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做什么?”
“卑职也觉得奇怪,他说是奉旨来天津采办疏浚南苑河道海子所需材料的。可这儿是大沽口,不是天津。送炮的那个运官陪他一道来的,他瞧了瞧炮,在附近转了转,就带着几个随员乘船去了北岸。”
僧格林沁不认为韩秀峰来此只是瞧瞧炮这么简单,遥望着对岸轻描淡写地说:“老弟有所不知,这些炮是他差人筹办的,他过来瞧瞧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如此,卑职还真不知道。”
“他有没有问过别的?”
“没有,他只是四处转了转。”没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史荣椿也做不上提督,见僧格林沁脸色不太对劲,想想又抬起胳膊指着西边道:“想起来了,他在那边呆的时间挺长。”
“那些人在做什么?”
“那些是天津县召集的工匠,正在打造拦河木筏。”
想到海口这么宽,僧格林沁阴沉脸道:“木筏无用,停工!”
“停工?”史荣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忍不住提醒道:“王爷,木料已运来不少,天津府和天津县还在想方设法采办,就这么停工,就这么不用,未免太可惜。”
“木料有别的用场,比如修筑寨墙,又比如修筑防炮洞,木筏就不用再造了,多铸造些铁戗才是真的。”
“遵命。”
……
对于韩秀峰这个招呼不打一声就往炮台跑的不速之客,僧格林沁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很清楚韩秀峰不会无缘无故来,十有八九是奉皇上之命来的。他既不喜欢被指手画脚,更无法接受皇上对他不太放心的事实,很直接地认为皇上之所以命韩秀峰来,一定是怡亲王、郑亲王和肃顺等人奏请的。
让他更郁闷的是,遇上这种事既不能发牢骚,也不好发牢骚。
毕竟刚才那十几尊洋炮是韩秀峰的人送来的,正在赶工的南北两岸炮台也是照着韩秀峰年前巡视海防时绘制的图纸修筑的,甚至连亲兵们所用的自来火洋枪都是从韩秀峰推荐去南苑效力的河营兵勇们手里弄来的。
就在他很烦韩秀峰,却又拿韩秀峰无可奈何之时,韩秀峰正坐在距北岸炮台不远处的一间民房门口,边喝茶边跟富贵说话。富贵的二儿子吉祥,正忙着同主家一家准备午饭。
“四爷,咱们吃咱们的,真不用等荣老爷他们?”
“他们带了干粮,不用管他们。”
富贵想想又忍不住问:“四爷,早上出来时听崇厚大人说,僧王每隔三五天就会过来巡视。要是遇着了,咱们要不要去拜见?”
“真要是遇着了,自然要拜见。”
“咱们在他眼皮底下转悠,他会不会不高兴?”
“所以咱们得躲着点,能不见就不见。”韩秀峰放下茶碗,看着在村口嬉笑打闹的几个孩童,想想又苦笑道:“一次也就罢了,要是总在他眼皮底下转,见着之后这话还真不大好说。”
“那怎么办?”
“他不是缺钱缺粮吗,咱们大可在钱粮上做点文章,真要是遇上了,就说是给他送粮饷的,至少面子上能过得去。”
“粮我知道,皇上本就命您会同崇厚大人帮着筹办,可这钱从哪儿来?”
“户部啊,这得罪人的差事本就是肃顺硬塞给我的,回头给他去封信,请他再给通州的总粮台下拨军饷时,多多少少给我留点。再请他想法儿帮我跟皇上讨个顺道解运军饷的差事,这么一来就名正言顺了。”
“还是四爷您有办法。”
“别恭维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其实僧王心里跟明镜似的,事到如今只能求个面子上能过得去。”
“这倒是,毕竟您是奉宸苑卿,不会无缘无故跑这儿来。”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吧,接下来有何打算。”韩秀峰笑问道。
富贵等了几天,总算等着这个机会,急忙拱手道:“四爷,我没什么出息,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能有今日全是您提携的。这回筹办洋炮虽立了个小功,可就算皇上加恩,这官我还能做多大?”
