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虽然刘知远咄咄逼人,但韩钟应对得法,始终不露破绽,刘知远和天子都没有办法逼迫实力强大的左相辞职,天子若下诏免相,恐怕知制诰的翰林学士们没有一个敢于承旨,诏旨除了要政事堂制诰房制诰之外,还得御史中丞副署才算合法,政事堂代表国家中枢的大脑,尚书省则是执行政务的最高机构,御史台则是监督百官,同时也有监督天子的诏旨是否合乎情理律法,如果御史台感觉天子的诏旨不合律法情理,则由御史中丞负责封还诏书。如果中丞不愿为此事,御史台的都御史们都有这个权力,他们会争先恐后的干这种事,没有风险,还能留名千古。
这也是大魏太祖御制铁碑留下来的好处,不以言罪人,行事要有法度,这可都是刻在铁碑上的煌煌圣训,虽然现在太祖的话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约束,但二百多年下来的传统就是这样,任何一位大魏宗室,不管其性格如何,治国理政的手腕高低不同,已经很难脱离大魏的这套体制了。
开国者可以建立一套体制,而其后的人就只会在开国者建立的体制之下行事,推翻这种体制需要的威望,政治手腕,权力,还有魄力都是缺一不可。
任何想破除体制的行为可能被视为离经叛道,大魏武宗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这位皇帝也算雄才大略,但行事多不受成法约束,甚至多次亲征北虏,深入不毛。
虽然禁军在武宗的调理下战斗力提升极大,多次战事获胜,但皇帝死后的谥号也就是武宗,朝官用这种办法来抗议不守成法的天子,也是一种不太隐晦的对死去天子的批评。
韩钟党羽众多,掌握着朝廷的实权,天子的诏旨一下,定然会被都御史们驳回来,除了引发朝堂震荡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如果韩钟感觉不被信任,羞愧致仕,会引发更进一步的连锁反应。
而更可能的结果就是韩钟反过来质问天子的决断,以韩钟的刚烈秉性来说,更大可能是后者。
这一下乐子就大了,左相不仅不辞职,反而质问天子,如果天子掌握不了局面,很可能被迫下罪已诏来挽回混乱的局面……
要是事情演化到这种地步,大魏朝堂可就没有什么权威性可言,原本就风雨飘摇的局面会更加的危险,所以天子隐忍数年,一直到韩钟重病,其党羽纷纷选择投靠刘知远,在这当口天子亲临视疾,连续三次,最终逼迫韩钟退位。
而韩钟在回秦凤路老家的半道上被人截杀,全家老小二十余口全部遇难,当时舆论大哗,天子亲自下诏彻查,政事堂的宰相居然被暗杀,当然是大魏的丑闻,但这件事查来查去都没有结果,一直到东胡攻克京师,崇德帝自杀殉国那天,韩钟被害的案子都没有被侦破。
到近一年之后,消息逐渐传开,刺杀韩钟的刺客就是刘知远所派,而刘知远也早就被杀,这件案子,只能令人嗟叹几声了。
徐子先仔细想了想,心中隐隐有所警惕。
京师的水实在太深,也太凶险,此前自己以为过了一关,有些情绪过于放松,看来还是要提高警惕,不能麻痹大意。
“李公放心。”徐子先再次举起斧头,劈开一根圆木,他说道:“我会多带人手,小心行事,袭爵考试之后,立刻返回福州。”
“这就是了。”李仪欣慰的道:“世子英明天授,只要心生警惕,那是无人可以对世子有所不利。”
李仪继续赞道:“秦典尉说,刘益只是告诉世子怎么发力和出招的招式,怎么转化利用,得靠世子自己来练。短短月余时间,世子一直坚持以站桩,打桩,还有劈木的办法来训练发力,每天最少练四个时辰,还和将士们吃住在一起。甚至十余天不回内宅,仅从毅力这一方面来说,已经很少有人能及得上世子了。”
现在已经进入十一月份,这是文宗年间编制的天观历,徐子先感觉还是并不完善,有很多粗疏的地方,总体来说还算合格。
气温估计已经降到白天十五六度,夜晚五六度左右,很快会变得更冷,这个时代的福州,白天十度左右,夜晚零度左右的天气也会维持一个月左右,那是相当的冷了。
近海多水地方,空气较为潮湿,湿度很大,加上天气寒冷,湿冷的滋味相当难熬。
每到年底的时候还会下一两场雪,对后世很多福建人来说是很难体会的经验。
这个时代广州也一样可能会下雪,这并不奇怪。
当然相对来说寒冷的程度不能和北方相比,而且时间也短,也就一个月左右,到一月份时天气会开始转暖,二月时北方还是冰天雪地,福建路已经春江水暖鸭先知了。
