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时不怎么担心韩谦会有实力进攻淮东或京畿。
除了梁军在东南线并没有大规模的马步军集结外,更主要的是京畿附近及淮东目前就总计有十多万精锐防守。
背倚广阔、粮秣充足的江东地区,一旦暴发激烈的战事,他们就可以征调更多兵马勤王。
不过,即便不考虑郑家的态度,大殿之内的众人,也没有谁愿意看到荆襄有失。
年初原本从诸州调往荆襄补给招讨军的粮秣等物资,被赤山会一下子截走四十万石,之后局势就陡然紧张起来。
一是被截(劫)走粮秣的州县百般推托,不愿意重复承担征粮,二是如此危局之前,没有哪支船队敢走长江水道运粮,这使得人数多达九万余众的招讨军,驻守在襄城、樊、沧浪、随阳、郢州等地,后续的粮秣只能从驻地附近征敛。
而荆襄诸州,襄州、郢州、随州这两年差不多已打残了,而邓均两州又落入梁军之手,存粮较为充足的荆州、黄州、新置的复州,虽然是鱼米之乡,但去年就大规模从地方上筹粮支持军用,今年之后加倍征敛,截止到五月底从地方就额外强征了逾六十万石粮谷及各类物资,致使地方怨声载道。
当然,荆复黄三州民间或许还有一定的储粮可以压榨,招讨军甚至可以出动兵马配合地方官府强行征粮,但问题在于民怨积累到一定程度,等到韩谦正式出兵时,地方民众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倒戈相向,又或者说不等韩谦派兵南下,地方就激起民变?
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就是右龙武军从扬州出兵,从东线牵制住梁军的兵马,然后不惜一切代价的将集结于鄂州的粮草,运往长江对岸的复州。
整个南方这些年风调雨顺,地方上还是能征调大量的粮食,但关键要能运到江北岸去。
梁军战斗力虽然强,但也不是神。
大家心里也很汪楚,当前的整体形势,对梁军极为不利,只要他们能将战局维持到十月底禹颍等河流冰封,在蒙兀骑兵及东梁军的强大攻势,梁军再不交出邓均及淮西等地求和,必然难逃全面崩溃的败局。
杨恩、沈漾、杜崇韬等人都看向杨致堂,不晓得他此时愿不愿意将右龙武军的步卒、水师拿出来。
鳌山岛水寨被摧毁,杨致堂到这时候胸口还隐隐作痛,自然是一万个支持出兵收回淮西,但提到要右龙武军先进攻淮西,还要将右龙武军残剩的水军闯过封锁到鄂州去运粮,当即就迟疑起来,说道:“右龙武军守京畿东翼,不可轻动,或可先调两万楚州军进攻滁州。”
“楚州仅有信王三万驻军,还要防守住淮河下游,此时调信王兵马,楚州防御空虚,为东梁军所趁,又要如何是好?”郑榆问道。
“东梁军强攻下蔡不得,必然乐意坐看信王对滁州用兵,或可遣秘使前往汴京议事,只要东梁军在淮河北岸的兵马都撤回到徐州,便无忧楚州有失。”杨致堂说道。
“哗!”
清阳掀不起檀木盘龙御案,将御案之上当摆饰的镏金花瓶、镇纸等物,一起推倒在地,霍然立起,指着杨致堂的鼻子破口就骂。
“先帝尸骨未寒,你这老匹夫竟要与胡虏媾和,是不是要将先帝的尸首从皇陵里拉出来,直接送给胡虏,你这老匹夫才高兴?韩谦此贼是奸而无信,但哀家就不知道胡虏在你这老匹夫眼里又有多少信义,又或者说当初胡虏勾结吕轻侠,使刺客杀先帝,你这老匹夫也暗中插了一手?”
没想到长信太后突然间翻脸不认人,指着杨致堂的鼻子破口就骂,沈漾、杜崇韬、杨恩、郑榆、张潮、郑畅等人一个个都是措手不及,面面相觑,看着杨致堂被骂得脸色失青,却又不知道如何相劝。
“黄姐姐,先帝尸骨未寒,你难道也忘了先帝对我们姐妹俩的恩宠?杨致堂这匹夫要与胡虏沟壑,是逼着我们姐妹俩去殉死啊,要不然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先帝啊?”清阳没有看杨致堂枯瘦老脸被她骂得跟猪肝一般,转头看向黄娥哀声说道,盈盈妙目,泪水似乎分分钟就要像决堤的禹河倾泄而下。
黄娥也是受了一惊,面对这一幕也是惊慌失措,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但不管怎么说,吕轻侠此时已经投到蒙兀人的帐下,更坐实先帝乃蒙兀人刺杀的事实,谁敢提与蒙兀人或其走狗东梁军媾和一事,被指着鼻子破口大骂,都是轻的。
“先帝尸骨未寒,与胡虏媾和之事,绝不可行,否则哀家愧对九泉之下的先帝,也难对天下臣民交待,寿王爷,你失言了。”黄娥也只能硬着头皮,冷言训斥杨致堂道。
“大楚江山飘摇,老臣操之过切,请太后罪责!”杨致堂低下头说道。
“你哪里是操之过切,你心里但凡还有先帝的一点地位,便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清阳哪里有这么轻易就放过杨致堂,冷脸厉声训斥道,“而高祖皇帝为徐氏戮害,韩谦年前就将徐氏、章新春等逆犯送入金陵受审,你百般拖延又是为了哪般,你心里又真念过半点高祖皇帝当年待你的恩情?”
