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鉷心中佩服不已,右相的嘴就是厉害,这里面虽然是在说韦坚、皇甫惟明二人,但句句都没有离开太子李亨。就凭李亨那点儿斗争水平,若不是因为他身居东宫储君之位,估计早就被他老人家踢出长安了。
李隆基对这件事心中些许愧疚,本不欲再提,只好摆摆手绕过这一节。既然韦坚、皇甫惟明之案不提了,那么被他们强行拉入案件中的李嗣业,自然不再提起。
右相的高明之处在与他咬人的时候并不死缠烂打,要先咬一口试试货色,若是咬不动或是没咬中,迅速放弃目标。然后经历漫长的等待,寻找下一个咬住敌人的机会,避免纠缠把自己陷入艰难境地中。但是一旦被他咬中,在咬死你之前是绝对不会松口的。
李隆基拽紧了缰绳,让他找不到了任何咬人的机会,只好暂时搁置放弃。
皇帝扶着胡床扶手,略作犹豫后问李林甫:“五年前,贺知章曾上疏,节度使权柄过重恐使关中不稳,哥奴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林甫眼角上挑,五年前的事情都记得这么清楚,肯定是有人帮他想起来了吧,皇帝欲旧事重提,必然是有人在背后也提了一嘴。
他郑重地躬身叉手道:“陛下,授予节度使权柄是为了能够集中优势兵力对外征战,比如河西走廊,吐蕃在河西附近屯兵三十多万,执掌大权的乃是吐蕃五如之一的苏毗如。敌军之兵员远胜我五倍,若不能在河西置下总领兵马的节度使,各军各自为战,则河西胜局难以奠定。”
李隆基又皱起了眉头:“你说这些朕都明白,朝廷每行使一项制度,均有利处也有弊端,我只问你如何化解节度使权柄过重的弊端。”
“唯一的办法当然是分散,陛下将边关分为十镇节度,各镇互不统属。陛下若下令以一镇一节度使,不予身兼多镇,边镇又何足挂齿?何况就算有身兼两镇者,麾下将领均是从我大唐治下成长起来的军户,或者是胡人,他们也均感大唐之隆盛,陛下之恩德。开元治世天下人无不称颂,今边疆中原均富足,圣人盛世天下归心。且不说十节度使中并无居心叵测之辈,就算有!他也鼓掌难鸣!百姓和兵士们心中只拥护大唐,拥护圣人。他们生活富足,厌恶征战,任何人别想把他们拉到战场上,破坏他们的家园,也休想唆使他们悖逆陛下!”
王鉷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烫,不是因为李林甫比自己口才好而自惭形秽。而是李林甫睁着俩大窟窿眼儿说出的瞎话,竟然也能慷慨激昂丝毫不虚。说真话的人都没有他的底气。
李隆基抬头陷入了沉思,在李嗣业口中很严重的问题,在李林甫的口中又很轻松。他知道这两人说的话都有一定的片面性和倾向性,不能够全盘接受。
他又问道:“我欲使节度使只任三年,三年后轮换或调回朝中,你以为此计如何?”
李林甫一听到调回朝中四个字,眼皮子就抖动直跳,连忙摇头道:“陛下,万万不可,三年轮换乃陋习怠政之源!身为边镇大将,走一处不如固守一处,他们长期固守在一地,必然将那里当做自身之根本,巩固城防,积极御敌,主动进攻。若是三年一任,必然使得主将懒惰怠慢,前任留下来的弊端这一任置之不理。即使有强敌当前,他们也会畏战避敌、能拖则拖,三年任期一过,所有的矛盾瓜葛将交给下一任。长此以往边关问题频发,上下不能同心,若强敌攻来,必然一击即溃,危及大唐社稷!”
