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一声不吭,抱着两个革囊回营去了,然而被绳索吊上门楼后,却发现曹操依旧坐在原处低头不动。曹子修不敢多言,只好将两个革囊放下,然后与自家父亲陪坐而已。营门外,张辽依旧在喝骂,甚至开始杀人,但曹操却还是置若罔闻,唯独期间其人几次想伸手去拨开身前的革囊,却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只能颓然撒手罢了!
又过了一阵时间,大概张辽也已经累了,喝骂声渐渐消失,但这位今日杀的性起的燕军骑将依旧在营门外徘徊不走,反而不停的聚拢零散兵马,俨然是想多凑一些兵力以建奇功!这不免让营中曹军稍显焦躁。
“告诉他们不用怕!”曹操依旧无言,说话的乃是曹昂。“咱们大营中有两万多人,粮草弓弩俱全,沟渠垒楼皆有……至于燕军,天色已黑他们聚拢不了多少兵力不说,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根本不可能攻营!而且等到后半夜,我军主力必然全至!”
周围侍从纷纷会意,然后立即去巡视营垒,转述曹昂言语,以让营中民夫、溃兵安心。
对此,依旧坐在门口上木栅挡板后的曹操却只是微微颔首,依旧没有言语。
就这样,张辽虽然知道曹操可能就在身前不远,却始终不能有所得,偏偏又不舍得走;另一边,曹操始终没有半点回应,却也始终没有起身离开此处营门的意思。
双方僵持了不知道多久,忽然间,营外一阵喧哗,然后一个让曹操终于动容的声音陡然响起:“孟德今日真是命大!可兵败如此,你苦苦支撑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仗再打两次,你也就油尽灯枯了吧?何不早降?”
曹操依旧沉默不言……争雄天下,本就要压上一切的,曹孟德本就清楚这个道理。实际上,事到如今,即便是为了夏侯渊,为了身前的曹纯、史涣,他反而不可能轻易言弃了。哪里会因为什么言语而为之所动呢?
“也罢!”隔了一段时间,营门外,公孙珣的声音再度传来。“孟德不愿相见孤也能理解……这里有许仲康(许褚)和王子行(王必)的首级,孤就放在营前了,其中许仲康的尸体就在之前燃火的路口,王自行尸体则在东面十五里处,孟德可以让人寻回一并缝合安葬,这二人俱是忠贞之士,还望你好生祭奠……唯独你的将旗孤要带走,以示此战大捷,却是不能还你!”
曹操终于动容扭头,却始终没能站起身来。
又等了片刻,眼见着营内毫无动静,营外公孙珣终于下令吹起军号,号角声接连不断,四处呼应,瞬间响彻数十里,随即各处幽州骑士携带己方伤员、尸首,敌军首级、兵甲,纷纷北走……营前也是马蹄声不断,与一直不停号角声一起绕营北归。
到此为止,战事似乎,可能,终于是要结束了。
营中自有人取回盛放着王必、许褚首级的革囊,然而曹孟德面对着四个革囊,却依旧端坐不动,恍惚失神。
这还不算,大概只隔了小半个时辰,营门外忽然喧哗声起,曹军方才醒悟为何公孙珣没有尝试强攻大营,而是直接退走——原来,曹操主力尚未到达,其女婿孙策却居然率一万兵马从颍川星夜驰援赶到,之前公孙珣退兵俨然是因为哨骑得知了此事。
但是,孙策既然入营,便上楼来拜会自家亚父兼岳父,曹孟德却依旧一声不吭,枯坐不动。而孙伯符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更兼忽然闻得朱治生死不明、黄盖受伤,自家九千兵马几乎全丧,也是匆匆离去,转而安抚伤兵、寻找朱治去了。
进入午夜,曹军全军困乏,更有士卒汇报说是亲眼见到燕军大部队全部向北汇集,往北面乌巢泽方向的临时营地而去,便全军彻底放松,然后就地休息起来。
但也就是这时候,曹军北面四个没有人驻守的小营复又忽然火起!然后又有一个自称西凉马孟起的白马小将纵马绕营一周,沿途格杀外圈哨位与搜寻朱治的孙策部属,引发全营骚乱!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公孙珣临别前的一个小手段罢了……北四营实际上已经空置,想烧走时便能烧了;而且这种永久性大营内外,本有防火沟渠,充足水井储备,栅栏和栅栏之间也都有防止走火的安全距离,只要有人处置妥当,根本不可能烧到南面那个大营!但是,公孙珣偏偏要等到撤军后,再让那个什么马孟起引小部队杀了个回马枪过来纵火,俨然是要借此挫曹军士气、孙策援军锐气,让中原联军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但是,知道归知道,曹军或者孙策所部却还是不免为之手忙脚乱,继而士气再落!明明有近三万人在大营中,却居然折腾到了天色将明之时方才将火彻底扑灭。
也就是这时,曹仁、刘晔、黄忠等人终于引原濮南大营主力兵马三万赶到官渡。
进入营中,刘晔闻得陈到、吕岱身死,几乎晕阙不提,黄忠怒发冲冠不说,曹子孝匆匆来到大营南门楼上,见到四个革囊与曹休死讯,也是愕然到难以发声。
“子孝来了!”此时天色已经微发凉,曹操浑身狼藉一片,满目血丝不提,却终于开口,其人直接挥手示意自家兄弟到他跟前。“辛苦你过来一下。”
曹仁强做镇定,下令部属将几个革囊取走,好生清理,然后方才去到曹操身侧。
“坐下!”曹操声音嘶哑。
曹子孝不敢怠慢。赶紧又盘腿坐到曹操身侧。而曹孟德见状,竟然一头栽倒了曹仁双腿之上,然后长叹一声:
“子孝到了,我终于可以闭眼睡一觉了!”
