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云飞瞪了他一眼,一脸羡慕地笑骂道:“这个正五品跟之前的正五品能一样吗,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啥不一样的?”韩秀峰明知故问道。
不等吉云飞开口,湖广道监察御史黄钟音便如数家珍地说:“元年七月,时任通政使罗惇衍外放福建乡试主考;元年九月,通政司副使王庆云迁詹事府詹事;罗惇衍主持完福建乡试回来之后,便升任我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紧接着,通政使赫特贺加副都统衔,外放库车办事大臣!”
“永洸兄,您说的这些不是通政使就是通政司副使,而我只是个参议。”
“参议咋了,参议的官运一样亨通!”黄钟音笑了笑,又眉飞色舞地说:“咸丰元年满洲乡试,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裕诚为正考官,通政司参议倭什珲布为副考官;紧接着,皇上又命通政司参议倭什珲布为头等侍卫、阿克苏办事大臣。”
“您说得这几位都是满员。”
“汉官也一样,你的前任齐承彦现而今已是鸿胪寺卿了,连卓中堂都做过通政司参议。这么说吧,只要是做过通政司副使和参议的,除了那个痴迷聊斋的扎克丹,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升转了。”黄钟音打心眼里替韩秀峰高兴,想想又笑道:“志行,入阁拜相咱就不说了,毕竟非翰林不入阁,但只要能做上这参议,从四品一定是跑不掉的。”
可能是洗了个澡,也可能是吃饱喝足了,韩秀峰困意全无,放下筷子笑道:“借三位吉言,真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摆酒致谢。”
“用不着等到那一天,你现在就可以摆酒了。”熬彤臣哈哈笑道。
“行,不就是摆酒吗,今儿晚上算我的。”
让韩秀峰倍感意外的是,黄钟音突然话锋一转:“志行,你能做上这参议,文中堂和肃顺大人可帮了大忙。要是指望彭大人,这个参议你是万万做不上的。”
“永洸兄,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干嘛提这些。”吉云飞急忙道。
韩秀峰禁不住问:“永洸兄,您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黄钟音觉得韩四现而今做上了京官,不能对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放下茶杯苦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说出来你或许不信,现而今最见不得汉人被重用的竟是汉人。年初曾国藩曾有望做巡抚,结果因为祁中堂一句‘曾某以匹夫居闾里。一呼蹶起,从之者万余人,恐非国家福’没做成。后来靖港兵败,曾国藩上折请罪,要不是文中堂和肃顺大人力保,肯定不会只是革职那么简单。”
韩秀峰没想到已故江宁布政使祁宿藻的哥哥祁寯藻会坏曾国藩的事,沉吟道:“祁中堂不是告病了吗?”
“是告病回乡了,不过他老人家患的是心病。”
韩秀峰意识到祁寯藻十有八九是因为汉人不帮汉人犯了众怒,想想又问道:“永洸兄,这么说祁中堂虽告病回乡了,但朝中还有不少大人见不得汉官被重用?”
“确实不少,而且全是位高权重的,”黄钟音轻叹口气,又苦笑道:“仔细想想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官做得越大越要谨慎,越要避嫌,也只有这样才能彰显他们对皇上、对朝廷的一片忠心。”
“都是谁?”
黄钟音抬头看看门口,见没外人,这才一脸无奈地说:“祁中堂告病回乡之后,那些人一切以彭、周、翁三人马首是瞻,贾虽没在曾国藩这件事上说啥,但能看得出他老人家的想法跟祁、彭、周、翁差不多。”
想到上午觐见时彭蕴章的神色不太对劲,再想到黄钟音所说的贾、周、翁应该是大学士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贾桢,兼管户部三库事务和刑部事务的大学士周祖培,以及吏部侍郎翁心存,韩秀峰意识到今后只能靠肃顺和上午刚见过的文庆了。
吉云飞不晓得皇上调韩秀峰进京究竟是做什么的,更不晓得韩秀峰今后会经常进宫面圣,觉朝堂上那些纷争对他这么个正五品参议应该没啥影响,若无其事地笑道:“志行,这些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彭大人那边该去拜见还是得去。要不是他提携,你哪做得上永定河南岸同知,更别说觐见了。”
“明白,等忙完眼前这阵子就去拜见。”
“为何要等到忙完再去?”
