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为求自保,只得将爱姬杜良娣逐出宫去废为庶人,实在是可悲可叹。”
李嗣业也深感李亨的命运悲催,从古至今也怕是没有哪个太子像他这般委屈求全了。
李林甫虽然是罪魁祸首,但根源却在皇帝这里。
第一次的冤狱是皇帝忌惮儿子结交重臣边将,虽然做的太过分,但太子确实与皇甫惟明还有韦坚有所勾连,不算太委屈。但这次争对杜有邻的奸计,完全就是莫须有,皇帝也明白太子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势力保护,所以他没有听信李林甫,又加上高力士暗中帮衬,太子的诸君之位才勉强保下来。
李嗣业开口评述道:“太子眼下只能够忍辱负重,把兴风作浪的人名字全记下来,等着将来拨云见日之时再秋后算账。”
李泌露出悲观的神情:“太子有没有将来还真难说,利用此案大做文章的不止有李林甫一党,还有杨贵妃的堂兄杨钊从中构陷,这些人能让他舒舒服服活到登基吗?”
听到杨钊这个名字,李嗣业心生鄙夷,这个人脑髓果然不够用。这分明就是李林甫故意把杨家拉到太子的对立面,从路人变成仇敌。这件事对杨钊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利益趋同?李林甫跟太子死磕,是因为当初企图拥立寿王李瑁而得罪了李亨,所以才彻底对敌不死不休。你一个清白的国舅,随便就给自己树敌什么玩意儿。
怪不得玄宗出逃马嵬驿的时候,李亨趁机发动兵变杀死杨国忠和杨贵妃,原来仇恨从现在就已经结下了。
更残酷的是,李亨对杜有邻的女儿杜良娣用情至深,不比唐玄宗对杨玉环的感情差,可惜就这样被活活拆散。
根据李泌诉说,杜良娣被贬为庶人后,将与杜家其它人一起被发配到南疆,太监李静忠想方设法去跪求干爹高力士,又花了大批钱财上下打点,才暗中将杜良娣安置到别处免于死难。李亨因为此事对李静忠愈发信任感激,那么日后李辅国的专权也不是没有原因了。
历史的脉络就是如此清晰,今天的杜有邻案已经为将来的马嵬驿兵变打下了基础,人类的爱恨情仇便是最好的催化剂。就连李隆基父子的恩怨也暗藏在其中,李隆基意识不到他今天拆散儿子的伴侣有什么错,李亨将来的报复也依然鲜明,直接干掉了父亲的伴侣,这可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李嗣业沉默片刻,突然对李泌说道:“如果你能够见到太子,替我转达一句话。除了害怕本身,没什么可害怕的,现在的恐惧过去就是坦途。有些人是在恐惧未来,这种恐惧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折磨。”
“说得很有道理。”李泌挥动拂尘,双手合十道:“阴极生阳,祸福相依,想必他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两人从山坡上走下来,两名婢女不知是在谈论什么东东,脸居然是红扑扑的。李嗣业和李泌假装没看见,结伴来到大路上,两人拱手作别,李嗣业带领队伍离沿着芳草萋萋的古道往西而去。
……
北庭都护府的城池设在金满县境内,同时为庭州治所,被称之为庭州城。城内外驻扎着北庭最大的一支兵力,一万两千人的瀚海军。瀚海军中只有两成骑兵,其余为各兵种协调搭配,是完整的六花阵阵型。
庭州城在建筑规模上稍胜安西都护府所在地龟兹,自然生态环境也稍比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周边的龟兹好许多,他的北面是准噶尔盆地大沙漠,也被称之为沙陀碛。
北庭都护府的管辖内活跃着沙陀和葛逻禄两支游牧民族,这两支的政治倾向自然是向着唐朝,沙陀和葛逻禄的三姓叶护都被朝廷加封有羁縻州刺史与叶护之位。
李嗣业带着节度使队伍到达庭州城外时,瀚海军列阵在城门外,欢迎新任节度使上任。
带领瀚海军的是副军使周逸和臧希晏,原军使由北庭节度使王光见兼任。
李嗣业命令门旌队向两边展开,自己则轻骑单出,带着队伍来到了城门处。两人从阵中走出,俯身叉手拜道:“卑职周逸,臧希晏参见中丞。”
他淡然地嗯了一声,两腿夹着马腹在瀚海军的列阵前巡阅,把军容军貌先观瞻了一遍,虽然过眼之间看不出什么大概,但是同医生望色一般,可以简略地了解军队的精气神。
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甲胄齐备,纪律严整,由于是北庭军的主力,战斗力应当不弱于安西军。
瀚海军使通常是由北庭节度使兼任,比如曾经的节度使盖嘉运,曾经亲率瀚海军主动出击,数次击退突骑施可汗苏禄。
