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面那句话,算是一个小小的威胁,隐约点出何家在朝中也是有人的,至于这个关系是深是浅,那就不好说了。
王朴还好,毕竟同陈佑相熟,但刘承泽,陈佑总不能当面问他与何家是不是有关系。
何璨的这个心思,陈佑看得明明白白。一上来就抬出来背景关系,看来是不想配合了。
心里有些不满,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某确实想要宣讲农事,不知何给事怎么看?”
出乎陈佑意料,何璨抚掌赞道:“此乃善政,我等正当为善乡里,却是要好生支持使君。”
陈佑微微挑眉,随即展颜笑道:“不意何给事也有此心,真乃乡贤也!”
花花轿子众人抬,何璨谦逊一番后又道:“此等大事,不知是什么个章程?”
听到这个问题,陈佑沉吟一阵:“左右不过招募老农。”
“听闻还要出典耕牛农具?”何璨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佑眼睑微垂,原来是为了这事吗?
只是不等陈佑反应,何璨就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了,讪笑一声,转开话题道:“我们何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但使君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
先来个下马威,然后摆出一副合作的姿态,这是必有所图啊!
陈佑呵呵笑道:“原先也想出典耕牛农具,可惜府库钱银不多,实在是负担不起。嗯,正巧说到这个,何家家资颇丰,不知能否支持一二?”
何璨脸皮跳动不已,干笑两声将此事绕了过去。
不痛不痒地谈了几句,何璨告罪离开。
陈佑一个人坐在书厅之中,撑着脑袋,一脸疑惑。
他可不认为何璨这一番作态就是为了耕牛农具,可是究竟要图谋什么?
陈佑一时半会还不能理解这种大地主的想法,暂时只能将此事记在心里,不去多想。
翌日,陈佑带着家兵,在仓曹参军事曹延之、户曹参军事程雅的陪同下巡视锦官府诸县。
由于陈佑心里还记着何家,所以第一个目的地就是何家所在的新都县。
陈佑这次行动虽不是临时起意,但也只是提前了一个多时辰而已,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快速联络的手段。
饶是如此,当陈佑一行来到大丰镇时,新都县令吴涛就骑着马赶来了。
翻身下马之后立刻行礼道:“新都县令吴涛参见使君!”
“免礼。”陈佑扶起吴涛,“某只不过来看看春耕的情况,平白累得吴县令来此,实在是罪过。”
吴涛连忙道:“使君来新都,某乃下官,理当迎接。”
陈佑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既然来了,你就给我介绍一下吧。”
吴涛点头,直到这时,他才得空同曹延之、程雅打招呼。
“这大丰镇上的田地有超过一半都是何家的,使君你看东边那一片上好的水浇地,是何家去年夏天刚刚拿到手的。”
何家能拿到这一块地,说起来还有陈佑的功劳在里面,这地的原主就是被陈佑亲手送进监狱的。
“春耕开始之后,何家倒也派了不少管事挨个村子巡视,农耕没有耽搁。”
说到这里,吴涛摇头叹息道:“他家的旁户有管事提醒,别家农户也瞅着何家来干活,在乡里村中,县衙的话还没何家的话好使。”
皇权不下乡。
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乐意自己的政令出不了县城,然而在农业社会,掌握大量土地的乡间豪族的影响力,远远不是流官所能比的。
为了坐稳位置,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维稳,县令们不得不放弃乡里的利益,来换取地主豪族在政令上的配合,哪怕这种配合只是面子上的。反正流官只是想捞到政绩好升官发财。
在陈佑看来,这些个大地主其实也能算是资本家。掌握生产资料,依靠剥削佃户获得利润。
说起来是佃户租赁土地,缴纳佃租,留下口粮。但换一个方向,地主提供的生产资料,雇佣佃户劳动,得到一种名为佃租的劳动产品,并支付一部分粮食作为工资。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粮食也能充当货币,拥有一般等价物的属性。
闲话少叙,各种主义自有陈佑日后去考虑。
有奶就是娘这句话虽有些粗俗,但话糙理不糙,相比于不知道起到什么作用的县令,显然是能提供活下来机会的地主更容易被乡民们信服。
这就是陈佑现在面临的问题,如何同地主争夺在乡里的话语权。只要能发动广大民众,哪怕最后掀桌子,也能够保证税收。
有税收就能养军队,有军队就就不怕地主反抗,扫清地主就能腾出大量土地、增加大量在籍人口,有土地有人口,就会有税收。
这样一个循环,关键就在于能让乡人在脱离地主的情况下,能够积极有序地恢复生产。
要做到这一步,教育的推行势在必行。
转了几个镇子,陈佑也知道了何家在乡间影响力的来源:一个是他家的农事活动能为普通农户提供一个学习的对象,另一个是家丁打手。
前者让农户相信何家,后者保证何家能替代官府在乡里的执法权,时间一长,这个村镇的税赋、治安什么的就会被何家“代理”。
一个村镇这样,两个村镇这样,一旦除了县城之外的所有村镇税赋治安都得借助何家,这个县到底是官府的还是何家的?