“……”大殿之内颇为荫凉,但杨致堂额头已冒出汗珠子来,他身为大楚枢密使、寿王,可以说是地位比沈漾、杨恩、杜崇韬还要略高一筹的第一重臣,被清阳破口大骂后又如此指着鼻子训斥,真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禀太后,事有轻重缓疾,寿王他也是……”张宪站出来说道。
“为高祖皇帝报仇雪恨、为先帝报仇雪恨,什么时候成了无足轻重之事?自徐明珍之下,东梁军中还有多少逆臣贼子双手沾满高祖皇帝的血,你们一个个都忘了吗?事有轻重缓疾,好一个张宪,你心里可还真是将高祖皇帝、将先帝放在眼里啊!”清阳冷冷的问道。
张宪满头大汗,扑通跪在地上,不敢会争辩什么。
“哀家今日可算是将你们这些满口仁德忠义的臣子都看明白了,你们拟诏废了哀家跟彬儿吧,你们要拥立福王也好,信王也好,又或者杨致堂你自己要坐这皇位,也都由你们的便……”说罢,清阳牵起不知所措的杨彬的手,作势便要朝大殿外走去。
“老臣失言,请太后息怒!”杨致堂再也扛不住压力,双膝跪在大殿之上,摆出真正的请罪姿态来,说道。
“寿王失言,也是为国事焦虑,请太后息怒!”沈漾等重臣在大殿之上皆得赐座,这时候见长信太后锋芒毕露,再也坐不住,纷纷站起来躬着身子相告。
周启年等尚书省官员不在大臣之列,旁听大殿议事已是殊荣,没有得赐座的资格,没想到长信太后这一次的态度如此强硬,都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先帝死得那么惨,一年时间都没有过去,你们一个个自许忠臣孝子,却满心想着与大仇媾和——再想想高祖皇帝,开创这片基业,赐诸卿富贵权势,你们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将谋毒高祖皇帝的逆犯扔在一旁,理也不理,好似高祖皇帝的死,是那样的无足轻重。你们现在一个个说杨致堂是为国事焦虑,哀家且问你们,大楚朝廷,有为先帝、高祖皇帝报仇雪恨更重要的国事吗?”清阳哀声质问,声音在大殿之上传荡。
杨致堂跪在大殿之上,硬着头皮说道:“徐氏、章新春等戮害高祖皇帝,当辕(车裂)及夷三族,陈德等助纣为虐,妖言蛊惑王氏谋害先帝谋反,当辕及夷三族……”
“你之前百般拖延,此时又杀气腾腾,动不动就要夷人三族,这是要杀给哀家跟陛下看吗?”清阳盯着杨致堂训斥。
“老臣不敢,请太后裁决。”杨致堂说道。
“哀家在你们眼里,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妇道人家,哀家说什么话,你们哪个会听入耳中?你们都不要假惺惺的说这些话了,废了哀家与陛下便是,这个皇位你们自己去坐。”清阳牵着彬儿的手,执意要走。
“请太后裁决。”沈漾、杨恩、杜崇韬等人硬着头皮说道。
清阳说道:“哀家是没有什么见识,也知道诸事当循祖宗之法。高祖皇帝及先帝遇刺,亦需御史台审理清晰无误,才方便张榜诏告天下,告慰高祖皇帝及先帝在天之灵——你们倘若还念着高祖皇帝、还念着先帝的恩情,便应着御史台即刻审办逆案,而非百般心思叵测的拖延。”
照道理这两桩逆案都由有宗室大臣同大理寺、御史台会审,但长信太后此时意思是要完全交由御史台审办,也不能说就完全不合制。
沈漾、杨恩、杜崇韬等人心里更是知道此时大肆审理这两桩逆案,必然会在朝野掀起对东梁军及蒙兀用兵的声音,那对梁军用兵的声音就会进一步受到压制。
毕竟除了徐氏、章新春以及太后王婵儿、陈德等人外,这两桩逆案真要清算起来,就会发现还有相当一批的罪魁祸首,此时都留在东梁军及蒙兀军中,唯有温暮桥、温博父子在投附棠邑时,是正式得到赦免的,当时裁定他们是受徐氏裹挟。
郑榆伸手拉了拉身侧郑畅的袍袖。
作为御史中丞的郑畅,得族兄郑榆示意,走上前大声说道:“微臣御史中丞郑畅,奉太后诏,即刻着人审办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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