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徐夏商白眉舒展,笑道:“你们这些后生辈的有出息,难道老夫还能不高兴?马政之事,天子也意动了,昨日在宣政殿召左相与老夫和几位枢密议论,众论皆以为可,只是财赋困难,却没有办法拨付多少款子与你,想来想去,只能给你权限,叫你自家想办法着手进行……”
徐子先微笑着听,这一下算是把老相国的意思听明白了。
朝廷对福建养马之事,或是说对徐子先个人的能力,究竟信任还是有限度。哪怕是养马养的好了,天子也怀疑以福建路自身的情形,财力,地理,人力和官场的困扰,到底是会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就算真的养出了不少好的战马,福建路愿意给京师报解多少?
或是说,徐子先的性格经历,那种胆大妄为,胆大包身的性格,又能叫天子信任多少?
朝廷也确实是财政困难,但如果是有能力的大臣在山东,河南试行新的马政,好歹朝廷要拨付几十万贯钱,几百上千万束干草,拿出钱和物资来支持,而现在听徐夏商的意思,朝廷也就是给政策,给徐子先官位和职权,也可能会出几万贯钱,但支持也就到此为止,叫天子和朝堂付出更多的代价,那是绝无可能。
徐夏商道:“你今晚不来,老夫明天也要找你……这件事政事堂争也争不下来,左相也不欲争,老夫也觉得,年内要北伐的话,朝廷要动员的将士,战马,车辆,草束,粮食,俱是叫人吓一跟头的数字,这时候再争马政的钱,有些缓不济急,究竟还是国事要紧。”
徐子先含笑听着,听罢点头道:“老相国说的是,晚辈也不欲争,老实说,晚辈虽然有些把握,但也不敢一开始把摊子铺设的太大,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妥,我本人丢脸是小事,坏了马政,丢了老相国的脸面,这才是大事。”
徐夏商听罢笑起来,夸赞道:“明达你真是人情练达,说的话也算汤水不漏,你到福建主持马政和一州军政,老夫算是能放心了。”
徐子先心中一动,但并不接话,等着老相国自己再说下去。
“你的战功,福州南安一战,这是明面上的功劳,朝廷必得有所表示,杀刘知远一事,韩钟他见你的情,朝廷却是不能认这个帐,否则大魏天子脸面何在?老实说,老夫一定要强调,此事可一不可再,北伐从去年开始已经在做准备,多少个军的禁军,多少粮食,饷械在往蓟州一带运用,天子为了这一仗,何事不能忍?去掉刘知远,还有韩钟同意北伐,主持大局,天子才忍下来。否则你挡的住那些心无战意的郎卫,挡的住天子手诏禁军去平乱?你那一百五十余人,勇则勇矣,两千禁军上阵,携千具步弓,神臂弓,蹶张弩,床弩,你们怕是半个时辰内,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京营禁军的战斗力,徐子先了解起来感觉也是稀松平常。
多半是京师禁军世家,一代传一代,世代在京师驻防,早就油盐不进,有时候发粮都是雇着挑夫拿挑担将粮食领回家,操练偷懒,点卯不至,离营外出自谋生计不一而足,这帮长大汉子,兵样子是有的,但也就是个兵样子。
要说正面对战冲杀,徐子先率二百精锐骑兵,击败这样的一个军的京营禁军,感觉上并非没有可能,甚至会相当轻松。
而在刘知远府内,被几千禁军围困着,用各种远程兵器杀伤,正好是禁军长处,那可真是危险之至,确实有覆没之危。
而且京师之中好几十个军,天子真的宁愿朝堂无人也要灭掉徐子先等人,当然是如徐夏商所说,要死无葬身之地。
“谨受教。”徐子先肃容抱拳,表示接受老相国的教诲。
确实如此,这般冒险的事情真是可一不可再,那晚之后,旁人不知道,徐子先自己心里却是暗下决定,再也不将自己置于这般危险的境地,不管再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始终要有自保之力,不能将福祸性命交托给别人的决断,也决不可拿性命去冒险搏取富贵。
“这功虽不赏。”徐夏商道:“左相不能不有所表示,天子也只能装傻。一者,是增加你南安侯府的官庄,加食邑万户,实食封六千户,这是一般的国公实封了,老夫的庄园封户,也不比明达你多多少,朝廷不宜加你的爵位,只能在实封官庄上,多下一些血本。”
徐夏商眉宇舒展,笑着道:“若故两代南安侯知道此事,想来也该欣慰!”
