猛兽蛰伏不曾出声，恐怕时间太长的话有经验的老猎人会发现端倪。”
　　殷元诧异的看一眼：“你们户部的商人不但堪舆图画的好，这些东西也懂？”
　　商人是大唐户部皇朝酿酒坊的商人，专门负责向奚族和契丹贩卖美酒。
　　那商人矮了矮身子谄媚的笑着：“大将军有所不知，我们皇朝酿酒坊、织布坊、盐业茶叶的商人必须要去武卫院培训一个月才能拿到行商资格。那里不但教授斥候的一切，而且更专业。”
　　殷元看着面前彩色的甚至能看出山脉水流走向的堪舆图，不由得暗自点头，比自己的斥候厉害多了。
　　指着其中一道豁口：“命令前军迅速占领此地，命令弩兵绕行到后方，争取一个都别放过。”
　　大军迅速前行，一切都很顺利，但正像是商人所说，没有动静才能让老猎人惊醒。等到殷元来到这片山谷的时候，大寨里已经点齐十几堆篝火，火把也迅速蔓延开。
　　所谓寨子就是用碗口粗的木头扎成篱笆墙，对战争的防护作用基本没有，主要是防止猛兽豺狼。
　　殷元：“点火把，围而不攻！”
　　一声令下，上千火把点燃，将整个寨子团团包围。
　　寨子里哭嚎声谩骂声恐吓声此起彼伏。片刻后一名穿着新式青色棉布长袍的老者，佝偻着腰杵着拐杖走出大寨：“可是大唐的将士路经此地？”
　　右骁卫中一名不足二十岁，穿着长袍大褂的青年迎上去：“不是路经此地，就是奔这里而来。”
　　青年是武卫院毕业的第一批学员，现如今的身份是殷元的亲卫，这样的亲卫一共有五个，在军中锻炼一年后成为亲卫，亲卫锻炼一年后参加过战争成为参谋。
　　那奚族老者听到这个回答浑身一颤。
　　这个回答可是杀气腾腾。
　　青年可不管老者怎么想：“陛下有令，奚族契丹杀我大唐子民十人，我大唐皇帝陛下四年前就曾言，杀我子民十人者灭族。今陛下已经下诏，灭奚族契丹。给你一刻钟时间，要么灭族，要么移民大唐成为劳务工。”
　　老者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不用一刻钟时间，这座寨子所有人都移民大唐。”
　　青年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个老东西，你不按套路出牌啊。你不是应该狡辩那些采参人不是你们杀的吗，或者说是契丹那边的，这边没有什么人参。到时候我把你骂一顿，杀点人，其他人带回去。
　　怎么你直接说都移民啊？
　　殷元也是摇头失笑。
　　早就听说这些异族人都愿意到大唐生活，一直没当回事。没成想围住寨子这么顺利，对方考虑都没考虑，而且还兴高采烈的。
　　酿酒坊的商人低声说：“这些年行商，我们一直宣传的是大唐如何好，当然也是事实。他们这里虽然占据地利能赚点行商的落脚钱，但温饱不能完全解决，所以都愿意去大唐。不过前些年西域移民太多，就没有从其他地方招劳务工，他们早就盼着了。”
　　殷元点点头，大手一挥：“进寨！”
　　两千名军兵进入大寨，将所有人都控制住，这才安营扎寨休息。
　　第二天一早，殷元醒来后将那名老者叫过来，实际他住的就是老者的房子，不过老者被轰出去看守起来。
　　殷元示意对方落座，慢悠悠的喝一口茶水，才说道：“说说，你为何愿意到我大唐？说不好我只能杀了你们。”
　　这老头儿昨天答应的太痛快了，他心里不踏实。
　　老者佝偻着身子：“大将军，老朽说什么不重要，还是请大将军看看最重要。”
　　说完伸手示意。
　　殷元随着老者走出房间，在寨子空地上，上千军兵正看守着大约三千奚族人。
　　殷元看看这些奚族人，立即心中有所悟。
　　老者：“大将军昨天来的时候天黑看不到，现在大将军已经看到了，不知大唐乞讨之人是不是比他们还要过的好。”
　　眼前这三千人倒不是骨瘦嶙峋，有些人看着还是很强壮的。但是看看他们穿的，不说衣服打补丁了，打补丁的那叫生活不错的，大部分都是破衣烂衫，还有的更夸张，这大夏天的却穿着破皮裤衩子。那些用树皮编成裙子的倒像是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