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发出叽里咕噜的叫声,他们发觉了北坡这边的动静,几名桂射手领著庸护持们朝山头缓缓迫近,他们紧紧攥紧了矛枪,手握几十把长弓绷满弓弦。气氛最终到达了最紧张的一刻,仿佛千钧的巨石吊在即将断裂的绳索上,一触即发。
还有两三人吊挂在半空中屏住呼吸,但此刻已经不能够再等待。
李嗣业从背包中取出三捆猛火雷,分给身边的两人,他们爬在山头上用火折子点燃,眼眸盯着捻子随着火花跳跃逐渐缩短。
时间是七月十三日辰初,大战前的最后一次呼吸。
“扔!”李嗣业暴喊出声。
三捆猛火雷朝着贴近山头的吐蕃军列阵中落下,雷鸣般的爆炸声掀起了熊熊翻滚的火焰,庸桂们被炸得七零八落,身上背着烈火翻滚攀爬,惨叫声不绝于耳。
“杀!”
李嗣业当先抓起陌刀,冲出山头坐在土坡上朝下滑去,众人紧随其后,甲袍的后裆摩擦着岩石,拉出一道道烟尘。
他拄着刀从地上站起,朝着连云堡冲来,跳过仍在翻腾的火焰,挥动长杆将一名拦在面前的蕃将斩倒在地。其余刀手紧随他身后,组成人字行的阵列向前砍杀。
……
站在山下的唐军列阵等待,跳荡手持盾牌和横刀站在前列,战锋队、步槊及长枪兵位于第二梯队,弓弩手紧贴第三梯队,所有人都紧张地望着山头,等待突击队发出的信号。
随着山顶上发出爆雷般的声响,火焰升腾卷起了黑色浓烟。高仙芝大喜,额头上的青筋暴起,高声下令:“三面强攻,给我上!”
唐军主攻砌筑夯土墙的东坡和西坡,识匿国和护密国进攻扎着木排墙的南坡,跳荡们擎着盾牌举过头顶,呼喊着朝山坡上冲锋。
吐蕃兵从女墙上探出头,纷纷拉动长弓向下攒射,第一轮箭雨照例是最为猛烈,如同冰雹向下泼洒,盾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箭矢从盾牌的上方掠过,将跟在后面的枪兵射翻在地,士卒多数都是面部中箭,滚落山坡下痛声嘶喊。
“都他妈的别抬头看,低头往上爬!”
盾牌和甲胄能够抵挡大部分的箭矢,唐军的先锋逐渐接近城墙根,墙头上突然抛下拴着绳索的擂木,带起烟尘向下翻滚,将排头的跳荡兵砸倒,连带着五六人翻滚下山。吐蕃兵又举起石头向下抛砸,石块在山坡上跳跃滚落,部分唐军被砸得头破血流,纷纷向下撤退。
另一边的识匿护密联军进攻更为艰难,他们多数身披皮革甲胄,对箭矢的防护力太弱,一轮箭雨过后人仰马翻倒了一片。
伽延从见势不妙,亲自提着盾牌向上冲锋,他披着李隆基亲赐的金色光要铠,在一堆棕色的皮甲中分外显眼。
“族人们,跟着我往上冲,谁先登顶我赏他盘羊五百只!”
“父亲!”若失罗慌忙带人冲上去,护在亲爹身旁,大声道:”你在我后面!”
“罗伢子!老子还不需要你来挡箭,跟我屁股后面儿!”
一块箩筐大小的蹦跳着飞下来,若失罗慌忙抓住伽延从的肩膀挡在他前面,飞石撞上他背甲,若失罗口中喷出鲜血糊了老头子满脸。
“若失罗!”父子二人拥抱着翻滚下山坡。
更多的石块从山坡上砸落,冲到一半的识匿护密军溃散退了下去。
……
李嗣业带头冲进了堡城中,手中陌刀横抡,将一名桂射手的头颅扫飞,肩头上鲜血喷涌。六七名庸护持攥着白蜡杆枪,将枪头对准他刺来。两名陌刀手从两旁闪出,刀锋上下翻飞,势大力沉将长矛砸落在地,枪杆斩断崩裂。李嗣业挥刀横劈,刀锋过处蕃兵胸口上迸溅出血雾。
“五人为一组,不要分散,杀到城墙边去!”
他们迫近至一处毡帐,庸护持们在桂射手的驱赶下蜂拥而至,这些没有护甲的奴从们以血肉之躯硬抗陌刀。身后则有披着锁子甲的桂射手施放冷箭。
李嗣业身边的刀手被一箭射中面门,鲜血糊满了双眼。
“杀!啊!”
