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掷尚未过后,清军就已经冲了上来,比之绿营,他们的动作更为迅速,但是江浙明军也是血战多年,训练量之巨大在同时期的军队中也是屈指可数的。而这些常年的训练,使得明军将士们一旦听到命令,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始执行,根本不做任何考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阵型的转换。
“杀!”
阵型重新展开,清军也已经冲了上来,明军呐喊着将长枪向前刺去,顿时一阵惨叫声响彻战场上空。
一丈五尺的长枪,士卒们的兵器训练没有花哨的武艺,仅仅只有一个突刺的动作。常年累月的练习,力道和精准都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强化。八旗赖以破阵的刀盾锐士遭到明军的突刺,虽说下意识的动作以盾牌进行格挡,但是武艺各有不同,动作快慢、方向皆有不同,面对明军万千人如一人般的集团刺杀,自是不可能做到万人如一般的格挡,从而顺势冲入到近身。
近卫营的阵前,黄成铭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八旗军用盾牌抵住了明军的长矛,顺势劈了下去,将枪杆砍断,但枪头却依旧钉在盾牌之上。
相较之下,这清军左面的八旗军却远没有他那么好运,一连两枪捅过来,其中的一枪用盾牌死死抵住,可是另一枪却在没有机会闪展腾挪,直接就捅在了颈子上。而杀死他的明军在早已形成条件反射的扭转、收枪过后,枪头上竟还挂着一段似乎是喉管似的东西。倒是那个清军右边的锐士,则荡开了明军的枪尖,一个近身就冲进了内圈。
前排的长枪手并非只有单薄的一排,当那个八旗勇士杀进了内圈,立刻就遭到了后排长枪手的突刺,很快就身负重伤,失去了战斗力,进而被前排的长牌手补了一刀在脖子上。
明军正面战场的近卫、神塘二营的那四个局的面前,清军的战阵在接战的第一瞬间就立刻变得如狼牙狗啃一般。
老套路的投射兵器开道,步兵锐士快速跟进以压制对手的战术一击不成,立刻就变成了与明军对耗的过程。可是明军的铁甲长枪兵配合火铳及少量长牌手的混编战阵面前,这支八旗精锐,虽说不少锐士都是披着双甲,但在长枪和火铳面前也实在起不到太大的防御作用,兵器更是过短,步弓的抛射对这等厚度的铁甲也不过是毛毛雨一般,以至于始终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
看上去,明军在接战之初就已经占据了优势。只不过,自去年十月到达江宁以来,岳乐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做,只等着援军,针对明军的战法,他对所部的八旗军也进行了必要的战术调整。
岳乐的将旗一动,命令顺着各旗、各甲喇、各牛录的旗帜一步步的传达下去,前面的分得拨什库们看到牛录旗的命令,立刻就大声呼喝了起来。
转瞬间,清军后排的刀盾兵们密密麻麻的站成了一排,将盾牌挡在胸前。而那些前排的刀盾兵,早已陷入到与明军的交锋之中,在听到了命令后,也不再继续闪展腾挪,而是开始尽可能的蹲下身子。
阵型转换完毕,清军的盾阵开始向明军的战阵缓缓的踏步前进,立刻就吸引到了明军长枪手的注意力。但是比起每兵间隔一段距离,这等盾阵几乎与明军的前排达成了一对一的对战,刚刚那般一个刀盾兵要同时面对一到几个长枪手的局面登时就得到了改观。
长枪突刺,刀盾兵只要盯紧了他们正面的对手,也就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那个就够了。以盾牌进行格挡,对于他们这些老兵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转瞬间,刚刚那般一边倒的局面得以缓解,明军对清军的杀伤速度迅速降低,反倒是那些蹲下的刀盾兵在第二排长枪手以及长牌手们的合力攻击下被迅速的清剿一空。
“盾牌应该做得更大一些。”
岳乐遥望着前方的战局,听着传令兵一波波的回报。这个念头此前不是没有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过,只是清军的刀盾兵一向是破阵的锐士,盾牌太大了会影响破阵的节奏和效果,不利于武艺的施展,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寄希望于武艺配合盾阵来减少伤亡,从而不会影响到刀盾兵破阵的效果。
只不过,盾阵确实减缓了明军的杀伤速度,但是明军仪仗着武器长度和身上的坚实铁甲,清军能够造成的杀伤依旧微乎其微,而清军虽然是有效的减缓了明军的杀伤速度,但是交换比上还是吃亏良多,照这样下去也同样不是个办法。
“王爷,让鸟铳手跟在后面射击吧。”
刘良佐的建议立刻得到了岳乐的肯定。只是鸟铳射击,要不在阵前,在阵中的话,总要前排的士卒半蹲,就像刚刚明军面对清军骑射时那般,否则弄不好就会伤到前排的士卒,火星子还好,要是铅弹的话,一条命也就没了。不过,若是能打赢了,几个奴才死的冤枉些岳乐也是毫不在意的。
接到命令,刘良佐连忙向阵后的那些汉军旗的鸟铳手们下令,接下来,一队队的鸟铳手越过了一层层的满洲八旗战阵,直抵到第二层才算停了下来。
“蹲下!”
