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跑到杨峰面前,来不及擦拭一下额头上的汗,便急着问道:“侯爷,下官听闻您又要去热兰遮城?这是真的吗?”
杨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淡淡的说了句:“看来温大人还真是关心本侯呢,本侯刚准备商船就有这么多人来送行。”
饶是温体仁在官场浸淫多年,此刻也被杨峰话里那浓浓的讥讽之意弄得老脸微红。不过对于他来说,脸皮这东西就跟后世的盲肠一样,要不要已经无所谓了。
不过温体仁不说话,后面的钱谦益却开口了。
“侯爷,朝廷早有旨意让江宁军停战,如今好不容易消停了半个月,现在您又要擅起战端,难道您就不怕破坏两国邦交吗?”
“破坏邦交?”
杨峰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用关爱智障的表情看着钱谦益。
“钱大人,你是不是傻,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本侯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的进士?”
不等钱谦益发怒,杨峰继续道:“荷兰人的本土远在万里之外,如今他们开着战舰带着火炮抢占我大明疆土,甚至在我大明的地方上建了城池,本侯率领大军想要恢复失地,钱大人你却指责本侯破坏两国邦交。本侯倒想问一问,你钱谦益当的是大明的官还是荷兰人的官?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么?”
此言一出,不止钱谦益勃然变色,就连温体仁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身后名,最喜欢的也就是能青史留名,不过如果留的是千古骂名那就另当别论了。纵然是钱谦益这样的官迷也不例外。
钱谦益脸色变换了一下,这才勉强的说道:“侯爷你也莫要吓唬下官,下官不过是执行陛下和朝廷的旨意而已,您若是质疑抗旨不尊,那就莫要怪下官上折子弹劾您了!”
“弹劾本侯?”
杨峰对此嗤之以鼻。
“这些年弹劾本侯的折子还少了吗,恐怕也少不了钱大人您的折子吧。不过本侯行的端做得正,自然不怕小人作祟,至于收复大明疆土是否有错,百年之后自有青史为本侯证明,这点就不劳钱大人操心了。”
说完,杨峰扫了眼三人,再也不说话,沿着木板上了战船,很快一个声音就在战船上响起:“侯爷有令,开船!”
“收揽!”
“开船!”
看着硕大的战船越走越远,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窥,良久钱谦益猛的一跺脚,愤愤吼了起来:“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身为大明侯爷,居然公然违背朝廷的旨意,这不是反了吗?本官一定要上折子弹劾他,不将他弹劾掉誓不罢休!”
曹大忠瞄了眼正在跳脚的钱谦益,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任何气愤或是恼怒的神色,反而长舒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居然像是轻松了不少。
只见他摇了摇头,转头对钱谦益道:“钱大人,咱们此番不过是来传旨的。毕竟旨意上也说了是暂停攻城,也没说要停多久不是,如今江宁侯能停战半个月已经很难得了,咱们还是不要做那个恶人了。”
看到曹大忠竟然不附和自己的话,钱谦益不禁大急,这些日子他可是跟厦门城里的士绅们再三保证,杨峰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调回京城,现在却又弄出了这么一出,这让那些士绅怎么看待自己?
温体仁手捋胡须看着逐渐远去的战船一眼,缓缓道:“罢了罢了,既然旨意已经传到,剩下的已经不是咱们能做的了主的,且看天意吧。”
第六百六十章 我又回来了
夕阳斜挂在大海的尽头,将带着寒意的阳光懒洋洋的洒在热兰遮城的上空。
索诺德和十多名军官围着一个圆桌就这么坐在长官公署的阳台上,在他们的面前摆放着七八瓶葡萄酒和一些点心。
半个月前,明军突然停止了对热兰遮城的攻击,这让原本以为在劫难逃的索诺德和热兰遮城内的一众军民长舒了口气。
昂科斯坐在醉眼微睁的看着远处的海面,享受着头脑中传来的微醉的感觉,打个了个响亮的酒嗝,这才叹息道:“要是每天都能这么平静的度过该有多好啊。”
“是啊!”
一名军官也笑到:“半个月前,自从第一道防线被明军攻破之后,我就认为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没想到他们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进攻,直到现在我还以为这是一场梦呢。”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呢!”