疼痛与愤怒刺激得他发狂,手攥着陌刀向前挺刺,将挡在前方的奴从如叠罗汉似的推倒。桂射手冷静地觑准机会,手提阔刃剑一剑刺进了他的喉咙里。
桂射手的手臂尚未收回,刀光如白练斩下,整节手臂连着齐茬的断骨飞出,他的牙齿中咬出血水,尚未来得及惨叫,又一刀闪电般劈至,沿着肩头斩到了胸肋,整个人如散架般坍塌在地。
李嗣业一脚踩着蕃兵的肩头,将陌刀拽出。他骤然然转身,右臂迅速抬起,一支羽箭射透了他的护臂,鲜血沿着手腕流出。
他骤然将目光转过去,不远处一名身披锁子甲的桂射手正擎着弓瞄准他,紧接着几名奴从挡在对方的前面,朝他扑杀而至。李嗣业挥刀将这些人迫退几步,拄着刀猛然跳起,踩在土坯墙头上大步前冲,庸护持们的枪头纷纷朝墙头扫刺,他已再次飞扑而起,如一头扑击的豹子,在桂射手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裹挟着刀锋迎面扑来。
从墙头扑到地面的一瞬间,桂射手弓上的羽箭射出,擦着他的右臂而过。李嗣业脚未落地,刀锋倾斜斩下如断布帛。等他落地之时,这桂射手已然断为两截弃尸墙角。
他的身后几十名刀手左冲又突,将挡在前方的吐蕃军割草般斩倒在地,残肢断臂被踩在脚下,鲜血被踩成了红色泥浆。
“跟着我!上墙头!”
第496章 血战连云堡(下)
连云堡守军千总宗吕从了望塔顶回过头来,对所有守军怒声下令道:“把这些唐军尽快拦阻解决掉!”
他望见了提刀左右冲杀的李嗣业,浑身的汗毛直往起竖,旧日噩梦仿佛又浮现在心头。他如一个被掌控的牵线木偶,被迫出卖吐蕃和喀葛鲁东岱的一切情报,使他的内心不得安宁如坠无间地狱。
几个月前贡觉赞从葱岭守捉逃出,竟能一路逃到连云堡,幸亏他将其截住砍掉了头颅。本以为摆脱了唐军守捉的控制他就可心安,但他的精神依然处于焦躁紧张之中。直到今日重新见到李嗣业才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原来他的心病在这里,这个俘虏过他的强敌才是他内心恐惧的来源。
“去!去!杀!谁杀掉领头的陌刀将!我赏他五百枚萨珊金币!”
守在墙上的吐蕃军一部分继续向下抛石,一部分手操弓箭和长矛,抵挡来内部的冲击。
田珍领着十几人朝南面冲去,那里的城墙是木排扎成,墙柱虽然被削尖,但看上去更加脆弱,他们手中锋利陌刀砍木墙,简直如劈柴一般容易。
李嗣业领着另外十几人冲向西墙,遇到敌军射箭他就低头硬抗,山文甲的肩头上已经般插了数支劲利的箭头,虽不伤及筋骨,但也鲜血淋漓。
三名桂射手挥舞着铁锤梿枷站在坡头上向下扑打,庸护持们从旁掩护以更长的矛枪攮刺,陌刀手向前扑击,刀头砍断了五六根长枪,然而梿枷的铁榔头已然砸落下来,其劲道之大连尖顶盔都塌陷了进去,鲜血从一名刀手的脸上淌下。
“杀!”
更多的桂射手裹挟着奴从朝他们扑来,李嗣业立刻挥手道:“先退!”
他从后腰摘下最后一颗猛火惊雷,用燧石在横刀上擦火点燃,握在手中朝蜂拥而来的敌人后方扔去。
吐蕃人如炸了锅一般四散乱跑,然而爆炸声竟没有响起,李嗣业凝立惊心了一息。
“哑火了!趁乱给我砍!”
陌刀手们齐头并进再次扑上,将散乱的庸护持一通砍杀,李嗣业提着刀踩着尸体朝城墙冲去,吐蕃小将再次挥起了梿枷,他双腿一弓纵身跃起,刀锋如白练泄地,将梿枷的连接部斩断为两截,迅速横架起刀与对方擦肩而过。
李嗣业落到城墙边上,那桂射手头颅从肩膀上滚了下来,双膝跪倒在地。
向下抛石的吐蕃军慌忙捉起靠在墙头的枪,李嗣业一刀抡过,将他齐胸斩倒,连同垛口女墙都被扫塌了一截。另一人举起阔刃刀斩来,李嗣业双手擎着刀杆架住,抬脚踹中他的胸口,上前去揪住衣甲从城墙上扔了下去。
……
山下的猛攻仍然在继续,为了给李嗣业的内部突破减轻压力,高仙芝命令全军依次冲锋。他亲自抽出横刀督战,高声喝道:“畏战避退者,杀!”
“谁先爬上山头,我许他六转上骑都尉!”
“识匿和护密两位国主!你们的勇士若能率先登顶,仙芝邀你们共同进京面圣!”
伽延从把受伤的小儿子抬到阵后,摘掉兜鍪露出花白的辫子,他举起横刀高呼道:“随我杀上山顶,给我的儿子报仇!”
护密国主罗真檀也将金柄横刀举在手中,高声下令:“谁先登山顶者,我赏他五百头盘羊!”
两军汇合至一处,朝着南坡冲杀,城头上不断向下射箭,吐蕃人在城中筹备的大量的物资,战役已有一个时辰,箭矢仍旧不见断绝。
唐军进攻的东西两面冲得异常艰难,吐蕃军把大量的礌木,石头都调集在此处,先头跳荡兵持着盾牌被压制在半山腰。
终于。
城头上发生了一瞬间的骚乱,投石的敌人反过身去厮杀,一具尸体被抛下城墙,李嗣业挥舞的陌刀扫塌了半面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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