他纵马折返回来,对周逸臧希晏二人,也对诸军大声说道:“感谢各位兄弟能够出城相迎,不过我们今后就是一家人,这种面对外人的客套就免了,所有人各归各位,该休息的休息,该值岗的值岗。”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才共同叉手道:“喏。”
李嗣业又对他们吩咐道:“你们二位带我入城,查看一下庭州城的城防。”
庭州城格局依旧是仿造长安城,既有外城郭,也有内城,甚至还有瓮城的设计。北庭都护府的官署和节度使府邸,庭州府和瀚海军内机构都设置在内城中。
城中人口连同军队大概有六万,瀚海军及其家属就占了三分之一,余下的有商旅驻地,当地沙陀人和突厥粟特商人也充斥其中,还有军屯的流放民,官驿的马夫和商肆邸店,总而言之,剩下的多数人都是在为这支军队服务,这正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李嗣业信步走在城墙上,四处可见分布的辘轳和礌木,还有床弩和抛石机,甚至在四角的塔楼中还储存着一桶桶的石脂,这可是猛火雷的原材料。
这样的城墙守备不可谓不坚固,而唐军的假想敌,不管是突厥还是回纥,均将此类城池视为不可攻克的噩梦。
第535章 副都护郭子仪
北庭一系将领与安西一系将领之间也算熟悉,而大多数时候北庭节度是由安西节度使兼任的。从政治及战略重心方面来讲,安西节度使也要比北庭节度使级别高一些,就像河西节度使要比安西节度使级别高一样。
这中间虽然没有明确的明文规定,但约定俗成的惯例不可轻视,虽然大家都是同级。但在众人眼里,安西节度使调任河西便是升官,反之则是降级。
这就是李嗣业只能做北庭节度使的原因,他的战功不及负责指挥战役的高仙芝,就算有杨家的帮扶和献上曳步舞的加持,也只能做到北庭主官的程度。当然献舞这个事情还不能外传,不然就会让他人诟病靠跳舞上位。
周逸和臧希晏不清楚他获取北庭节度使的途径,只知道一场远征小勃律的战争产生了两个节度使。对于这场战争的艰难和重大意义他们不敢怀疑。
但是通常一场战争中只有指挥官的功劳足够升迁节度使,有谁听说过副指挥和部属能升任到和总指挥同级别的?除非他在战役中起到了决定胜败的作用,或者与主将的功勋相当,否则这对主将和其他将领来说就很不公平。
两人都不敢看轻这位新来的节度使,跟高仙芝一起升起来的人,怎么着都有两把刷子。
李嗣业刚上任就巡视军队和城防,而不是钻进节度使府邸体验享受当官的滋味。他在巡视过程中发现了北庭军的诸多问题,首先是军饷的数额,瀚海军基层兵卒的饷钱明显低于安西军的基层水准,以至于兵卒们经常开小差或干私活。
这种情况在守捉城中尤其严重,北庭军下辖十个守捉城,军饷的缺少催生了新的职业,守捉郎是对于跑出去接私活的兵卒们的雅称。他们给商队充当保镖刀客,越过准噶尔盆地去偷游牧部落的羊和马回来卖,敢做这种事情的人通常艺高人胆大。
守捉郎常年出外做生意,致使守捉城内的兵力通常只有满员的一半。李嗣业认为这种情况必须根治,但他没有大张旗鼓地提出严查。想要阻止守捉郎们私自外出,必须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北庭都护府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有提高了他们的饷钱,兵卒们才能安下心来驻守。
再说守捉郎也不是人人能当的,能跑出去押镖、打劫、偷羊的,都是北庭军中能打能跑的百战悍卒。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必须知道北庭三军军饷的来源,他在都护府仓曹府库中查阅了收入和支出的账册。问题不算太大,这中间肯定有挪用亏空,但还没有到大动干戈撕破脸皮的地步。
兵卒们依靠军屯农田来解决粮草,兵卒们的饷钱也半数靠发放谷物代替。兵卒们若想要换钱,还得要把家中的小米和小麦拿出来卖。瀚海军屯田的规模远胜龟兹军,但经济水平上要差龟兹军半截。安西军基层的兵卒多数都有私马,北庭军基层却达不到这样的水平,也从侧面说明了北庭经济的贫困。
丝绸之路的商道有一路从北庭境内通过,沿着天山北麓通过碎叶前往大食,在商道路途上弱于安西。但其境内高昌盛产葡萄,伊州和西洲还盛产甜瓜,这些都是安西四镇不具备的。就算是在日后,原轮台故地也逐渐发展为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也充分说明了此地的资源充沛及地缘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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