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物资,粮食包,一些可能被抢着还没有出售的货物,绸缎,布匹,还有香料包之类的东西,很多小船正在海面上奋力的打捞着。
南安侯府还很穷困,就算不穷,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浪费财物。
人们用铁勾把货物捞起来,也用铁勾把浮尸勾在一起,然后摆到岸上。
有一些官吏在岸上仔细的辨别尸体,海盗的被随意丢弃在一旁,有府军将士提着横刀在一边斫斩首级,府军将士的尸身有不少也烧焦了,但可以从武袍和靴子的残余分辨的出来,他们的尸身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边,并且盖上了白布。
这是相当奢侈的行为,但当魏翼和刘益看到这样的场面之时,两个男子汉都流下了眼泪。
魏翼沉声道:“明达对军人的葬仪十分重视,有不少人说他犯傻,要我说,这是他做的最正确,也最值得的事情。将士们舍生忘死,抛洒热血,献出性命,当然希望死后被认真对待他们的遗体,从清理遗容,覆盖白布,再改府军军旗,然后入棺,瞻仰,军礼,凭吊,进入陵园四时供奉,我知道的流程就是这样,我觉得这些都挺好,要是朝廷的禁军和厢军将士也有这样的待遇,怕是战力要上去一倍。”
“慢慢来吧。”刘益站直身体,小船已经突破大片的残骸区,停靠在栈桥,他跳上岸,将魏翼拉上来,小声道:“君侯志向不小,将来总会颠覆大魏不合理的一切。”
魏翼略吃一惊,但回想一下徐子先的崛起之路,发觉答案早就在心里,只是一直不愿做这种总结罢了。
魏家和徐家,还有昌文侯府,这些家族和南安侯府已经捆绑在一起。
徐子先是要割据一方,还是走权臣之路,亦或干脆谋取最高的权力,各家也只能跟随到底,没有办法转向了。
魏翼眼眸逐渐转为坚定,以他的所见来说,当然是要和徐子先合作到底,魏翼知道,每个王朝到末世之时,总会有救时之主出现。
徐子先给魏翼的感觉就是汉之刘秀,甚至要比刘秀更出色的多。
……
徐子先今天下午身体略感不适,李仪等人吓的魂飞魄散,连忙请了王心源过来诊治,后来看了一下,并无大碍,可能是连续大战,加上昨夜一夜未免,有些伤神,徐子先被逼着远离海岸休息,睡了一下午,傍晚时精神就好的多,身体不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严格来说他已经算是痊愈,但身体恢复状态可能还要十天半个月,但日常主持军政事务,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魏翼和刘益被驻守人员引领着到徐子先的临时住所,是距离岸边里许的一个仓库,被林绍宗等人隔了几个隔间,司从曹的吏员也在这里办公,随时上转下达,并且处理已经积压的各种政务。
魏翼和刘益走过来时,发觉屋外张着不少火把,很多披甲的将士持矟而立,他们知道这是君侯身边的近侍,有不少都算熟脸了,屋中更是灯火通明,不少吏员和武官在屋中忙碌着,陈佐才和陈道坚分坐两边,协助居中的徐子先处理政务,看到魏翼和刘益二人走进来,徐子先也是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先对魏翼打了个招呼,然后方对刘益道:“昨晚水师干的漂亮!”
魏翼点了点头,说道:“明达,听说你此前病了,我们都急坏了。”
“还好,已经可说是痊愈了。”徐子先不愿多谈这事,又转头对魏翼道:“燕客,你的澎湖配合的不错,我听哨探的人回来说,澎湖港口矛矟林立,弩机上的长箭矛尖闪闪发光,令人见之生畏。海盗不敢硬攻,水师将士当然是有大功,燕客你的澎湖厢军,民壮,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气。”
“我们明后天还会送羊肉和酒,还有粮食过来,都是澎湖县的父老们赞助的。”魏翼颇有深意的道:“大战打完,也到了所有人都出一份力的时候了。”
“给他们记功。”徐子先点头道:“告诉他们,现在朝廷对纳粟还没有什么表彰,太祖没来的及做这样的事,因为当初纳粟的人俱有官职了,若现在有人纳粟过万贯,充实府库,或是乐善好施,当然这也有个标准,我感觉可以给一些鼓励,比如赐给武功郎,儒林郎一类的勋阶职位,可以和你这个知县平起平座,大户们应该会乐意。”
现在恢复秦汉的军功授爵不太现实,社会已经细分了,军人已经成了职业,不复全民为军的基础,而且也没有那种必要。
但所有的阶层都应有上升渠道,平民可以拥有更多的财富,过的更好,富者可以拥有国家承认的社会地位,他们可以把潜在的影响力变成实质的好处,比如爵位,还有各郡县可以开办的议会。