第九十二章 厢军调防
李仪等人都穿着棉袍,而徐子先还是光着上身,显露出了已经相当明显的上半身肌肉。
徐子先当然不是暴露狂,他身边堆积如山的木柴都是他早晨一个多时辰的成果。
放置木块,瞄准,挥动斧子,劈斩而下。
力道,准头,还有眼,手,腰,腿等全身力量的协调。
单调,乏味,对体力和毅力都是有严格的标准和要求。
徐子先不仅自己练习,还会和武卒们一起跑步和进行力量训练,器械训练,早晨劈木头,下午拉弓射箭,最近他已经改步射为骑射,并且相当快的掌握了骑射的技巧。
由于世子每天带头,加上供给充足,荤腥不断,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武卒们已经从普通的农夫和流民,转化为初步合格的战士。
最近站队列的时间已经减少,秦东阳开始操练一千多人进行大规模的合战演练,由于早期的队列站姿训练使武卒们的协调性和服从性得到了充份的锻炼,排阵合战演练进行的相当顺利,现在的武卒训练是以早晨的跑步和体能训练,下午的排阵对战和器械训练为主了。
弓手们得到了大量合格的硬弓,他们射箭和配合步阵的演练也是得到了加强。
镇上的人每天都能听到武卒们训练的声响,他们感慨之余也是略觉安心,团练真的练出来了,附近的几个镇子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
徐子先自己每天都是加练苦训,刘益不停的矫正他的练法,怎么调匀呼吸,保留每一分力气,每一次出手都分配合适的体能,在战场上不是力大无穷的莽汉能活下来,而是保持冷静,合理分配力气的强者才能不停杀敌,最终能在战场上活着离开。
徐子先习武的理念也是如此,他不求自己能成为冲锋陷阵的猛将,而是一员合格的将领,不能在率部出征的时候,还需得部下分精力保护自己,这会损害自己在军中的威望。
在乱世,能生存下来的强者才配谈理想,才能引领更多的人跟随自己。
武卒们在不远处休整着,徐子先砍木头的单调声调也令不少人注视着。
主将是侯府世子,仍然如此刻苦自律,这叫很多武卒由衷的敬佩。他们训练完了,浑身都是筋骨酸软,连手指都不想抬。而徐子先的训练量比他们还大,却还是坚持加练,这种自律和毅力,还有体能,都令这些来自四周镇子的汉子敬佩不已。
“世子下午练骑射时,可以试着用马刀斩草人了。”刘益走过来,看了看柴堆,眼里也是有赞赏之色。
刘益最近负责带一个都的兵,整个人都认真了很多。
但他的训练风格和教导徐子先一样的感觉,都是指一个方向,接下来叫部下们自己去努力。
也有人试图偷懒,但刘益总是能逮着那个不出力的家伙,然后好一通烂揍。
几次下来,再也没有哪个武卒敢在刘益眼皮底下省力气。
“你是说不需要在砍木头了?”
“如果世子喜欢也能砍下去。”刘益眼中显露出笑意,这对他来说是相当罕见的事情。他对徐子先道:“不过我还是觉得用障刀砍草人更好一些。骑术,眼力,出刀的时机,都是要把握好。发力,呼吸,技巧,这些我已经都教给了世子,剩下的就是持之以恒的坚持。我看世子的毅力很足,将来纵不能成高手,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比的了。”
“这样也就足够了……”徐子先很沉稳的点头,内心也不乏欣慰。
前世的他不管是平凡的大学生,或是郁郁不欢的不得志的青年贵族,始终都是有些眼高手低,有些事明知道该做,却一直没有坚持下去的毅力。
这是普通人的通病,并不奇怪。
在重生之后,那一刀斩颈的痛苦是挥之不去的恶梦,徐子先穿越的前几个月,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恶梦中惊醒。
和秀娘在一起之时,徐子先逐渐掌握了主动,精神逐渐稳固和强大,做恶梦的时间少了许多,但还是有几次被恶梦惊醒,醒来之后发觉自己躺在秀娘的怀里,而女子正细心的拿手帕替自己擦试着额头上的冷汗。
那种感觉徐子先绝对不会再想着去尝试一次。
很多时候他都在想逃亡的事情,天下很大,大魏的海贸相当发达,福建这里有不少人移民在东洋和南洋,在海外还有大魏人建立的国家,徐子先常常想,一定要建立自己的舰队,如果实在无能为力,亡奔海外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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