一众军官眼中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从军人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都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一方居然主动放弃对另一方的进攻,这实在是一件非常难以理解的事情。
一名长着一双蓝眼睛,容貌颇为英俊的上尉看向索诺德好奇的问道:“总督阁下,我听说之所以明国停止对我们的进攻,全都是因为您的功劳,是这样么?”
看着众人纷纷看向自己的目光,索诺德很是得意,虽然内心很想显摆一番,但贵族的身份还是让他矜持的摆了摆手。
昂科斯见状自然明白自家上司那既想装13又有些难以启齿的心情。遇到这种情况,他这个下属自然要义不容辞的捧起来。
“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早在一个月前,我们的总督大人就派出了十多人前往明国境内潜伏起来,一旦明军有对热兰遮城发起攻击的迹象。
他们立刻就会明国境内的江浙沿海上岸并第一时间赶往明国京城,然后向明国的朝廷抗议明军无故进攻热兰遮城。”
说到这里,昂科斯扫了众军官一眼这才道:“根据我们对明国的了解,他们那些大臣最喜欢标榜的就是万邦来朝,这会让他们的虚荣心得到最大的满足。
所以只要我们的使节团抵达京城,向他们递上国书并表示出臣服的诚意后,明朝的大臣们出于面子肯定会在第一时间下令他们的军队停战,这样一来我们就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
现在你们看看,事情不正如我们英明的总督阁下的是设想那样发展么?明军果不其然的只能乖乖的停止了进攻。”
听到这里,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不少军官的眼中都露出了钦佩和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伙也不吝啬的纷纷发出了赞美之词,赞美总督阁下的英明神武。
索诺德虽然一脸的矜持,但眼中那种得意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说实话,这个主意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而是那位远走扶桑的郑芝豹的主意,但这并不影响索诺德将这个主意据为己有。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总督阁下,距离援军的道理还有几乎四五个月的时间,我们真能拖延到援军的到来么?”
原本喧哗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不少恼怒的目光朝着出声的妨碍那个射去。你妹的,难道就不能让老子多高兴一会么?
索诺德沉默了,深深的看了这位上尉一眼,才沉着脸道:“诸位,我当然很期望热兰遮城能够支撑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但是我们也不能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上面。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打起精神来,不要放松警惕,如果明军真的重新发动进攻的话,大家能抱着牺牲一切的精神给了为了荷兰,为了国王陛下去战斗!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声音。
看到原本颇为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低沉,很显然众人已经没有了兴致,索诺德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众位军官见状纷纷站了起来,三三俩俩的开始散去。
一旁的昂科斯很是不悦的瞪了那名败兴的上尉一眼,走到了索诺德的身边正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低沉而如同老牛喘气般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昂科斯来不及说话,便条件反射般的一个虎扑,一下子便将坐在椅子上的索诺德扑倒在地。
索诺德还来不及骂人,就听到一声巨响在不远处响起。
“轰!”
只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无数被冲击波震出来的碎石和泥土铺天盖地般四处飞溅,它们当中不少甚至噼里啪啦的砸到了昂科斯和索诺德的身上,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黑烟也升腾而起。
“是开花弹……明军的打炮啦!”一个惊恐的声音响了起来。
昂科斯赶紧将索诺德扶了起来,俩人朝着爆炸的地方望去,发现爆炸点距离他们不过几十米,而且在爆炸的地方居然出现了一个饭桌般大小的弹坑。
看到这个弹坑后,索诺德咬着牙道:“居然是三十二磅的开花弹,明人难道疯了吗?”
昂科斯也沉默了,这年头开花弹的价格可是比实心弹贵多了,尤其是大口径的开花弹,象这枚三十二磅的开花弹光是造价至少都要五个荷兰盾,这几乎相当于一名荷兰士兵近半年的薪水了。
或许是呼应索诺德的愤怒,紧接着又有好几枚开花弹相继落在了附近,突如其来的炮击打得荷兰人措不及防,不少凄厉的惨叫和惊呼声伴随着炮声不断响起。
炮击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但破坏力却不小,当硝烟散去后,索诺德放眼望去,原本建造得美丽精致的长官公署就像是一个被数名壮汉施暴过的小姑娘,到处都是残破的建筑和哭泣哀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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