魏翼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大事还是徐子先拿主意,他现在的身份只是略微帮一下手就好,别的层面不好做的太过份了。
而且刘益也在,也不好太喧宾夺主。
徐子先开始询问刘益细节,这时秦东阳等人也赶了过来,各人都兴奋的往刘益肩膀上狠狠捶打过去,这是军人们互相特有的问侯礼节,刘益被打的龇牙咧嘴,不过脸上也满是高兴的笑容,他已经不是那个每天酗酒赌博,总是一脸阴沉的失意江湖客了。
第四百零九章 欢笑不停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内行。”秦东阳笑道:“昨夜火攻,时机,方法,都是拿捏的炉火纯青。我还在想,刘益他娘的真是厉害,到水师几个月时间,怎么打火攻都知道了,原来毕竟还是任忠出的主意。”
葛存忠道:“任忠这一手漂亮,叫老子对他刮目相看。”
金抱一抱着臂膀,说道:“这个人要是真心效力,也是值得一用,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和咱们要是一条心,确实是个好的水师统领。”
刘益也是笑道:“我一直感觉就是君侯拿这人当个幌子,老实说我也瞧不起他,平时和他尿尿都尿不到一个壶里,见了面也不怎说话的。现在好了,人家给咱好好上了一课!咱是老粗,有什么说什么,火攻火船的战法,任忠是教给我了,但怎么把握拿捏,什么洋流,风向,什么样的舰船实力对比用什么战法,这些东西,还得慢慢来学,实战比啥都重要。老实说,我认为这一次水师官兵能有实战的机会,还打赢了,这是最大的财富。要是按事前的安排,咱们缩在港口里不出来,虽然不会死一个人,将士们憋气之后就会怀疑自己个,士气会跌到谷底。君侯,我们没有遵守军令,愿受惩罚,但我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刀子要拿出来砍人才是刀子,挂在墙上鸟用都没有。”
在场的军人爆笑起来,每个人都是笑的前仰后合,众人都是笑的极为欢快,一则是刘益说话十分有趣,这也是他一惯的风格,各人在一处时,大伙都喜欢听刘益说话。这人有一种浑人的气质,见多识广,对什么都不在意,有时候当然会得罪人,但更多时候人们是感觉到他说话的风格相当有趣。
二来是大战之余,每个人都有劫后余生之感,这种感情逐渐被释放出来了,大伙的心情都很好。
是的,昨夜又有不少将士战死了,估过过百人,这两天重伤的伤员也死了好几十个,但死人的趋势已经缓住了,今天就死了两个,明天可能一个也不会再死了。
刀枪带来的锐器杀伤就是这样,挺过前两天,再过两天发烧期,过去了也就无事了。
前后战死的将士会超过五百人,对南安府军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阵亡数字,一次阵亡超过五百人,府军建立至今都没有过。当然,在此之前的府军也没有现在的规模,只是想到阵亡将士,甚至徐子先都认识很多阵亡将士,他每天早晨和将士们一起跑圈,有时候一起练习长矟和刀牌,很多时候他换着桌子和士兵们一起吃饭,这么长久的时间下来,每个武官,每个将士,徐子先当然不能说全认识,但有相当多的将士他不仅认识,甚至知道对方的籍贯,家人,喜好。
现在这些将士都被清洗过了,换了一身新的武袍,每个将士都愿意穿着侯府的灰色武袍下葬,而不是别的衣袍。
已经派了船到福州港口去了,要去接阵亡将士的家人来参加军中的葬礼。
正因如此,每个人的情感都被压抑着,直到现在。
大伙儿纵情欢笑,战前的担心,畏惧,惶恐,还有对徐子先重病之后的焦虑,甚至是寝食难安,现在情绪被释放和宣泄出来了。
笑声无比欢畅也是无比放松,徐子先也跟着笑了一气,他的感觉当然是和众人相同,也是感觉无比愉悦。
笑过一阵之后,徐子先对刘益道:“这一次任忠和你们立功立大了。锻炼了将士,使吕宋盗被迫逃走,这是大功,杀敌大约千多人,并不算多,但海战得胜,意义重大,不亚于斩首万级。从此之后,我南安府军的水师,也将逐渐能扬名天下。再者,海盗还给咱们留下了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
刘益有些懵懂,摊手道:“就那些粮包,烂布,绸缎?金银肯定有不少,不过水深的很,君侯打算叫人来捞?”
这话倒是提醒了徐子先,他立刻转头对陈佐才道:“刘酒鬼说的很是,沉船好几十艘,不可能没有大量的金银。现在是那些布匹,绸缎浮起来了,粮食也浮出来不少,但金银,甲杖,这些东西都沉下水面去了。不能浪费,理应全部打捞出来。这事立刻到福建路那边张贴榜文,招募采珠人过来。近岸地方,水深不会超过二十米,他们能轻松把东西全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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