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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全本校对] (赤军)


  随即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来:“弟子报名入学,本为聆听先……校长教诲,余皆碌碌,所讲岂能入弟子之耳?但不知校长为何不肯开课哪?”
  董老先生一直没有开课授徒,一则因为诸事才上正轨,他杂务冗繁,没太多空闲时间;但更重要的,他打算先听听先生们的课,评定优劣,好分出薪资高下来。实话说裴该塞进学校来的这群先生,多数是各方所荐,不能不用,却又没有什么经世之才,所以学问是有,但多半是死的,没有自己的见解和阐发,董老先生其实并不满意。
  学校初建,也就只能这样了,但若让这票庸人全都拿一样的俸禄,他实在不甘心哪——还不如省下钱来,再多招点儿学生,或者提高好学生的待遇。
  所以那年轻学生说我之所以不去听课,是等着校长您开课哪,要不是您在,这儿我还不来呢。董老先生对此也无言以对,只好说:“他山之石,可以为错,难道诸先生所讲,都不能入汝之耳么?”
  那学生挺愣,直接回答说:“有若群鸦噪鸣,确实不耐烦听。”
  董景道呵斥道:“休得胡言!既入学校,彼等皆为汝师,若不敬师,岂能名为儒者?!”
  那学生忙道:“校长教诲得是,弟子受教了。”
  董景道便待命其退下,那学生却突然间发问:“请教校长,校长以为,如今裴大司马,究竟何如人也?”
  裴该正打算迈步而入校长室,听到这一问,却不禁顿住了脚步。
  董景道说:“大司马上奉天子,下逐胡寇,朝廷重臣,国家栋梁,何必多言?”
  那学生笑道:“此皆众人皆知之事也,唯校长曾见过大司马,是故弟子请问,其人守礼否?好谈否?日常所言,出乎五经,还是兼杂老庄?”
  “汝此问何意啊?”
  “弟子以为,国家之所以丧乱,皆因士人多背儒而向老庄,如王夷甫辈,唯知谈空论玄,或逞口舌狡诡,而不明圣人真意。遂至上下失序,诸藩并乱,胡、羯纵横。倘若大司马能够刷新时弊,始可称之为国家栋梁也。
  “然观其行,与关中变制,不依先贤之教,不从祖宗成法。固然治乱世须行霸道,然而大司马所为,是无奈是本意啊?即以新设十二部,并无礼仪之部,留长安年许,而无祭祀之行,如此岂能致君尧舜,且使天下太平?先生于此,又如何看呢?”


第十五章 勋将录
  听了那个不知名的学生所言,裴该自然大不以为然。
  对于儒学到魏晋以后逐渐掺杂老庄,甚至佛教内容,一变而成为玄学,他本人也是相当反感的。不过究其根由,裴该倒并非反对老庄——至于佛理,基本上一无所知,也无从反对起——道家作为一门古代哲学,自有其可取之处,但玄学光捡了其中的思辨手法,用来粉饰自身的无能和逃避浑浊乱世,却实在于国于民,没有什么益处啊。
  只是这个学生彻底颠倒了因果,乃因为曹魏以来的高压政治,再加司马家诸王造乱,才把大票胆怯士人逼去了谈空论玄的道路,从而恶性循环,使得国家更为衰弱。倘若朝政清明,天下安定,世家子弟忙不迭地要去争权夺利,谁会想到避世?谁会从老庄哲学甚至于佛学中去寻求心灵寄托啊?
  至于自己在关中变制,确实“不依先贤之教,不从祖宗成法”,但祖宗哪有什么一成不变之法!时移世易,变法宜矣,孔子虽尊周礼,而自汉武崇儒以来,历朝历代都不过打着周礼的幌子,自搞一套罢了——即便口口声声“复古”的王莽,所行亦非周政。
  不过有一点这学生倒是并未说错,自己脑袋里压根儿就没有“祭祀”二字,顶多逢年过节,跟家里祭祭祖罢了——要是身边儿没有姑母裴氏,或者妻子荀氏,事先提醒,估计连祭祖都能给省了。
  终究后世的很多中国家庭,已经不重祭祀,最多清明节去上趟坟而已。但裴秀葬在闻喜,裴頠之坟在洛阳郊外,裴嵩甚至不知道埋骨何方,则裴该身处长安,又要去哪儿上坟哪?他大司马难道能够擅离职守,跑洛阳一趟就专为扫墓?
  哦,也对,此前既入河东,便当去闻喜裴柏下祭扫,既归洛阳,也该去瞧瞧裴頠的坟墓,这倒是我疏忽了。
  终究儒家最讲礼——倒未必讲理——则身为国家重臣,倘若被人认为自己无礼,可是会失去士人拥戴的呀,裴该终究并不是光靠着广大农民群众去打的天下。
  于是不等董老先生回答那学生的问题,他便痰咳一声,迈步而入。室内二人闻声,一起转首望向门边,随即那学生的脸就绿了……裴该虽然为了骑马方便,未着官服,只是戎服小冠,但金印紫绶是挂在腰上的,则如今长安城内,能佩紫绶者,又有几人?
