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又双手端着一根铁骨朵杖走上前来,跪在安禄山面前,他伸手将骨朵杖拿起,杖头咚一身戳在了地板上。
披挂好甲胄的安禄山仿佛一尊铁塔,明光铠的每一个部分在烛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李猪儿特意抱着铜镜在他身前三尺处,使安禄山能看见镜子中的自己。
阿史那·承庆身披铁甲腰悬横刀来到堂前,向着背朝他的安禄山单膝跪地道:“启禀主公,接到主公军令的将领,都已经聚集在议事堂中。
“好,我们走!”
他一把从李猪儿手中接过兜鍪夹在腋下,大步流星地跨出了门槛,承庆连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穿过几座跨院门,来到了外院的议事堂前。
安禄山双目威严地看着站在堂中的诸将一眼,才跨过门槛走进去,坐在了他铺着虎皮的胡床上。两名军师严庄高尚主动站在他的左右侧。下方分别站着平卢节度副使贾循、范阳节度副使吕知诲、平卢兵马使史思明、经略军使阿史那·承庆、威武军使崔干佑、还有李归仁、蔡希德、牛庭玠、向润客、尹子奇、田承嗣等人。
部将们的神情迷茫又惊讶,安大夫只有在出征之前,才会披挂起这一身明光铠,前几日突然下令全部将他们召集过来,难道说契丹和奚人又开始袭扰了吗?
安禄山双手撑着骨朵杖左右威视了一眼,才开口缓慢地说道:“昨日奏事官从京师还,带来人圣上秘密发下的敇旨,命我率兵入朝讨伐杨国忠。今日召你等前来,便是要起大军南下讨伐逆贼,清君侧!汝等可有疑问?”
众人面露吃惊之色,左右各自对视了一眼,均没有应答。
“来人!”
安禄山一挥手,节度使府邸的仆人们各自端着托盘,盘上覆盖着红布,分别跪在了各位将军的面前。
“此征既为国仇,也为私恨,杨国忠杀我客卿,以赐婚之名软禁我儿,又意图毁我清誉,取我全家性命。你们面前盘子里的这些黄金,乃是这些年我的俸禄和圣人的赏赐,我全部分给你们。若有不愿襄从者,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我安禄山绝不强求,也不会怪罪。”
众将官没人动弹。
“既然愿与我同心戮力,那就取了盘中的金银,且听我布置。”
他转身站起来,伸手提起骨朵杖挑下了身后屏风上的绸缎,露出一张中原地区的地图,指着上面说道:“从幽州到洛阳,路线有数条,我欲与汝等兵分多路南下,在洛阳会师。你们面前的托盘内除黄金外,还有一张行军路线图,每个人执掌一支军队,按照不同的路线行进。从起兵之日起军令即下达,但有不尊军令违背行军路线者,灭三族。”
众将齐声叉手道:“喏!”
安禄山手持着骨朵杖顿在地上,高声下令道:“各将立即下去率军,在幽州城南集结,某将阅兵誓师,准备出发!”
“喏!”
安禄山军令既下,各军开始向城南集结,战马的马蹄声日夜不绝,尘土漫漫使得幽州城笼罩在灰雾中。直至第二日清晨,七军十五万将士列阵在城墙下平坦的土地上,安禄山骑着青骓马从他们中间巡阅而过,来到尽头临时堆砌的土台上。
他的六面大纛在土台四周插下,北风呼啸着卷着绛色大纛烈烈作响,安禄山的胡须向右飘忽,将铁骨朵举在手中大声呼喝道:“国贼杨钊,自任相以来,专权误国、祸乱朝政,两次讨伐南诏皆大败,数万士卒化为枯骨,然杨氏借外戚之重,奢靡腐化,不顾稼穑民生,关中大灾隐瞒不报。又行谄媚之言,构陷外臣,残害忠良,此獠不除,则天人共愤。安某在此举义旗,救万人以倒悬,诛杀国贼!”
土台下方的军阵中传出士卒高呼声:“解民倒悬,诛杀国贼!”
“今日在此杀三牲以祭旗,并发下文告传示军中,但敢有异议煸动军卒违抗命令者,斩灭三族!”
猪鱼羊的头颅被几名军汉用木板抬到了祭台上,殷红的鲜血也被倒进了酒碗中,安禄山端起三牲血,一半浇在了祭台上,另一半用力地泼向了竖立在旁边的大纛上,旗帜染上了血腥的颜色。
“起兵,南下!”
