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开始他还有些犹豫,毕竟官家不到而立之年,而杨相公已经即将耳顺了。只是他后来又想到,上一次改朝换代才过了四年,如今官家刚刚即位。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从龙之功四个字就占据了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这就是他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
好一会儿,林盛保突然嗤笑一声:“听说最近开封府境内来了一个强人,要是出了什么灭门的案子,开封府可就不好过了!”
乍听此言,卞朗眼神有些茫然,不明白林盛保为什么要说这个。
林盛保没有过多解释,一边转身欲要离去,一边摇头叹道:“也不知令郎在家能否护住一家老小。”
话音刚落,一阵麻绳抻紧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听卞朗嘶吼道:“我说!我说!”
林盛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脚下却不停,只是挥手道:“仔细记录。”
眼看他越走越远,吊在木架上的卞朗挣扎更甚,脸上挂着两行热泪:“我说了!别走!我说了!求求你!”
送走林盛保,那负责审讯的宦官阴沉着脸走到卞朗面前,捏起卞朗的下巴恶狠狠道:“何必呢?早说不就好了?”
被捏着下巴的卞朗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放过我儿,我都说。”
不停流泪的眼中带着些哀求。
宦官啐了一声,松开手坐到一个木桩上:“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你那一家子都不会有事。”
吱呀一声,书厅木门关上,关门的是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长须男子。
关好门之后,此人躬身行礼:“参见相公。”
坐在书桌后面的,乃是枢密副使吴峦,只听他笑道:“当了一段时间的县令,怎么就变得拘束起来?快坐吧!”
这男子坐到一旁,嘿嘿笑道:“这也是没法子,天天跟那些大户打交道,州衙里面也要打点,总算是学了些礼数。”
“哈哈!”吴峦畅快一笑,“那可整好!你在枢密院施礼的日子多着呢!”
原来此人就是吴峦旧部,名为贺子风,之前任深州静安县令,如今调入汴京任枢密院副都承旨。
贺子风笑道:“那不一样,现在有相公在上面,我干起活来也心安一点。”
“你啊!”吴峦伸出手指点了点贺子风,“现在那个都承旨陈将明可不是善茬,你也不能太放松。”
说到这个,贺子风收敛笑容,神情认真道:“相公教训得是。只是这陈将明不过二十余岁,何德何能竟让相公忌惮?”
吴峦语闻言,语重心长道:“就凭他为了争权竟然想到厘正枢密院,就得提防着点。”
贺子风露出惊容:“此事竟然是他提出来的吗?”
吴峦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桌面:“我虽然老了,但眼还不瞎,他这么干,长此以往,我们这几个枢密使就会变成摆设。”
“那相公还不拦着他?”
“枢密院职责分散,我也有好处,为何要拦?”吴峦摇摇头,“明庶啊!怎么当了这么久的县令,你目光还是老样子啊!”
贺子风刚要解释,吴峦就摆手道:“话不多说,我让你来,其它事情不用管,就是想叫你限制一下陈将明。”
说着,他意味深长道:“陈将明的权力有些大了。”
贺子风点点头,当了那么久的县令,那些隐晦地话语他也能猜出大概的意思。
林盛保束手立在简贤讲武殿内,低垂着脑袋用余光观察正在翻阅口供的赵元昌。
口供不长,总共不到十张纸,赵元昌很快就看完了。
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林盛保夸赞道:“干得不错!”
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口供,突然站起身来:“走,去嘉德殿!”
汴梁皇宫本就不大,简贤讲武殿更是在靠近禁中的皇宫中部,赵元昌索性就直接走过去。
赵元昌到得嘉德殿时,杜太后正同一个女冠玩双陆。
双陆是一种棋类游戏,棋子做成马头形,故又被称为“马”,这种游戏在妇女之间尤为流行。
至于同杜太后对弈的那位女冠,乃是先帝妃嫔,因未有所出,又没有封妃,便寻了一个道观皈依。
只不过闭门诵经的日子毕竟不好过,偶尔也会入宫陪杜太后解解闷。这也是为了同杜太后拉近关系,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过一点。
皇帝进来,哪怕身为长辈,也得起身。
不过赵元昌可不想为了这些虚礼影响母子关系,当先朝杜太后行礼:“儿子拜见娘娘。”
那女冠自是匆忙行礼不提,杜太后见赵元昌礼数甚足,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回礼道:“大哥有礼了,此来可是有事?”