打过辩论赛的人都知道,同样一个问题的正反两面,都能够逐条批驳,引发口水大战。
所以即使你手中握着看似占据逻辑高地的理论,也经不起别人处心积虑备战一顿痛批,照样能给你找出几十条反对论据来。所以很少有人敢说自己手中握着真理,除非他们经过实践的检验,不然喷子时时刻刻跳出来,几十条论点猛喷。你所建构的逻辑依然会崩塌。
要不说很多文人占主导的王朝,容易被外族攻灭呢。因为一帮文人的脑袋瓜子想得太多,从公从私,从民生从经济从各家自家利益都要考虑到方方面面,满足这些条件之后,然后才能考虑民族大义。朝堂之上的争论堪比大专辩论会,甚至关乎大是大非生死存亡的问题,他们都能找出其中的疏漏进行反击。一系列的对人不对事、对事不对人、为反对而反对、只要对手支持的我就反对,反而核心问题却被忽略了。
皇帝捋着胡须微微点头,李嗣业的建议在他心里本来就持怀疑态度,稍稍有人反对,便放弃了打算,继续安逸于现状。
第568章 在官谋商
李林甫和王鉷走在兴庆宫前的直道上,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是人生中第一次差点儿没有掌控住局面。现在局面虽然控制住了,某些让他不痛快的人却躲过了他的围追堵截,成为了让他难以控制的不可控因素之一。
右相一再降低对同党的要求,贪污害民无所谓,聚敛钱财也无所谓,唯一有一条硬性标准是,官职必须出自他门下,有了最根本的利益关系,他们就会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如今长安城中多数官员都出自他的门下,没有通过他门路的官员,统统都会遭受到他的打压。
边镇十节度使关系着皇帝的安危,所以十节度使的任命被李隆基紧紧地掌握在手中,李林甫再受宠信,也不能越过这条权力。
为此李林甫试图从别的方面对节度使们进行影响,或在他们升任节度使之前,就对他们进行提拔。高仙芝和安禄山等人,多多少少受过右相的恩惠和影响,他们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是互相给予支持。
李嗣业如今在陇右身居高位,他自然不能当做其不存在,就如同那个叫安禄山的野心勃勃之子,他不便于得罪所有人,就必须将他们掺和其中,相互利用以求达到自己的目标。
理想有时候很美好,但现实却又是很骨感,有时候想掌控局势或掌控全局,就必须做出妥协。这这个道理对李林甫适用,对李嗣业也适用。
李嗣业献上唢呐和乐曲后的第六天,李隆基下旨要在长安城中给他建造一座宅邸,能享受此殊荣者,之前好像只安禄山一人。
为了保证狡兔三窟,他丝毫没有泄露早以前买下的新昌坊的旧宅,新的宅邸在长安城中街朱雀大街靠右的广福坊中,这坊中好像没什么出名的大官,至少到现在为止,就数他李嗣业的官职最高。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住进坊里,无需去拜访什么贵人,他也无需去看谁的脸色。
府邸建成之前,李嗣业就住在由米查干给安排的宅院中,皇帝派人来下了旨意,先后授予了他七八个职位的符节。特别是采访使、群牧使和募兵使,这三使虽然只是职务,但权力不可谓不大。采访使监管各州各县刑律和考课,考课很大程度决定了官员将来的前程,整个陇右道的管辖都在他之下。陇右群牧使管辖范围不大,不过就仅仅维持在几个牧场中间,但他却管辖了陇右道所有军马的供应。像这种这种时候,给北庭节度使给予一些厚待,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至于陇右募兵使的职权范围,李嗣业还特意去吏部查阅了一下,由于之前没有这么一官职,李嗣业只好自己去寻找解释权和下属,兵部有许多官员都担任过这种押送士兵的官职。
一日,他最终明白了这三个官职对他最大的帮助,那就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安排人经营印度到阳关的商路,完成戴望所完成的初步铺路,正式将运输胡椒檀香等香料作为大宗货物的进口。
如今没有海关这类东西,他到天竺进口不需要花一分钱,甚至在原材料地区的掠夺收割,他们难于察觉并且毫无防范意识。
这可真是和印度人做生意的黄金时代,佛教在印度有了衰微之相,奉行种姓制度的婆罗门教大行其道,过去的战争已经结束,印度陷入到一种多城邦多种势力的和平年代。
没错,他们分裂为一个个的小国家时,会有相当长时间的和平时期,反而阿育王,孔雀王等人的统一时期时,长时间地处于战乱时代。
根据戴望的消息,这些国度的人口在稳步上涨,越多的人口代表着越多的商利。
在西边他需要印度人,但在碛西至长安的商路上,他需要许多米查干这样的胡商来联通经营。当然这不需要专门去找,胡椒作为一个暴利行业,只要开出一个好头,紧接着就会有许多的商贾苍蝇般围上来争夺面包屑。
并不是他不愿意把汉人纳入合作伙伴,但事实是汉人商贾多在长安,洛阳城中,也在长江以南的江陵,扬州。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在河西走廊和碛西的黄沙漫漫驿路上扎根,即使他们驱赶着骆驼载满丰盛的货物,也只是把自己当做广袤大地上的过客。
长安城的胡人中,人数最多的是中亚商胡粟特人,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商业民族,“利之所在,无所不到”。唐代的经济繁荣和稳定吸引大批胡商东来,有很多人来到京师长安一带。当时长安有东西二市,均是商业之区,亦是胡人们比较活跃的地方。其中东市坐落在贵族和官僚住宅区附近,其中当有不少胡人店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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