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跟了程墨三年,粗浅识得几百个字,这份竹简又是昨晚就背熟了的,这时念起来倒也抑扬顿挫。
以何阳为首的属官们越听脸色越不好看,待榆树念完,众属官沉默了一会儿,高迪吞吞吐吐道:“丞相,这样会不会太严厉了些?”
霍光是个工作狂,包下所有工作,奏折也直接送到他那里,苏执一向当摆设惯了,自己都没什么活可干,何况手下这些属官?因而也就对他们没有任何约束,他们只要早上来点卯,其余时间做些什么,苏执都不管,只要他们别误了大将军府转来的公文就行,可是这样的公文很少,要不然唐劬也不会没有心理负担地在上衙时间去见张勉了。
现在程墨突然规定他们得坐班,规定公文送到他们那里,两天之内必须处理,违者有相应的处罚,这让他们如何接受?
高迪一言既出,属官们一个个如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
程墨道:“你们领朝廷的俸禄,为朝廷办事,理所应当,有何严厉之处?难道说,上衙时间,你们三两成群四处晃荡?还是说,公文交到你们手里,压他三五个月再处理?”
以前他们可不就是上班时间或是和三五知交好友相约谈诗论文,或是喝喝花酒,和小妾厮混,总之,领着俸禄,又有各种孝敬,又不用真正做事,过得悠哉游哉,要不是得知诏书下来,任命程墨为相,他们先赶过来候着,只怕程墨过来,也见不到这么齐的人。
现在让他们坐班办公,他们怎会甘心情愿?
高迪被说中心事,满脸通红,不敢再说,其他人便把眼睛投向何阳,何阳是个老实人,想了想,拱手道:“丞相说得是。”
这就是答应下来了。
高迪等人默然,要是唐劬在这里,一定能把程丞相驳倒。唐劬以口才著称,程墨又太过年轻,威望不足,事关自身利益,他们便想挫一挫程墨的锐气,让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烧不起来。
众属官心里念叨唐劬,唐劬刚好于此时赶了回来。张勉那边商量好了,他便急急赶来,皇帝已经下诏,新任丞相说不定会赶过来巡视领地,他可不愿给上官留一个不好的印象。
他进公庑一打听,程墨和众属官在厅中议事,便过来,在门口朗声道:“下官丞相长史唐劬唐子浦求见丞相。”
“进来吧。”
唐劬一只脚迈进去,只觉很多双眼睛望了过来,主位上大马金刀端坐一个剑眉星目,长相俊朗的青年,那双眼睛深谭似的,叫人猜测不透,又似能一眼把人看穿,让人无所遁形。他心下一凛,赶紧行礼道:“下官唐子浦见过丞相。”
程墨道:“唐长史,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这个时辰又不是下衙的时间,你为何不在衙中处理公务?”
唐劬怔了怔,有些茫然道:“丞相?”
难道程墨有顺风耳千里眼不成?还是他派人跟踪自己?要不然,没可能这么快就知道他们刚才在张太常府上商量对付他的事啊。
程墨没有说话,榆树已展开竹简,道:“第三条,无故旷衙者,首犯笞二十,再犯笞四十,三犯贬回原籍。”
这贬回籍,就是没有官做了。
这样的处罚不可谓不重,难怪众属官都有异议。
唐勉更加茫然了,道:“什么?”
他可是刚刚进来啊,什么第三条,什么笞二十笞四十,谁来告诉他,指的是什么?
好在程墨还算厚道,道:“何司直,你跟唐长史解释一下。”
丞相司直是辅佐丞相,检举不法,相当于国/务/院负责司法的秘书,由何阳向唐劬说明,再合适不过了。
何阳心里苦笑,以后他这司直还真不是摆设了,想是这样想,还是道:“诺。”把刚才程墨公布的新举措说了一遍,又指着榆树手里的竹简道:“这第三条,便是第三条规定了。”
“什么?”唐劬一听,差点没晕过去,他这就违反规定了,就要受罚了?老天,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听不清楚没关系,我再说一遍就是。何阳很负责,又详细解释一遍。
“丞相,属下什么都不知道啊,下属刚刚得到消息,苏丞相请辞,陛下恩准,下诏封您为相,因而,属下马上赶过来,没想到这才进门,丞相便说属下违反了什么规定。”唐勉叫起撞天屈,不叫屈不行啊,要是老实认罪,屁股就得开花了。
程墨剑眉轻挑,道:“哦?你刚刚得知?”