言罢,其人鼾声如雷,而曹仁却忍不住抱着自家兄长的脑袋一时情难自禁,泪流不止。
东方渐亮,同一时刻,只率百骑劫营成功的马孟起眼见着便要回到乌巢旧营,却忽然中途勒马停身,然后环顾左右,面带犹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周围九十九名志愿相随的白马义从俱皆茫然。
———我是忘了什么事情的分割线———
“……既大破之,曹操复亲提万骑至,欲乘乱冲阵,太祖遥见操大旗,自引三千白马义从逆而冲之,复大破之。操仓惶走,所部流离溃散,沿途遭袭不止,乃弃将旗、金盔、宝剑,复割须翻马,几单人入营。既入营,闻曹纯、曹休、吕岱、陈到、许褚、王必纷纷死,愕然失声,坐于门楼上不动。中有张辽临营喝骂,太祖引众还首,孙策引万众来援,马超百骑焚营,皆不动,亦无声。及天明,曹仁引兵三万至,操方枕其膝而叹:‘子孝至,可眠也!’遂一眠累日。”——《典略》。燕。裴松之注 PS:好吧,真的是要磕头认错了!
第十章 当头退避也应难
盛夏时分,官渡突然爆发的一日大战震动天下。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战斗的激烈程度远超人们想象,而战斗结果的影响也注定是敏感又深远的……中原联军的三万核心部众一日内近乎全军覆没,而燕军最核心的河北铁骑也在一日内减员近五千众;除此之外,燕军到底是没能突破官渡大营,而中原联军却又近乎彻底丧失了骑兵建制。
战斗的胜利毫无疑问属于燕公与他的河北军,但中原联军与曹司空却并没有因此而垮掉。
“公孙文琪历来如此,不战则已,一战必然倾力,如今我军骑兵尽失,而官渡又极为宽阔,彼辈说不得三五日内便要重整军力来攻,那么我军届时又该如何应对?”
战后第二日的晚间,双方都还在舔伤口,战场上的尸首都还没有收拾干净,曹孟德便忽然召见刘晔、曹仁、黄忠、孙策、黄盖等几名营中关键将领,再加上曹昂,一起讨论局势。
只见其人颜色如常,言语平顺,只是语气稍显严肃而已,若非头发被燎了一大片,外加双目充血,几乎看不出此人前一日刚刚经历过那般大败,也是让帐中诸将不由暗暗佩服。
然而,曹操气势不减固然让人佩服,却也不能对局势有一二缓和,闻得此问,帐中几人俱皆为难。
“不瞒亚父大人。”孙伯符倒是个干脆人,直接在位中脱口而出。“不止是官渡,我仓促引兵来援,颍川空虚,如果程普此时引兵出轘辕关,怕是颍川也难保……须知道,司隶旧地多有关卡,程普也好,钟繇也罢,都可以据关而对,可攻可守。我等却不好轻离。”
“颍川是腹心之地,不能不保!”曹操同样干脆。“朱君理既然已经寻到,你就不要耽搁了,可以立即返回颍川,朱君理也送到后方安心静养……”言至此处,曹孟德稍微一顿,却又肃容言道。“回颍川后,阳城、轮氏等地你俱可弃掉,你只要引全军守住阳关、阳翟便可。这样的话,一来,可以与此处大营形成联动;二来,在彼处囤积主力,背靠坚城,也能防范河北骑兵绕后突袭。”
孙策微微一怔:“道理上如此,可汝水方向呢?颍川与司隶有南北两个主要通路,小子若是将兵马全都聚集在阳翟、阳关一带,自然可以守住颍川,可若关西兵忽然出陆浑关走汝水这条南路又如何呢?”
“我自写信给吕布,请他出鲁阳,临阳人,看住南路。”曹操似乎早有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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