叛军的铁蹄沿着河北道的平原向南行进,马蹄的嗒嗒声掀起了尘土,士兵们过境之处无不烟尘荡起,旌旗飘荡遮天蔽日,鼙鼓隆隆声震动着大地。从涿州到易州,再到定州,州县官员纷纷望风而降,短短几日之内,安禄山便拿下了整个河北道。
十一月十九日,安禄山到达博陵,在这里做短暂修整。由于他身体过度肥胖,没有马匹能够承受他长途跋涉。他所乘坐的是一个四驾马的铁舆战车,战车入城时以铁甲兵开道,兵威震慑使得博陵官员跪地迎接。
安守忠将他搀扶下车驾,跟在身后低声说道:“何千年和高邈已经将河东留守杨光翔擒获,刚刚赶过来押解在郡府公廨外。”
原来安禄山准备起事前,就对河东节度副使杨光翔怀有戒心,所以便派心腹将领何千年和高邈带二十奚人前往太原,假装献上俘获的敌探子。杨光翔不知是计,出城相迎结果被生擒,押送至博陵来。
安禄山来到博陵郡公廨正堂,杨光翔全身被捆缚跪在地上,挺胸抬头却蓬头垢面。
“杨光翔,你可知罪。”
“你悖逆作乱,是为逆贼,安敢问我罪过?”
安禄山指着他怒斥道:“汝早就背着我与杨国忠暗通款曲,你以为某不知?杨光翔,安某待你不薄,若不是我数次提拔于你,汝安能有今日!为何背我而投杨国忠?”
杨光翔冷冷一笑回答道:“昔年某个捉生将因冒进兵败犯下死罪,被押送至长安受审问斩,圣人念他勇武,遂恕他性命戴罪立功,又数次提拔终使其成为三镇节度使。你说说看,这个畜生起兵造反,是不是忘恩负义,背主叛逆?”
安禄山嘴角抽动,发出了怒笑声:“来人,把杨光翔推出去斩首。”
第727章 急报入长安
长安城外关中贫瘠的土地上,一骑快马绝尘而来,马背上的驿使身背号旗挥鞭抽打着马臀,沿着官道向前疾驰。
他疾驰至一处驿站马厩外,猛地拽紧了缰绳,马儿长嘶前蹄高高扬起,跳下马背高呼:“边关急报在身!换马!”
驿长连忙命人将疲乏的马匹牵入马厩,将一匹刚刚洗刷过的马匹装上马鞍牵出来,又亲自端来一碗温水请驿使喝下。
“敢问驿使从何处来”
“东受降城!不多说了,军情紧急,上马赶路!”
驿使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挥动起马鞭:“驾!”
长安已经遥遥在望,马匹冲过了龙首渠桥,对面的春明门两侧门洞有百姓来往穿梭,驿使在马背上疾声高呼:“边关急报!放路通行!”
守在中门的金吾卫兵丁们连忙让开通路,驿马直穿门洞而入,又疾驰一段来到兴庆宫明义门外,驿使跳下马背站立不稳趴倒在地,沙哑着嗓子道:“边关急报!”
门口的龙武军执戟长低头喝问:“既然是边关急报,为何不送入皇城中书省官邸!”
驿使从怀中掏出文牒,气息虚弱地说道:“快去禀报陛下,安禄山谋反!”
“扶他下去休息!”执戟长慌忙抓起文牒往宫门内狂奔,两名武夫搀扶着驿使城门一侧的甬室内,拔开黄酒袋的塞子缓慢地往口中喂酒。
……
老将军陈玄礼站在交泰殿的丹堂外,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李隆基背负着双手缓缓走出,神情犹豫地问道:“此急报是从东受降城传出,应当是厌恶安禄山的人所为,当不足取信?”
“陛下,”陈玄礼急切地上前两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连忙又后退半步,叉手道:“陛下若是存疑,末将愿派人沿各路驿站向北探访,安禄山如真谋反,必然奏报不止一处,请陛下静待。”
皇帝半低着头望着地面眼皮垂阖,抬起手轻轻地摆了摆。
陈玄礼不敢再多言语,叉手“喏”了一声缓缓向后退却。
高力士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轻轻挥动拂尘,宫人们连忙悄声退出了殿内,阴暗的大殿中就只剩下了他和皇帝两人。李隆基伸手揉着额头蹒跚地找陛阶上的胡床,高力士连忙上前去搀扶他,手支撑着扶手软软地坐倒,面容憔悴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高力士抬起袖子轻拭了两下眼角,捧着拂尘弯腰欲言又止:“陛下……”
“你也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高力士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颤音:“喏。”他手执拂尘缓缓后退,走到门槛的时候转身,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悄悄叹了口气离去。
李隆基头枕着胡床的靠背,双目空洞地遥望着宫门远处,这是他视线所及的距离,但是看不到的地方,却是危机与风暴的来源。
……
李嗣业及早就派人扮作行商前往河东以及河北刺探消息,他们得到消息后迅速折返回凉州,向他禀报安禄山叛乱的消息。
他盘膝坐在堂中,听到下面人的禀报之后,竟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很长时间都在为这个时刻做准备。现在消息突然来临一切疑问都消释,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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