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来看看母亲。”徐氏勉强笑道:“大哥那边你别去管,乱就乱呗,二弟和三弟日后才是家中支柱。”
“那当然,他都三十出头了,连个功名都没有,荫仕宗人府经历而已。”张氏冷笑道:“年初陛下有意加恩,升其为知府,你父亲上书推辞……周岁丧母,气体素弱,性复至愚。”
看女儿愁眉不展的,张氏劝道:“既入张家,那就好好过日子,我看他对你还算不错,知道你想回娘家看看,放衙特地回去陪着你回来。”
“如今前途一片光明,日后封妻荫子……听说裕王府讲官出缺,你父亲有意推荐其入裕王府。”
张氏劝了好一会儿,徐氏才勉强点头应是,突然低声问:“今日听下人说,两浙又有倭乱?”
张氏脸一板,“你管这些作甚?”
“听闻是镇海?”徐氏面无表情又道:“女人是担心侄女而已。”
张氏捂着脸长叹一声,自己的女儿还能不了解……儿女债啊!
还好没过一会儿,外间丫鬟来报,张居正那边谈完事来接人了,看着女儿出门,张氏心里慌张张的,日后那厮回京,也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事来。
轿子一路回了张宅,张居正可没心情和妻子说起镇海那边的事,只吩咐婆子小心照料,自己去了书房。
入詹事府已经几个月了,张居正对内对外都颇为温和,很受好评,毕竟身为内阁次辅的东床快婿,能如此平易近人是不容易的……毕竟有严世蕃、徐璠两个例子在前面。
张居正虽然事事顺从徐阶,并不甘心只做徐阶的心腹幕僚,他希望仕途更进一步,直到抵达最终的顶峰……那么他就需要自己的势力。
挑选人手,张居正早有打算,如今国子监司业一职就主要是做这件事,但有一股势力是他不能忽略的,那就是同年。
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中,论文名,当属王世贞,论权位,当属吴惟锡,论名声,当属杨椒山,论前途,当属三人,张居正、殷士儋、胡正蒙。
张居正是储相路线走的最远的,入詹事府,兼国子监司业,而后两人都是裕王府的讲官。
张居正知道,别说自己还没能入裕王府,就算进了也不可能拉拢这两人……高拱是不想看到这一幕的。
王世贞因为其父下狱论死,半个月来了十几封信,但张居正也无能为力。
吴惟锡是钱展才的至交好友,张居正知道自己拉拢不来。
在外地任职的同年中,地位最高的是福建按察使汪道昆,当日设福建巡抚,此人也有可能,最终还是吴百朋更胜一筹。
写了封给汪道昆的信,张居正吩咐下人明日送出,心里在琢磨今日又有多名科道言官弹劾钱渊。
十日前,科道言官群起弹劾钱渊,即使徐阶私下弹压也无济于事,当时张居正就觉得有点古怪,特别是弹劾钱渊违背祖制开海禁通商一事。
张居正很清楚钱渊对海贸的重视,十日了,科道言官上了多少弹劾奏本,而钱渊无动于衷……就连随园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甚至徐渭还领着随园众人在六科撕闹了一场,惹出了更多的弹劾奏本。
有点古怪……张居正手指头不住搓着,心想侯涛山一战的消息送入京中,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远不能奠定胜局,他到底准备了什么后手?
同样的问题在徐阶的脑海中盘旋,他能确定,侯涛山一战不是钱渊的后手。
原因很简单,侯涛山一战斩杀千余盗匪,就算陛下知情,都察院那帮御史也不会轻易放过。
而张居正早就提起,如今徐阶也能看清,远在镇海的钱渊心心念着的是正式开海禁通商。
侯涛山一战为报私仇,为剿灭余寇,为缉私海事,但对开海禁通商没什么用处。
他到底准备了什么后手?
徐阶这些日子多加打探,知道钱渊送入内承运库不少奇珍异宝,但那些玩意能有什么用?