一旁的高迪坐不住了。他跟唐劬一向交好,两人是一起喝过花酒的兄弟,没想到刚才无意间一句话,却把好兄弟害了。他吃吃道:“丞相,属下眼神不大好,或许,看错了。”
在程墨如深谭般的眼睛注视下,他越说越小声,越说头越低。
第509章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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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劬被两个粗使仆役强行拖下去,杖了二十下笞刑,后背、屁股、大腿鲜血淋漓。
他奄奄一息被抬上来的时候,何阳、高迪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望向程墨时,有惊惧,更多的是敬畏。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丞相,可真够狠啊。
唐劬仰起头恶恨恨地盯着程墨,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把程墨杀死了。
厅中寂静无声,众属官都忘了呼吸,程墨的眼睛扫向哪里,哪里的属官便低下头。倒不是他们没骨气,实是他们没有想到,程墨会拿唐劬立威。唐劬在地方上素有才名,受太常张勉举荐,苏执亲自任命为长史。
程墨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厅中的寂静:“以后若有违反者,本官一律严惩不怠。”
“诺。”这一声应诺很整齐,只是未免中气不足。
“好了,送唐长史回家歇息吧,先请大夫上上药,敷敷笞伤。本官特准你三天假。”程墨难得地露出笑容,这笑容看在唐劬眼里,就跟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似的。
高迪因为自己无意中一句话,害得唐劬被笞,不免内疚,先向程墨请示:“丞相,唐长史的家眷没有在京,可否容属下送他回去,为他请个大夫瞧瞧?”
笞刑就是用规定好尺寸的竹杖行刑,受刑者趴着,受刑的范围有屁股、腰背、腿,一般都是对着屁股招呼的,瞧唐劬这伤,屁股上渗出血,后背也血淋漓,却是不知为何。
程墨立完威,当然要示之以恩,他脸部线条柔和了些,笑容明亮,道:“本官准了。”
“谢丞相。”高迪松了口气,丞相大人准了,他送唐劬回去,就不算早退,不用吃竹杖了。
唐劬腰下、屁股、大腿热辣辣地疼。他家境殷实,自小没挨过父母一根手指头,长大后更是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屈辱如蛇般吞噬着他的心,疼痛处又让他恨恨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呼叫出声,他丢不起那个人。
程墨道:“今天就到这里吧,都散了。”
总算散了!何阳等人长长吁了口气,只觉中衣都湿透了,待程墨起身走了出去,他们想迈步,只觉两条腿软绵绵的,像踏在棉花上,何阳心想,这位程丞相,可比苏丞相厉害多了,以后得打起十分精神,好好侍候。
众属官同样觉得程墨难侍候,大家互相看看,连相约坐一坐,抒发一下心中感想都不敢,互相拱拱手,回各自班房了。
这个时候,高迪才敢叫唐劬的小厮进来,把唐劬送回家,又让小厮去请大夫。
一路上,唐劬紧闭双眼,想着张勉在书房中说的话,心里暗暗冷笑。张勉相邀,他赴约,还是看在张勉举荐之恩的份上,待张勉说出让他利用丞相长史的身分,拖程墨后腿的话,他心里还很不以为然,想他堂堂一方名士,进京在丞相公庑屈居长史之职,已经够闹心了,怎么能做此卑鄙之事?他答应张康,也是不得已。
现在程墨一言不合便把他打得鲜血淋漓,叫他怎么不恨?还好有张勉撑腰、主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把程墨扳倒。决心既下,便觉得伤处不那么疼痛了。
高迪见他闭目养神,以为他伤着筋骨,心里越发内疚,只是路上人来人往,他被程墨吓得狠了,生怕隔墙有耳,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直到进了唐劬的家,让小厮去请大夫,才关上门,叹着气道:“为兄实是未料到丞相会整治属官,问起你时,曾说你刚外出不久。没想到丞相为此为由,拿你杀鸡儆猴。子浦啊,为兄对不起你啊。”
高迪比唐劬年长三岁,私下来往,都是以兄长自居。
他这一番话声泪俱下,实是内疚不已。
唐劬微微张开眼睛,看了浊泪滚滚而下的高迪一眼,故意有气无力地道:“高兄切切不可如此自责,我们一向懒散惯了,丞相要严明纪律,也是应该。现在不是苏丞相在位的时候了,以后高兄行事务须小心,不可叫丞相抓住痛脚。”
高迪内疚的同时,也有同样的想法,好在程墨颁布了规定,只要遵守规定,想必他拿自己没辙,听唐劬这么说,他连连点头,道:“正是,以后我们都小心些,别违反他那规定了。”
唐劬闭了闭眼,像是养了会儿精气神,然后道:“只是为弟刚为长史两个月,便受此处罚,想来为弟才疏学浅,不称职啊。”
其实他任丞相长史两个月,处理的公务加起来不足五件,都是些小事,转到他这里时,只需他签个名。这些天,他也常感叹这个职位清闲是清闲,只是抱负难伸。程墨深得圣宠,既任丞相,想来是皇帝要放权,要恢复丞相的职能,可是他能让程墨如愿么?他唇边禁不住闪过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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