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摇头道:“卿言是也,然而……若以当面晋军素质来我军中甄选,可能得三千人否?”你说裴军全都是精锐,所以咱们打不赢,这话合理,但问题是同样的精锐,他能拿出近万之众,我又能拿出多少?三千人顶天了吧。
郭荣乃道:“裴该得雍、秦二州之地,且有凉州张氏为其后援,前又摧破刘粲,士气正盛,则兵马强壮,自不待言。我止发并州半州之卒,又如何与之相提并论哪?”
咱们归了包堆,也不过太原、新兴、乐平、西河四郡之地——西河郡还没拿全——而已,则欲点选精锐,自然不能比拟两州在手的裴该。倘若加上上党的虁将军所部,则出精锐可达裴军半数,再加上河北的赵王、幽州的孔将军,上万这般精锐也是选得出来的——明公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啊。
石虎听了诸将的解劝,心才略定一些,随即却又叹息道:“可恨刘曜不肯开城呼应……即便胡军不能战,亦可牵制部分晋师,使我正面压力轻减。卿等所言,虽然有理,但如今我止半州之地,赵王与蘷将军旬月内不克来援,则此仗要如何才有转机哪?”
诸将面面相觑,谁都拿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他们自觉打不赢裴军,关键有两点:其一,平原对决,无险可恃,唯勇者胜,这是没有花巧可讨的;除非敌将实在颟顸,指挥不力,或者我军的数量足够多道并出,包夹敌军——可惜就今日之战来看,以上两点全是虚谈。
其二,敌人有一支精锐骑兵,足以弥补步兵数量的不足,而且反倒制约我军,不可能进行大范围的兵力调动。
所以这仗再打下去实在没意义,今日还算小挫,再多打两天会有什么结果,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啊。
晁赞沉吟少顷,奉劝石虎道:“将军,某以为当退则退,勿因小利而失大局……”
随即解释道:“所谓小利者,平阳也。我今来救平阳,而雍王尺兵、粒米不与,唯坐观我与晋人争胜,且即破晋人,彼亦未必肯纳我入城,欲得平阳,还需力攻。然而,即便能破当面晋寇,我军尚有余力攻伐平阳否?
“至于大局,晋人与刘氏有血海深仇,裴该此来,必得平阳,绝不肯先退。而我若长期与之纠缠,如彼所言,拓跋或将发兵进袭晋阳,晋阳若失,上党也不可保,则太行以西,不复为赵国所有……
“将军此番南下救援平阳,本无赵王之命,则若丧失弃地,赵王必不肯轻释将军也。将军三思。”
石虎紧蹙双眉,思索良久,突然开言道:“平阳富郡,紧邻西河,若为晋人所得,于我大不利啊。”
郭荣忙道:“倘若是我家土地,自然尺不可相让,然而平阳原本便是刘氏所有,于我虽号国家,其实等若敌国,则今日弃之,也未见得可惜啊。”
晁赞瞥他一眼,随即深入地劝解石虎道:“平阳虽云富郡,但自刘……先帝在时,即涸泽而渔,刻剥百姓,导致田亩多荒,府库空虚,我便夺取,也未为有利。反倒是晋人若得平阳,非三五岁不能稳定民心、恢复生产,裴该自然止步与此,近日内不敢再北上西河、太原,方便我军整训、积聚。
“再者,若我退去,而晋人终不能克平阳还则罢了,若克平阳,天子或为所擒,或为所逐,则刘氏江山,不复存也。我等正好劝说赵王正位,以堂堂正正之旗谋定天下!”
众将闻得此言,都是又惊又喜,尽将目光汇聚在石虎面上。
石虎咬一咬牙关,说:“我自然希望将如此颟顸的朝廷掀翻,使阿叔可正君位。然而我若退去,晋人尾追不舍,又如何是好?”
晁赞笑道:“裴该欲得平阳,而非晋阳,且其兵力不足,又如何衔尾而追啊?将军勿虑。”随即建议道:“我等可将蒲子、永安等县百姓尽皆北徙,以充实太原。”
石虎想了又想,终于还是一拍大腿,说:“也罢,待我归于晋阳,亲练出一两万精锐来,再与裴先生一竞短长!”
第六十章 夜袭晋垒
战罢半日,晋军返归大营,裴该计点今日功勋,以郭诵为第一。
甄随心中不忿,却又没理由反驳——终究先挫敌势的是郭诵啊,哪怕姚弋仲都能把郭荣逼得步步后退,反倒是他甄老爷被石虎死死顶住,战果最为寥寥。这倒霉撞上个硬碴儿,命数如此,无话可说。
于是拍拍郭诵的肩膀,大声夸赞道:“小郭打得是好,不负我当日在河东,日日教导于汝,终究得了我用兵的三分神韵。”
姚弋仲、刘光等将暗自撇嘴,郭诵正面甄随,倒是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来,只得微笑拱手。
随即商议次日再战之策,裴该就说:“来日可将骑兵改布阵右,或可起到出敌不意之效。”随即问郭默:“思道,以卿看来,明日能破羯否?”