  董景道原本坐着,想要离席而起,却被裴该伸手朝下一按,给阻止了:“董校长不必多礼。”正好他腿脚不便——已不复昔日亲执耒耜,躬耕种菜之能了——便只欠身而一长揖。那名学生原本站着,则依礼跪拜,伏首手背,说:“草民拜见大司马。”
  裴该示意他起来,问道:“汝是哪里人,何姓何名?”
  “陈留范宣。”
  裴该略略一回忆,脑子里貌似对这名字没啥印象,便道:“董校长曾云有学生远自陈留而来,品学兼优,所言便是卿么?”
  董景道点点头,那范宣却说:“宣原本便行旅关中,为向文博先生请益,听闻先生已入长安学校,担任校长,这才报名就学——并非闻讯才从陈留赶来的。”
  裴该表示嘉勉地笑笑:“千里求学,足见诚心。但不知卿求学所为者何,学成之后,又有何意愿哪?”
  范宣始终笼袖拱手,略躬着腰,半垂着头,仪态颇为恭敬,听问便答:“先贤之经、圣人之教,明天地之大道、人心之所欲,岂可不学?其学无涯,即夕死亦可朝闻道,哪有什么学成之后呢?宣唯愿继踵圣人之步伐,深究学理,而并无晋身之望。”我学习的目的只是明理,不是为了做官啥的。
  裴该笑笑:“闻卿适才所言,略识其理,但只见其一而不见其二。老庄之学,汉高、吕后,乃至文景皆用,汉未见衰也,可见其于治国,未必无用。唯今之人假谈玄理,或以为无为而真能无不为,或欲因无用而保全其身,本无治国平天下之念,则即便口诵皆圣人之教,也必然是一般的虚妄。
  “孔子不避世,周游列国;孟子不避世,说于齐、宋;荀子不避世,议兵于赵。则今之人诚能谋国而不惜身,即如诸贤终不能久仕,不能致某君尧舜,国家亦未必如此也。
  “至于卿所云从祖宗成法,岂不闻荀子‘法后王’之言乎?再如祭祀,祭在国家,某任行台,又岂敢擅专啊?”
  裴该本来是想好好跟这学生说道说道的,但一则他对自己的口才信心不足……
  真要道黑为白,甚至指鹿为马,其实简单,他在羯营之时,议论便不输张宾,遑论程、徐。但问题是相关士人已经成型的三观,相关儒学,就不是那么好跟人辩论的了,因为儒学其实重经验而轻逻辑,你即便能逞口舌把别人辩得哑口无言,人不信服照样不信服。王夷甫岂非善辩者乎?“信口雌黄”之讥流传千载。
  裴该就施政之道,还在徐州的时候就跟卞壸辩论过,入长安又与梁芬、荀崧等人多次交锋,那些还都是合作者,且更关注具体事务,尚且说不通,更何况跟一名年轻士人隔空放炮呢?有那精神头和唾沫星子,还不如去“灌输”麾下兵将,一张白纸,更方便描画。
  二则,既然这范宣只是一心钻研学问,并没有为官治国的欲望,那裴该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口舌?
  于是随便说了几句,便一摆手,命范宣退下了。范宣既去,董景道就说了:“此子天资聪敏,好学不倦,入学时便已通晓四经,尤精三礼,其实我本意要招之做先生的。但其坚决不肯,要从我学经……本待期以一年,便举荐给大司马,然观其志,却不欲为官,可惜啊……”
  那边范宣才出去,便见有数名同学敛袂而来,远远地朝他行礼——范宣既通多经,就时常有同学前来请益,他无不耐心讲解,且在很多学生看来,范生之见,比不少先生还要强……因而普遍对他都很敬重。
  范宣还了一礼,便问:“君等是来寻校长的么?可稍待,大司马方入,正在与董校长相谈也。”
  学生们闻言,都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其中几个双眼一亮,急忙压低声音问道:“宣子可曾拜谒了大司马?所见大司马,何如人也?”
  范宣皱着眉头,细细一想,最终只回答了四个字:“文质彬彬。”
  ……
  大司马三军诸将士,陆续将籍贯迁至关中——此事原本简单,反正这年月的户籍统计也很粗疏,且经丧乱,到处都是一笔糊涂账——当然人各有志,也有少部分并不肯从。
  不愿意的多为中下层将士,或者安土重迁,或者挂念亲族和祖宗坟墓,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新建进而光大家门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改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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