“接着说。”
“不怕四爷您笑话,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当年真不该让吉祥跟我一道去福建。有您和文大人关照提携,吉禄不用我再操心,可吉祥却一事无成,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所以想求您和文大人帮帮忙,看能不能帮吉祥也谋个差事,我做不做官无所谓。”
韩秀峰抬头看看一脸紧张的吉祥,不禁叹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让四爷见笑了,我现在没别的想法,就剩吉祥这桩心思。”
“吉禄能做上南苑主事,那是因为在书肆效力了好几年,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吉祥跟着你虽一样是在为朝廷办差,可他没个官身,不在厚谊堂的官员名册上,皇上压根儿就不知道有吉祥这么个人。”
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想一步登天有些难,如果能吃得了苦,我倒是能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送吉祥去宫里当差,先从蓝翎侍卫干起,先踏踏实实干几年。”
不等富贵开口,吉祥就急切地说:“我能吃苦,韩大人,我听您的!”
第七百一十一章 越来越难做的官
顺天府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所以顺天乡试的首场考题跟会试一样由皇帝钦定。
并且直隶不放主考,直隶辖下的保定、承德、河间、天津、永平、正定、顺德、宣化、大名、广平十府和遵化州、易州、冀州、赵州、深州、定州六个直隶州的生员想考举人,全得参加顺天乡试,所以顺天乡试跟江南乡试被称之为“南闱”一样,也被称之为“北闱”。
天津知府石赞清幼时家境极贫,父母走得早,刚开始靠伯父资助,后来靠岳父资助,才得以中举甚至中进士的,不但跟那些名垂千古的清官一样热衷捐资助学,而且特别关照寒门学子。
韩秀峰从天津回京时,他竟让四个穷秀才随行,想让那四个穷秀才抵达京城后至少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南苑离贡院太远,韩秀峰只能让小山东把四个秀才送重庆会馆去。
没想到去圆明园上完请安折,在集贤院等了一会儿,确认皇上这两天没空召见,然后回到重庆会馆一看,赫然发现后头的状元房已经住满了人。
温掌柜和储掌柜只能跟先来的那些生员打招呼,请他们挤一挤,两个人共住一间,才腾出了两间房。
吉云飞曾做过一次顺天乡试的同考官,很清楚这次十有八九拣选不上,可能翰林院那边也没啥事,竟天天来会馆指点考生们的文章,似乎很喜欢这种提携后进的感觉。
见韩秀峰直到他评点完一个学生的文章才走进花厅,他不禁笑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来府馆借住的学子,只有两个跟我有些渊源,大多是你韩大人招来的!”
“我招来的,我就从天津带来四个好不好!”
“说了你还不信,看看这些就晓得了。”
吉云飞从香案的公匣里取出几封书信,韩秀峰接过一看,立马无话可说了。
第一封信是在乡丁忧的张之洞托进京应试的学子捎来的,剩下的几封全是当年做永定河南岸同知时结识的宛平、固安等县士绅托生员们捎来的,刚开始都是叙旧,然后话锋一转,说他们的同乡甚至同宗来京应试,担心没地方住……
看着韩秀峰尴尬的样子,吉云飞又调侃道:“拿着张之洞书信来的那几个南皮考生,房钱和茶水钱都给了。从固安、宛平等地方来的考生,该结的房钱、茶水钱也全结了。志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刚从天津过来的这几位考生究竟怎么说。”
“算我的,行了吧?”韩秀峰放下书信笑道。
“石赞清也真是的,居然慷他人之慨。”
“博文兄有所不知,他并非小气,也并非慷他人之慨,而是真没钱了。”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都已经做上知府大老爷了,你竟然说他没钱!”
“如果在别的地方做知府,他也不至于如此拮据。可天津不是别的地方,不但刚经历过战事,并且过去这几个月,钦差大臣跟走马灯似的去了一拨又一拨,光迎接钦差就不晓得要花多少银子,更别说布置天津城防花钱如流水了。”
“这么难?”
韩秀峰点点头,无奈地苦笑道:“说了您一定不敢相信,他把自个儿的官俸养廉银全捐出去了,妻儿老小全跟着他喝稀粥,一天还只能喝两顿。我实在看不下去,回来前特意交代韩宸,每隔两天做点像样的饭送去。”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你觉得他会吃吗?”
“我才不管他呢,他挨饿是他自找的,回来前我跟韩宸交代的很清楚,只要他的妻儿老小有饭吃就行。”
“看样子想做个清官也不容易。”
“所以我很敬重他,不过也只是敬重,想跟他学是学不来的。”
都说千里为官只为财,可谈到石赞清这样的官,真有些让人汗颜,吉云飞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放下茶杯道:“对了,富贵刚来过,还给我捎了点东西,他说是跟你一道回京的。”
“要是没猜错,他这会儿应该是去拜见博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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