郭默回禀道:“臣以为,我军胜而更锐,羯则败而气馁,最多三日,必能破羯。然而……”话锋突然间一转:“倘若石虎知不能胜,深沟高垒,不与我战,则不易克了。”
甄随笑道:“他不战便不战,可以对耗粮秣。近自河东输入临汾、绛邑之粮不在少数,我不信羯奴可以耗得过咱们。”
郭默摇摇头:“倘若晋阳更发援军,或者上党蘷安来,则我军终寡,便难取胜了。”
裴该道:“倘若晋阳更有余力,石虎不会止将此二万众来。至于上党虁安……”瞥一眼郭诵,说:“可请李府尊发兵逡巡于太行山前,以牵绊之。”
郭诵急忙拱手道:“末将愿为大都督作书,请阿舅依命从事。”
李矩本是祖逖的部属,所守又在关东,就理论上而言,他可以不遵从裴该的将令——除非裴该先得到了朝廷的允准。但一来一往,再等朝廷允可,未免迁延日久,恐怕会贻误战机,故而郭声节才主动表态,说我写信给舅父,请他听命吧。
——终究只是在太行山前虚张声势,河内军都不必要迈出郡界一步,就算没有裴该甚至于朝廷的指令,李矩专断自为,那也仍在其职衔范围之内,不算逾矩啊。
裴该点头:“如此,有劳声节了。”随即沉吟少顷,对诸将说:“以此想来,石虎实无胜我之策,也唯战、守、走三道而已。彼出战,则如郭将军所言,三日内必为我所破;彼守垒,亦不可能持久;而彼若走……”
甄随插嘴道:“他若想逃,我便追击,争取砍下那小子脑袋来!”
裴该摇摇头,说:“不可,我军兵寡,尚有平阳坚城在侧,岂可绕过平阳,猛追羯军啊?则彼若退,我便返身攻打平阳。既然胡军士气已沮,乃可以粮谷召聚四方百姓来合,伪壮声势,使刘曜以为我自关中源源不断调来增援,趁其胆丧,或可一鼓而下也。”
随即摆摆手,说罢了,这是日后之事,咱们还是先打垮了当面的石虎再说吧。
……
结果当日午后,便有探马来报,说羯军已然拔营而起,朝北方遁去了,裴该急命刘光率精骑往追。石虎命郭荣领兵殿后,刘光无隙可乘,也便遵照临行前裴该的吩咐,远远地吊在羯军后面,一直到三日后,目送他们开进了永安城,这才收兵回来。
此前自然不时派遣从骑归报,说羯军确实渐行渐远,不象是伪退。而且我把骑兵撒得满盆地都是,倘若发现敌人有所异动,必能第一时间侦知,并且禀报大都督知晓。
裴该这才把营垒移回平阳城南,继续打造攻城器械,并且还如其先前所言,派人去四乡大张放粮之榜,用粮草来引诱百姓们聚拢过来,以助声势。
凡循声而来的百姓,就都在兵士看管下,汇聚在营后喝稀粥,每齐百人,便立一面旗帜,告诫他们:汝等可以一直吃喝到平阳城破,但若离开此旗十丈范围,那下顿舍粥就没你的份儿啦。
裴熊私底下问裴该:“若欲使百姓为虚兵,以吓胡胆,分兵四乡搜掳即可,何必还要舍粥啊?虽说目前粮谷尚丰,但若各乡百姓聚拢而来,数千上万,终究也难以支应哪。”
裴该微笑着向他解释:“自刘渊叛乱以来,胡据平阳已近十岁,晋民日盼王师而王师不至,恐怕信心早堕,而甘心为胡汉之奴了,则我即得平阳,欲复收民心,大为不易。而今舍粥,是先安抚百姓之心,则即便我此番不能得平阳,被迫暂退,民心亦当稍稍归晋,不能尽为胡寇所用也。
“刘聪父子近岁涸泽而渔,我来时便观平阳百姓,多数赤贫,甚至饥馁,则若不加以赈济,恐怕难以待秋,则若我取下平阳,百姓多数饿死,空得一郡,又有何益啊?”
随即面色一沉,又补充道:“且平阳郡内,多是我晋百姓,我为晋官,又岂能搜虏自家百姓,使泣离田亩呢?!”
也不知道裴熊听明白了没有,只是诺诺而退。
攻城器械在五日后大致打造完成——也就十几架云梯和两具撞车而已,终究裴该来得仓促,没带什么匠人——同时聚集百姓也有六七千之数,于营后新立起数十面大旗来。于是裴该吩咐众将,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一早,便要猛攻平阳城。
谁想睡至半夜,忽闻金鼓之声。裴该一轱辘爬起来,大声问道:“是我营中惊扰,还是胡军出城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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