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名,甚好,甚好……
华亭侯捧着信,眉宇舒展,仿若得见小仙子身袭鹅黄襦裙,怀抱着一个胖小子,俏倚于百花秋千;而一身花萝裙的绿萝,左手抱襁褓,右手牵着小虢儿……嗯,想来,小虢儿当习走路了……
“哈哈……”
刘浓胸怀大畅,任其向来淡定从容,此刻亦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顺手将冒出个小脑袋的小绮月抱于怀中,狠狠亲了一口,问道:“绮月,义父两月未归,可有掂念义父?”
“掂念,掂念,每日皆掂念……”
小绮月正欲去寻小棘奴一起放纸莺,焉知,却让义父捉了个正着,当即眨着漂亮的大眼睛,一叠连声的点头,样子可爱致极,惹得刘浓复亲了一口。
刘浓抱着小绮月入内,边走边道:“绮月,游思姐姐何在,为何今日未来迎义父?”
小绮月瞥了一眼革绯,复瞅了瞅义父,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脆生生答道:“游思姐姐言,今日不见义父……”
“哦,原是如此……”刘浓摸了摸鼻子,神情了然。
……
北地的雪,来得较早,纷纷扬扬如絮乱洒,仅一夜潇潇,窗外便已银妆素裹。
清晨,四野澜静,唯余轻微落雪声。室内燃着壁炉,温暖如春,案上芥香缓浮,缭烟婀娜,中有一香,最为独特,似寒乍暖,由雪色帷幄内漫浸晕开,只消轻轻一嗅,即令人神清魂澈。
雪透鹤氏窗,浅浮莹白一片,刘浓叠手叠脚的踩着白苇席,面带微笑徐进,待入内室,香味愈浓,缠绕鼻尖不散,锦榻下,浅浅露着一双精致小巧的蓝丝履。
微微揭开帷幔一角,小女郎乖巧的斜卧于布衾一角,三千青丝一半眷衾,一半滚荡似瀑,直直垂至木榻,刘浓心中寸软,白袜衔上床前榻,轻轻坐于木榻边缘,凝视着熟睡的桥大美人。
桥游思惧冷,故而,睡姿极可爱,烟云水眉微颦,素手柔荑反抱香肩,脆藕莲鼻微张微张,樱红小嘴浅浅开阖,好似正在梦语。
刘浓低下头来,凑近聆听。
“招招舟子,人涉昂否。不涉昂否,昂须我友。刘,刘瞻箦……”
闻听美人念喃,刘浓心中情动,再难以禁,身子轻轻一晃,爬上了床,不敢压她,双手撑在小女郎的脸颊左右,寸寸低头,暗香徐徐浸来,令人心跳若擂鼓。
“兔,兔子……”
恰于此时,小女郎梦中好似极惊,继而,蓦然睁开眼,歪了歪头,揉了揉眼,默默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华亭侯,眼眸弥漫着困惑,好似不识得他。
唉……刘浓默然一叹,每逢冬雪来临,桥大美人便是如此,醒来即作朦朦胧胧,未得一时半刻难以回神,为此华亭侯曾拜请诸方名医,奈何,皆乃治标而不治本。此时,看着娇弱的小女郎,心中愈发怜惜,手肘微弯,逼临香唇。
“呀!”
嗅着刘浓浓烈的男子气息,小女郎蓦地回神,莲掌急伸,推着他的下巴,不让进、不让亲,嘴里则乱喃:“汝,汝乃何人,何故,何故……”
“游,游思……”
颔间玉掌温软,浅浅的暖香浸人神魂,奈何刘浓却不敢太过用力,深怕伤了她,故而只得慢慢起身,轻轻的唤:“游思,游思,莫惊,莫怕……”
桥游思缩至角落里,把自己蜷缩起来,曲膝于怀前,双手抱着小腿,怯怯的看着刘浓,稍徐,眸子渐而清澈,辩清了刘浓,嘴角一弯,浅浅嗔道:“汝乃何人,何故身欺暗室?若敢胡为,院外有甲士利刃,定斩不饶!”
