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和托同样奋骑冲过了滹沱河北流,他的身上还浸着不少河水,手中则摩挲着博野之战时救过自己性命的一张硬弓。
白沟河的惨痛失败,那是满洲人多少年来没有经历的痛楚!
谭泰虽然在砀山也曾兵败于李来亨之手,可当时的情况和损失,绝没有白沟河来得突兀和重要。
更何况阿巴泰的头上还顶着爱新觉罗这一张光辉、神圣以及不可战胜的金字招牌,他兵败李来亨之手,无异于在质问着爱新觉罗家族对于数千里广阔国土统治的合法性在哪里。
满洲人的统治,从来都建立在武力之基上!
皇太极本可以杀掉阿巴泰,但仁慈、宽容的天聪汗最后放过了阿巴泰一条性命,只是将这位多罗饶余贝勒圈禁在了盛京。至于阿巴泰的子侄,虽然也受到了罚俸和降爵的处罚,但博和托到底保留了继续领兵的权力。
背负着白沟河的耻辱,博和托更感到自己有为父亲洗刷悲愤和雪耻的责任。
他从小就带惯了部队作战,在战场上进进出出,就像在围场中驰猎,毫不在乎。经过博野之战的磨练以后,博和托更长进了不少,何洛会和阿山的死,教会了博和托更为审慎的战役组织。
亟待复仇的人,则不仅仅是博和托一人。
在砀山之战中饱受屈辱的遏必隆,也在等着为鳌拜报仇雪恨的机会。
数万满洲人悉数投入大战之中,滹沱河为之颤抖,满洲大兵跳荡纵横,锐厉无匹。他们武艺驰射、行军作战,就好比明朝的士人们宴饮作乐、征歌逐色一样,简直是一种本能。
“攻城!”
跨过了滹沱河的清军,满布于平野之上,像一道难以阻挡的海潮般,步步逼近于深州城。他们的队伍军列好像已经拉扯开了数十里的范围,北风萧萧中,胡马不休,伴随着博和托的一声怒吼,更多满洲将领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乌真哈超重军和红夷大炮正在粉墨登场,他们的亮相自然伴随着一阵天雷未止的轰鸣声。弹雨如星落,覆盖和笼罩了深州的全境,这座不算小的州城,在清军的火力下,高大雄峻的城墙和厚实坚固的城门,都成了不堪一击的木栅。
只有极短促的一刹那,遮天蔽日的箭矢顿时飞射过来,清军士兵的队列是如此密集,以至于箭矢居然形成了一道让人心惊的黑幕,笼罩天地日月!
砰、砰、砰——
八旗兵飞速急射而出的箭矢,很快贯在了深州城头的种种守具上面。不少大顺军士兵拿起手牌,用盾牌挡在身前,砰的一声挡住满洲人的箭矢。可是清军所用箭矢,全都是势大力沉的重箭,碰到弓力特劲的,箭矢就会射透盾牌,突兀地贯穿顺军将士的身体。
轰——
接着是红夷大炮的轰鸣声,皇太极进攻深州看来真的是势在必得。城头在密集的火炮打击下,好像一切守军都要被炮弹扫空,城墙上几乎站不住任何一名士兵,砖石被轰击得溅射出数不清的烟尘和粉末。
李玮群的双眼都被扬起的粉末弄得看不清周围景物,他连喘了好几口大气,才一点点缓过劲来:
“果帅呢?该到我们开炮了!”
“杀光他们!”
满洲人的喊杀声充斥四面八方,李玮群也经历过砀山之战和白沟河大战那样的大场面,可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仅仅是敌人的喊杀声,就让他产生了一种心肝俱碎的痛苦感。
他无法想象正在疯狂冲过滹沱河的清军,到底有多少人,那个数目一定会摧毁深州守军的抵抗意志。
李玮群只相信这一段时间来,他为了固守城防所作出的种种努力。
在短暂的被动挨打以后,深州城正在从痛苦的哀嚎里面苏醒过来。战士皆上城墙,被组织起来的百姓民夫则负责转运粮秣、火药和木石砖材,大家都在等待着……
等待着大顺军的火炮开火。
轰!
又是一阵炮响,巨大的轰鸣声好像要震碎李玮群的耳膜,他几乎站立不稳,很勉强地一手撑在城垛上,望向城下:
伴随着呜呜嘟嘟的号角声,人声、马声、金戈声,全部融为一体。一队队的满洲八旗兵、蒙古八旗兵、汉军旗兵,还有秦兵、关宁兵和其他宣府、蓟州、昌平、通州的京军,分为数个民族,本属于多个军事集团的战士们,有胡人也有汉人,全都高举旗帜,敲响战鼓,陆续整队而至。
皇太极到底有着什么魔法?
这样快地整合起了一支可怕的军队!