徐子先起身长揖,说道:“多谢老相国成全,先君先祖父,泉下有知,想必也是会高兴的。”
老南安侯封邑三千,食实封才六百,简直菲薄之至,这一下子涨了十倍,超过了一般的国公封户,朝廷往常可没有这么大方。
徐子先立的大功也不足以加封这么许多,还是有酬劳其兵变表现的用意在。
这当然不会是天子的意思,而是韩钟的一力主张。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相国
“再次。”徐夏商接着道:“你已经是武科第一,加上有过实职磨练,再有功绩,将你放在七品武职上去磨勘迁转,也是浪费人才。哪怕是从公心来说,政事堂也要将你放在合适的位子上才是。老夫考虑再三,荐你同知歧州,兼防御使,上寨都指挥,南安团练还是你兼任,但此后歧州防御,岐山盗的麻烦,可也是落在你头上了。”
徐子先再次深揖,起身后方道:“从公义来说,陈于泰祸害福州多年,理应被剿灭,晚辈义不容辞。从私心来说,先君曾经在陈于泰手里受挫,这个仇也是非报不可!”
“善!”徐夏商击节赞叹,说道:“这就叫子承父志,你父亲当年也曾经来拜会我,提起陈于泰为害福州事,真是义愤填膺,以他宗室身份,中了武进士也可在太平地方任职,去岐州任职,却是你父亲主动为之,现在看来,南安侯一脉,真的是父子相承,将来必成一段佳话。”
徐夏商又道:“以你为岐州防御使兼上寨都指挥,加同知衔,就是叫你少受掣肘,以你的资历,知岐州还是会有浮议,韩相原本是打算直接叫你知岐州,却是被我挡了一挡,将来你知道了,莫要怨恨老夫。”
“韩相是有些拔苗助长了。”
“是的,老夫意思亦是如此,如能平岐山盗,知州能为之,制置使也能为之,最少也是宣抚使能为之,何必急于一时?明达你方二十,数年之后立下大功,任知州,宣抚使,已经足够令人赞叹了。以你在南安团练和京师的表现,料想陈于泰死期将至矣,老夫一两年内回福州居住,到时候反是要仰仗你来护卫安全了。”
徐子先抱拳一揖,笑道:“这是晚辈义不容辞之事。”
……
从徐夏商府邸内出来,已经是满天星斗。
金简牵马迎过来,带着几个护卫与徐子先一同折返睦亲馆。
“老相国其实晚上天一黑就不见客,听说起更前就一定入睡了。”金简随口对徐子先道:“所以今晚算是破例,老相国对侯爷你真是青眼有加。”
“嗯。”徐子先点点头,说道:“蒲寿高那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我正想说这事。”金简面无表情的道:“这两天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蒲家商行,昨天晚上,蒲寿高就来拜会老相国,也是谈到了很晚才出来。”
“在我刚到京师时,老相国和蒲寿高见过面没有?”
“打听过了,蒲寿高进京,左相府,参政府,还有右相府都拜会到了。”
“原来如此……”徐子先略微点头,表示明白。
怪不得风声初起的时候,老相国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四十年名儒的清誉来证明并无夺储位之事,一直是保持静默,待到大变造成,徐夏商方公开站在韩钟和徐子先一边,也被人赞为老相国不愧是国朝泰山,镇压气运,对稳定大魏朝局有相当大的作用……
现在看来,政治人物果然没有简单的,徐夏商应该也是对刘知远极为不满,甚至也是欲除之而后快。
但徐夏商和韩钟彼此相斗多年,想配合也无从谈起。
徐子先和徐子诚这两个小辈,算是老相国抛出去的诱饵,果然刘知远迅速咬钩,韩钟被迫绝地反击,其间的细节变化,未必是徐夏商能算的到,比如徐子先的表现是那么亮眼,韩钟也没有动员禁军,而是依靠徐子先和王直两人就赢了这一场内乱。
这样算是代价最小,动荡最小,也最容易被天子认可的结果,算是皆大欢喜。
老相国及时出现,表明自己绝无支持徐子先夺储之事,或者还有密疏入宫,不得为外人所知……
徐子先内心一片冰冷,适才老相国已经言明,压一下是为了他好,光明正大,又点明福州要安稳,在他回去之时,徐子先总不好再大动干戈。同时也是点明,兵变之事可一不可再,如果徐子先想用兵变的办法,铲除蒲氏家族,那么必定会受到朝廷的严厉惩罚,右相他老人家当然也不会护着徐子先……一切可是有言在先。
徐子先轻轻吐了口气,如果自己真的以为老相国是看中自己人才难得,一力提携,那也是太天真了!
徐夏商虽然是儒臣,毕竟这四十年在京师为官,多少事情看不懂,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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