这是此前没有演练过的,但满洲八旗一向是训练有素,从努尔哈赤时代其训练量和严苛程度就要高于明军,更何况八旗本身要是有人身依附关系存在的,上面的主子一声令下,下面的奴才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
刀盾兵稀稀拉拉的开始下蹲,给后一排的鸟铳手腾出了视线。但在这一过程中,下蹲的刀盾兵短暂的失去了盾牌的有效保护,尤其是头部和脖颈在下蹲的过程中面对明军的突刺就更是不可避免的遭受到了攻击了。
转瞬间,一个又一个清军在下蹲的过程中被明军捅死,这瞬间的伤亡甚至比盾阵结成之后加一起还要多。原本坚实的盾阵变得千疮百孔,可是明军还没来得及欢喜,盾阵背后那一根根黑黝黝的枪口便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砰”的一阵爆响,清军阵前的硝烟陡然而起,随即前排的刀盾兵便如助跑一般向着明军的战阵蹿了上去。
清军鸟铳射击,相隔不过数米而已,能量丧失极小。当这一枪过后,前排的明军登时便倒下了一片。若非是鸟铳是火绳枪,鸟铳手之间要留有足够的距离的话,很可能这第一排就会在瞬间为之一空。
现在已是破阵的最佳良机,清军第一排的刀盾兵疯一般的冲了上来。只可惜,这些锐士的数量已经大减,并且立刻就遭到了后排长枪手的阻拦,战斗也再度进入到了密集战阵对仪仗个人武勇的八旗勇士的单方面杀戮之中。
更可怕的是,明军的火兵和凑不上去的火铳手钻进长枪林,将前排倒地的明军往后拉的时候,其中的一些吐了口血却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清军知道明军的甲厚,但也仅仅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罢了,具体的他们也没有亲自量过。这等重型扎甲,甲叶极为厚实,穿上之后宛如人型坦克一般,已经到了影响行进速度的地步。而鸟铳这等轻型火绳枪里的小个子,装药量和弹丸重量本就可怜,再加上这时代明清两军火铳手普遍性的减少装药量的劣习存在,面对这等厚度的铁甲,其威力就更是大打折扣了。
然而,距离过近,杀伤依旧存在,那些摇摇晃晃站起来,或是被打倒在地而未死的明军士卒,哪怕是还活着,但是震到了内脏的免不了要吐口血,打在身上的也免不了要骨裂、骨折,甚至这等有如被大锤砸中而引发的内伤也有可能会导致终身的伤患。
奈何,硝烟散尽,“死而复生”的事情发生在八旗军的眼前,这份惊愕可想而知。尤其是在北京城里,在江宁和杭州,坊间都有传闻,说是江浙明军自陈文以下的大将们都是会妖法的。现在“喝符水则刀枪不入”已经发展到了“亡者复生”的地步,配上铁面具上的鬼怪图案,与这等魔鬼作战的心理压力立刻就体现了出来。
崩溃,对于八旗军来说还远远没有到那个程度,但是些许的畏缩情绪却还是存在的。体现在战场之上,便是重组盾阵的战术速度远比此前要慢上许多。若非是明军那边也在一边将伤员往后拽,一边后排的长枪手补充队列去优先解决那些失去了盾阵保护的刀盾兵的话,这盾阵只怕就重组不起来了。
………………
“这一幕,我好像在哪看过似的。”
身处于镇子的制高点,望远镜在手,陈文很清楚的看到了战场每一处的动向。
正面战场,两军步兵开始对攻,但总体上来看,铁甲长枪的明军对上还在使用刀盾这等短兵的清军,占优是不可避免的,哪怕刚刚那些许的涟漪也完全不足以将局势扭转过来。而两翼的战场,清军的骑兵则继续在空心方阵面前进行骑射。
如果就这么耗下去的话,哪怕双方对伤亡的忍耐程度相同,明军也已经胜券在握了,但他想要的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传令下去,没必要继续跟他们耗了。近卫营和神塘营加大压力,东阳营和前营准备延伸阵型,把岳乐的胜负手给老子逼出来。”
第一百四十章 杀王(五)
清军盾阵重新结成,汉军旗的鸟铳手则已经连带着他们的主子刘良佐一起被岳乐轰到两翼去了。?满洲真夷的人丁稀少,经不起与江浙明军如此的消耗。而且如此的交换比,再来几轮的话,明军的伤亡是会增大,但是清军也早就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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