“博文兄,我是实在抽不开身,”生怕吉云飞误会,韩秀峰又解释道:“上午面圣时见过彭大人,他晓得我在忙什么,晚点再去拜见,他应该不会不高兴。”
“志行,你究竟在忙啥,通政司又有啥好忙的?”敖彤臣不解地问。
“不能说,”韩秀峰挠挠脖子,无奈地苦笑道:“我不是故弄玄虚,也不是信不过三位,而是真不能说。”
上午见过伍肇龄,伍肇龄也是顾左右而言他,黄钟音意识到韩秀峰确实有难言之隐,立马摆摆手:“不能说就别说,之前做永定河南岸同知也好,现而今做通政司参议也罢,不都是为朝廷效力,不都是为皇上办差嘛。”
敖彤臣反应过来,连忙嘿嘿笑道:“对对对,既然不能说我们也不会再问。”
韩秀峰正不晓得该怎么跟三位同乡致歉,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绕过仪门走进院子,一见着坐在花厅里的韩秀峰等人,便小跑着上前打千儿:“四爷吉祥,黄老爷、吉老爷、敖老爷吉祥,富贵来迟,还请四位爷恕罪!”
“我说谁呢,原来是老邻居。”吉云飞不晓得富贵是韩秀峰让小山东去喊来的,笑看着他问:“富爷,您是咋晓得志行回京了的,您这消息也太灵通了。”
去扬州混了一年多,一文钱也没赚着反而倒贴了几百两的富贵,一边作揖一边谄笑道:“吉老爷真会说笑,我哪有什么消息,要不是四爷差小山东去传话,我都不晓得四爷不但回了京还做上了通政司参议。”
“是吗?”吉云飞回头问。
韩秀峰站起身笑道:“是我让小山东去请的。”
“四爷,您让小山东喊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儿您尽管开口,只要我富贵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的确有件事要找你相商,”韩秀峰拱手回了一礼,随即转过身去不无尴尬地说:“永洸兄、博文兄,要不您二位跟金甫兄先聊着,我跟富爷去里头说几句话?”
刚才问究竟在忙啥不能说,现在跟富贵说事还得回避,搞得神神叨叨的,黄钟音觉得有些好笑,干脆抬起胳膊指指通往后院儿的门:“你忙你的,别管我们。”
“我去去就回。”
韩秀峰躬身致歉,随即领着富贵走进后院。
等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二人出来了,富贵喜形于色,一个劲儿躬身致谢,黄钟音、吉云飞和敖彤臣看得目瞪口呆,正寻思究竟是啥好事,曾在河营效过力的崔浩来了,韩秀峰又一脸尴尬地致歉,又神神叨叨地把崔浩领进了后院。
“明明只是个通政司参议,竟搞得跟军机大臣似的。”吉云飞摇头笑道。
想到韩四一回京皇上就召见,敖彤臣不禁笑道:“博文兄,我估摸着军机大臣志行这辈子十有八九做不上,但入值军机处,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并非没有可能。”
吉云飞正准备开口,竟又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永祥领着王贵生和周长春两个巴县子弟到了。
想到永祥今非昔比,现而今已是负责南城防卫、掌管南城治安的巡捕营游击,吉云飞和敖彤臣连忙起身相迎。
永祥尽管大权在握,却不敢得罪他们这两位翰林官,更不敢得罪御史老爷,急忙上前行礼。
三人寒暄几句,刚提到韩秀峰,黄钟音就忍俊不禁地说:“韩老爷正在里头见客,我们三个现而今是他的门房。永祥老弟,对不住了,职责在身,只能劳烦您稍候。来来来,先用茶,哈哈哈!”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不能厚此薄彼
崔浩出来了,跟刚走不大会儿的富贵一样喜形于色,连走路的脚步都比来时轻快。
敖彤臣觉得很奇怪,吉云飞则依稀猜出能让崔浩如此高兴只有升官发财,只是想不通韩四一个刚上任还没满一天的通政司参议就算圣眷正浓也不太可能办成这事。
黄钟音要比他俩淡定得多,不但没胡思乱想,反而又半开玩笑地抬头问:“韩老爷,永祥老弟已恭候多时,是不是该轮着永祥老弟了?”
“永洸兄,您这是开啥子玩笑。”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急忙拱手求饶。
永祥连忙打起圆场:“四爷,您急着差人喊我来,究竟什么事?”
“要不……要不我们进去说。”韩秀峰说完之后转身看向黄钟音三人,一脸尴尬。
“别看我们,您忙您的。”吉云飞也忍不住笑了,想想又指指永祥带来的两个小同乡:“别看了,没轮着你们呢,先在这儿候着。”
“是,小的不急。”王贵生咧嘴一笑。
周长春更是接过温掌柜刚提来的水壶,走到他们身边殷勤地说:“吉老爷,黄老爷,敖老爷,小的帮您几位把茶续上。”
“算你小子有点眼力劲儿,正所谓孺子可教也。”
“博文兄,要是这俩小子没点眼里劲儿,永祥老弟能重用他们?志行又怎可能会提携他们?”敖彤臣也跟着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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