这,也许就是这个时代的农村包围城市吧!
陈佑越想越觉得不能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得趁何、徐、李、钟等家族还没站稳的时候将他们限制住。
否则的话,等到大家族站稳脚跟,划分好利益,州县流官相比于本土家族,那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了!
第二百一十章 各取所需抉择异(一)
新都城北十里有一个村子,何家祖宅就在这村里。
这村子名为何家村,不用说,村里都是沾亲带故的,丁口都归在一份族谱上。
此时,何璨搀扶着何家现任族长何有良走在何家村边上的田埂上。
这何有良正是何璨的父亲,身上有一个武骑尉的勋位。这个勋位是当初他检举另一个家族意图谋反得到的,当时还是王朴亲自送来的敕命。
至于那个被检举的家族是不是真的要谋反,反正从那家查出了一些证据,又得了一大笔钱粮,这就够了。
现在农忙还没结束,一路上不时遇到村民站在路边恭敬地称一声族长。
可见何有良对自家族人还是蛮不错的,算是一个合格的族长。
父子两人边走边聊,说的都是一些家常之事。
待走到僻静之处,眼见四周没人能听到此处声响,何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爹,府衙那边......”
何有良看着青青葱葱的田地,发出苍老的声音:“大哥啊,你是何家的宗子,我这么大了,也没几年好活了,以后这偌大的家族还得交到你手上。何家想要什么,需要什么,你要明白。”
这话听起来带有一些失望,何璨仔细思考了一阵,还是面带愧色道:“请爹爹明示。”
“陈佑从枢密院都承旨到知锦官府事,你是怎么看的?”何有良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试图引导何璨自己思考。
何璨一边扶着老父亲向前走,一边转动脑筋,好一会儿突然恍然道:“难道不是失了圣心?”
“还没蠢到不可救药的程度。”何有良哼哼一声,“圣人就在锦官府,官家怎么可能让一个失了圣心的人来此?”
何璨连连点头,只听何有良又道:“而且刘兴元身边传出来消息说,陈佑的岳父前些日子成了吏部尚书,有此臂助,你觉得他会在锦官府待多久?”
刘兴元就是兴元节度使刘承泽,只要有一些关系,这等事情也不难打探。
上元节之后,中枢出现的空位基本都补上了。
李明卿最终还是没能进入政事堂,不过接了吏部,也算是荣升。
同时,吴峦升任枢密使,刘承泽升任检校枢密副使,另调了成德节度使马青入京充任枢密副使兼殿前司都指挥使,负责编练新军、组建殿前司亲军。
原朔方节度使冯晖接了马青的职事,朔方节度使由原顺义节度使杜忠担任。至于顺义军,猛将精兵编入新成立的殿前司,其余兵员留给乡兵团练。
政事堂这边则是江夏青加史馆大学士、兼修国史,三司使阎俊臣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院大学士,三司副使黄世俊接任三司使。
空着的昭文馆大学士应该还是留给刘明的。
这些都是邸抄上有的,何家人在府衙县衙有关系,抄出一份邸抄并不是难事。不过李明卿是陈佑岳父这件事,却还是从刘承泽那边偶然听来的。
何璨也不傻,都说得这么明白透彻了,他只是稍稍思考便道:“短不过一年,长不过两年。”
他也想到了,只要卢金婵和现在还没出生的皇子离开蜀地回到开封,哪怕赵元昌没想起来陈佑,身为陈佑岳父的李明卿也会想法子将陈佑调入中枢。
听到何璨的话,何有良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错,那你认为陈佑需要什么,而咱们家又需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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