“老爷,这钱家子又垒京观,其名能止小儿夜啼,啧啧,杀孽太重。”张氏随口道:“还好当年没有……说不定不得好死呢。”
徐阶嗤之以鼻,“张维静来信,东南沿海,从松江、苏州,到嘉兴,杭州,绍兴,宁波,台州,每个州府都有钱公祠,如山阴会稽,上虞,余姚等地,一个县都有几座,香火鼎盛,万家生佛。”
张维静即张时彻,东海三司马之一,宁波府鄞县人,徐阶的同年,他可不知道徐阶和钱渊的间隙,几次来信都赞誉钱渊。
那是当然,鄞县张家是宁波府望族,张时彻致仕后默许子侄参与海贸,这一年多不知道捞了多少银子,哪里能不说钱渊的好话。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徐阶还在想这个问题,他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
此刻的随园中,徐渭正和钱铮相向而坐。
“严东楼那边已经通过气了……不不,他不知道详情。”徐渭低声道:“最关键的地方其实是汪直,只要能洗脱汪直身上的贼名,开海禁通商才能顺理成章。”
钱铮叹道:“其实朝中用度不足,不开海禁通商……实在已经无以为继。”
“所以户部是最支持展才的。”徐渭低头看了眼早就和钱渊合计的条文,“就选在明日,黄昏后护卫已来报,荆川公奏折已至通州。”
第624章 剧本和表演(上)
虽然尚未到花甲之年,但也五十有六了,又因这些年心中愁闷,徐阶向来觉不长,凌晨时分便已起床。
嘉靖帝移居西苑,近二十年未上朝议事了,很多资历不深的京官起的都晚,还有如钱渊那种几乎天天迟到的奇葩,不过徐阶向来守时。
净脸后,徐阶没有先用早餐,而是在院子里慢悠悠的转了圈活动一下,再回去吃完早餐,在躺椅上小憩片刻养养神。
他现在的目标是,尽量比乌龟活的还长!
虽然这些天基本没听到什么好消息,塞到浙江的老友赵贞吉甚至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但仅仅沮丧了一个夜晚,徐阶重振旗鼓……只要自己撑得住,总能熬死严分宜!
诸葛亮冠绝当世,还不是被司马懿熬死……谁熬到最后,才是赢家!
一切都准备妥当,天也大亮了,毕竟夏天,天亮的早。
坐进轿子慢悠悠的去了西苑,徐阶没有直接去直庐,那是内阁首辅的专权,严嵩是老迈不堪,但不是还有小阁老嘛。
小阁老虽然有个小字,但排列是在徐阶、吕本之前的。
徐阶随意挑了个地方兜了一圈,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去直庐,刚进去就是一愣,除了严世藩、吕本之外,户部尚书方钝居然也在。
打了个招呼,徐阶坐下翻看送来的奏折,心里盘算方钝今日来意……前些日子方钝倒是常来直庐窜门,户部太仓库空空如也,但如今宁波税银入库,还在作甚?
过了会儿,徐阶开始感觉不对劲了,通政使钱铮也出现了,这是个他一度非常厌烦的家伙……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夏言、聂豹留下的政治遗产,至今还有一部分在这个人身上。
最让徐阶警惕的是,钱铮是钱渊的叔父。
毕竟是同乡,徐阶正准备上前寒暄几句,又有人来了。
工部尚书赵文华恭敬的向严嵩、严世藩行礼,对钱铮也颇为礼遇。
徐阶向比自己先到的同僚吕本投去询问的视线,但吕本面无表情的转过脸去。
不过,不用徐阶猜测了,徐渭板着脸走进,“诸位,陛下召见。”
“咦,今日怎么是文长?”赵文华笑吟吟问:“黄公公呢?”
徐渭对赵文华颇为不屑,但他却知道此人和钱渊私下有来往,勉强答道:“适才陛下御览青词,召下官觐见,听闻通政使钱大人请见,陛下吩咐下官来一趟。”
严世藩翻了个白眼,“费什么口舌啊,你徐文长就住在随园!”
徐阶的视线落在了似乎有些紧张的钱铮脸上,回京近三年,他还是第一次觐见,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徐阶很确定,背后应该是钱渊。
诸人动身前往万寿殿,唯独严世藩留在直庐,一方面直庐需留人,另一方面严世藩身为工部侍郎,非九卿阁老,非翰林近臣,是没有觐见资格的。
嘉靖帝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东南那边倒是无所谓,但北边都被俺答打烂了……天晓得会不会哪天又杀到京城来撒野。
嘉靖帝在心里琢磨,边军似乎还没有浙江编练的新军战力强,展才和文长都几次提到,俞大猷、戚继光都一时名将,吴百朋、谭纶均有统帅之才,等东南倭乱平定,倒是可以南军北调。
其实嘉靖帝对军事属于那种半懂不懂的,浙江新军打了胜战,所以战力强,边军被俺答打得大败,所以战力弱。
不过这次他蒙对了,事实的确如此,历史中戚家军北调蓟门,九门阅兵,震慑边军,被誉为天下强军,后又有李成梁冒出头,嘉靖一朝从头闹到尾的俺答终于安静了下来。
嘉靖帝也知道,如此强军,是需要银子来养军的……也不知道宁波府那边每年能缴纳入库多少税银。
这时候,群臣觐见,嘉靖帝随口问:“又几个月了,宁波府税银每月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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