“到我们了!”
大顺军的铳手、炮手各自就位,李世威迟迟没有下达开火的命令,是为了等待清军的攻城部队进入更适合的射程范围内。
这位大顺新晋的果毅将军,并不是一个具备主动积极会战精神的天赋型将领。但他多年来指挥楚闯的重炮部队,已经积累了丰富的阵地作战经验,一门门红夷大炮对准了城下的敌人,这些火炮既有俘虏自明军和清军的旧款,也有李来亨从湖广带来的新型号。
敌人是有着数十年征战历史,纷杂的多民族大军;守城的大顺军则是一支生气勃勃,但也的确历史尚算浅薄的军队。
各擅胜场吧!
李玮群疾呼出声,顺军士兵们或架铳、或搭弓、或发炮,火药燃烧,硝烟密布,铅弹飞驰若火雨。
“雷霆!”
第三十八章 东三城告急如星火
“深州告急!”
“武强告急!”
“晋州告急!”
真定是北直隶顺军最核心的大本营,李来亨刚从太原回到真定没有几天的时间,还没能等到南方的楚闯援兵,冀中一线的大顺军据点,就频频传来了遭遇清军攻击的急报。
大顺朝的开国随侯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衫,可他忙于处理充满案板的军务文书,在初夏时节,背上就已经是汗水淋漓,浸湿单衣了。
“使君,参军司已经确认了清兵的动向。敌人正在大举渡过滹沱河北流,主要的兵力分为三路,同时攻击深州、武器、晋州三城。”
顾君恩带着一大批参军司的参谋急急赶到帅府,参谋们也都和顾君恩一样,人人着甲、佩戴兵器,一时间人声鼎沸,铁甲铿锵之声满布于帅府之中。
李来亨抬起头来,先看了一旁处理军务案牍的方以仁一眼——方书记素来讲究诗酒清狂的名士风流,一把李来亨当年所赠的白金骨折扇从不离手,但这时忙于查看军情,发丝已经全被汗水黏在了额上,也没有想起就别在腰间的那把折扇。
顾君恩捧来好几张地图,直接摊在堂院地板上,手指冀中一线道:
“不论是夜不收侦查到的军情,抑或是退来真定的难民口口相传,都说清军战马数量极多,声震山岳,自保定、庆都至滹沱河上,连绵百里不绝。
清军渡过滹沱河北流的兵马,已经占领了此前大顺军主动弃守的深泽、安平、饶阳一线。现在兵分三路,一军过涅槃口急袭晋州,另两路军则有围困深、武的态势。
最先发觉清军渡河动向的李世威李果毅,急调深州顺军回城,固守待援。根据参军司的计算,深州守军红夷炮数极多,左右两翼又皆有顺军坚城威胁清军攻城部队,皇太极旦夕决不能下。”
李来亨听完顾君恩和参军司方面的汇报,便点点头请顾君恩先坐下,又让这些风风火火的参军司参谋们稍安勿躁,一定要镇之以静。
他看到立在参谋队列中的许都,嘱咐道:“许生,镇之以静。皇太极的南下本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清军此番空国来袭,兵力规模也没有超出大顺军此前的预料。既然一切形势尚在预计之中,何必惊忧?”
站满厅中空地的参谋们,看着李来亨浸湿的衣衫、方以仁被汗水黏住的发丝,自然都觉得李来亨这一席话并没有太强的说服力。
现在满洲人的大军还未尽数渡河,可是从道路相传的情况来看,皇太极投掷下的筹码一定在二十万军队左右。
这个兵力规模正是此前参军司多番预测的结果,本不出乎许都等人的预料。
但是当二十万清军,真正出现在北地旷野地平线上的那一刻时,带来死亡的群鸦鸣叫之声,还是登时充满人们的耳目,响动天下!
深州、武强、晋州,位在真定东侧的这三座城市,已在八旗兵的泰山压顶之下,将要动摇。
李来亨当然也明白现在情势的紧迫性,可是他不仅要对东三城的守军负责,更要为真定军民负责。
方以仁便说道:“大顺军十余万精兵被太行山分为两支,府主及刘帅以七万军屯于北直隶,陛下以十万军屯于晋。太行险阻,山西是表里山河,但是清军已经控制了大同和雁门关、宁武关等形胜之地,可以只留下少数兵力监视晋北,其余主力悉自燕云南下,直抵黄河。
不管是真定,还是深州、武强、晋州这东三城,都是无险可守的旷野,利于满洲虏骑纵横。
而陛下的十万精兵,要自晋援赵,必经过井陉。井陉是太行八陉中最重要的一条孔道,满虏若抢先一步堵住井陉口,那么晋中的十万大顺军就会被堵在太行山中,晋、赵交通为之断绝。北直隶的这七万兵马,就更无可能抵挡住皇太极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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