“正是。”赵元昌点点头,看了一眼女冠。
女冠在后宫待了几年,眼力见还是有的,连忙告罪离开。
赵元昌这才神情严肃地将口供递到杜太后面前:“儿子听闻此事,甚为惊诧,还请娘娘细看。”
第一百九十四章 罢相方始乱迷离(五)
杜太后自然是识字的,疑惑地看了赵元昌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口供静静翻阅。
初看时尚无甚反应,翻过了一张纸之后,杜太后仍算紧致的面庞带了些沉郁之气。
将这变化看在眼里的赵元昌脸上依然保持着严肃认真的神情,心里却松了口气。
刑讯逼供能得到的只是希望得到的口供,此时捏在杜太后手中的这一份口供自然也不例外。
无论是赵元昌,还是林盛保,都没兴趣知道卞朗究竟从杨邠那里获得了什么指示,他们只需要卞朗按照他们规定的话本那般叙述。
当然,编造出来的东西肯定有不合理的地方,但用来欺骗一个没怎么参与政治的妇人已经足够了。尤其是这份口供只会让人产生杨邠如此行为对皇室有害的推论,而不是直接点明杨邠要造反。
毕竟自己做出的判断比别人硬塞给你的判断看起来更可信一些。
口供不长,杜太后很快就看完了,脸上带了一丝丝的愤怒,就是那种错信了旁人暗自懊悔的感觉。
杜太后仔细回想杨邠说过的话,仍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此事为真?”
“真真切切!”赵元昌十分肯定,“儿子原先也不相信,还特意亲自去问了这个叫卞朗的。若是娘娘担心底下人蒙骗儿子,也可以亲自问一问卞朗。”
看着赵元昌的神情,又看看手中的口供,再联想杨邠所作所为,杜太后不得不承认,或许放任杨邠的话,这大周江山真的会出问题!
短短一个多月,先是丈夫离开人世,之后最喜爱的儿子犯错被幽禁,好不容易有翻身的机会,合作对象又出了事,杜太后不免有些消沉。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杨相公老了,也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了。”
虽然觉得继续让杨邠留在朝堂上会坏事,但杜太后还是为这个合作对象争取了告老的机会。
赵元昌同杨邠的矛盾目前仅仅是新皇同前朝权臣之间的矛盾,若是杨邠真的愿意退,他不介意给出种种荣誉,当即点头道:“娘娘说得是,杨相公为国操劳,着实要嘉奖一番。”
“嗯。”看到当了皇帝的儿子还愿意听自己的,杜太后脸色总算好转了一些,将那份口供放到桌上,犹豫了一下才道:“婵姐儿快生了吧?再安排几个御医和收生婆子过去,待养好了,早日回京来让我看看孙子。”
卢金婵怀孕至今,也不过才六个多月,离“快生了”还早。杜太后这番话,实际上是说自己不再想着参与朝政,就等着以后带孙子了。
赵元昌虽不会读心术,但也能听出来杜太后态度软化。
天家和睦当然是好的,故而他也附和着说笑两句,一时之间倒有些母慈子孝的样子。
太后同皇帝想法一致,对杨邠来说是一个比较大的打击,他毕竟没有直接领兵,缺了宫内的支持,一下子就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了。
接下来几天,弹劾杨邠的奏章愈加多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杨邠的羽翼也在弹劾之列。
之前答应了让杨邠体面致仕,赵元昌就没有趁着这一波弹劾浪潮罢相,而是等着杨邠自己请辞。毕竟一个被弹劾下台的宰相,和一个自请致仕的宰相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可惜杨邠似乎不想接受这样的好意,就这么死撑着。
就在赵元昌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
十三日下午申时末,天色渐暗,两名骑手自梁门奔入汴梁城,沿着南门大街一路喊着紧急军情直奔左掖门。
来到左掖门前,不等守卫开口询问便大声道:“保义军紧急军情需送达枢府!”
两府同皇宫其它部分是隔开的,就在左掖门不远,故而立刻有一名军士带着上缴了兵器的两名骑手快步朝枢密院行去。
一行三人来到穿过几道门,来到枢密院所在的一片建筑群,领路的那名军士叫住一个匆忙赶路的仆役:“这两位是从保义军来的,带来了紧急军情。”
骤然被人拦下,那仆役吃了一惊,待听军士说完之后好似松了口气:“我知道了,这就带他们去找人。”
军士点点头,对两名骑手道:“跟着此人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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