刘浓见她眼眸清婉,心知她在嬉闹,当即爬着布衾,来到床角,将其抱入怀中,答道:“吾乃刘瞻箦,吾乃游思梦中之兔。”
桥游思挣了挣,未得脱,便只能由着他,殊不知,某人得寸进尺,大手往衾中一探,顿时便捉住了大美人的玉足,未予揉捏,只作轻轻的抚弄。
莲足若凝脂,根根雪蚕颤抖不休,华亭侯爱不释手。桥大美人眸子凝水,粉脸绯红,贝齿咬樱唇,滴嫩。须臾,猛地一用力,斜斜一踹。
“扑……”一声闷响,华亭侯面上蓦然一变,剑眉紧皱。
“噗嗤……”桥大美人格格一笑,当即身子一璇,逃脱刘浓的怀抱,来至木榻边,唤道:“晴焉,晴焉……”
晴焉侍在室外,嘴角一翘,答道:“小娘子,婢子在,在呢……”
“游思!”
刘浓长长喘出一口气,晴焉虽未进来,却也不敢再唐突她,当即挪下床,将桥大美人按住,并肩坐于床榻,揽着她的腰,轻声道:“游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嫁于刘浓,可好?”
闻言,桥游思肩头微微一颤,凝视着脚尖上的蓝蝶,眸子却慢慢汪满涟漪,螓首微歪,轻轻的靠着他的肩头,喃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刘瞻箦与桥游思……桥游思与刘瞻箦……”喃着,喃着,眸子越来越迷离,眨落泪珠一颗。
刘浓情怀寸发,抚着她的肩,徐徐下沉,单膝跪于床榻,微笑的拿起身旁的金丝楠木小手炉,递给她,握着小手,柔声道:“刘浓即乃此手炉,唯愿此生,常伴于游思之怀。待来年浓春,咱们便回江南,游思即嫁于刘浓,可好?”。
“嗯!”
桥大美人浅浅点头,继而,羞涩不已,螓首微垂,三千乌雪缠着小蛮腰,粉脸娇俏……
第三百六十四章一笼江雪
载将尽,凛冬。
上蔡簇雪似绒,江南落羽若絮。
一苇轻舟荡雪行水,曹妃爱掌着桐油橙俏立于蓬舟之首,微浅雪风缭着大红斗蓬,轻拂面上颜纱,好似欲偷偷瞧一眼,伊人何样。在其手中,捏着一封信,信纸雪白,落雪亦难比拟,奈何却不若伊人玉手。根根葱指修长不似物,胜纸三分洁,殊雪五分莹。
革绯立于一侧,看着小娘子手中的信,明眸轻睐,静秀婉约。
嫣醉抱着个小手炉钻出舟蓬,看了一眼两盏镫下的人,扬唇一笑,将金丝楠木小手炉递给小娘子,嫣然道:“小娘子,风寒雪浓,拿着捂捂。”说着,瞥了瞥小娘子手中的信,又道:“小娘子,今载,他不归江南么?听胡煜言,咱们华亭刘氏又添了一个小小郎君,一个小小娘子,与他年幼时相差无几呢。咱们行水,再有三五日便可回华亭了,真想快些啊……”
言罢,面显期盼之色,她已有经年未归华亭了,早想华亭的桃林、满月西楼了,亦想回去看看,刘浓与陆舒窈、绿萝的孩子们,有多漂亮……
江上雪,落水即融,嫣醉想华亭,曹妃爱眸子投于微澜江面,细眉微颦,在思索信中之事,半晌,将镫交给嫣醉,把信纸对折作三,揣入袖囊中,接过金丝楠木小手炉,轻声道:“华亭之舟,可有备妥,离岛可有修缮?”
革绯螓首微垂,柔声道:“小娘子但且宽心,近两年,咱们虽少有出海,然,李先生每逢二月,即率庄中隐卫驱舟入离岛,复携离岛将卒,东行诸岛,半载复归。是以,莫论舟与岛,尽皆安好。”
曹妃爱摸索着金丝楠木小手炉上的缕纹,眨了眨眸子,她身处建康,莫论大小事,李越皆会上禀,此事她自心知,奈何,心思附于信中,一念千转,却愈发难安,是以明知故问,不过为减心中忧愁,稍徐,眉梢颤了颤,问道:“他,尚有何言?”
闻言,革绯顿了一顿,而后,飞快的溜了一眼小娘子,见小娘子长长的睫毛轻扑,心知小娘子着急了,不敢有瞒,遂垂首道:“郎君言,道若不行,乘桴,浮于海。事若不谐,望小娘子,携主母、少主母,阖族之人,暂避于海。”
“道若不行,乘桴,浮于海……”
曹妃爱肩头急促的颤了一下,扣着小手炉的手指微微一紧,好似吸了一口气,面上丝巾浅皱,须臾,淡声复问:“其欲何为?何故如此行事!若,若事不谐,他,他如何是好,可有思虑周全,可有顾惜自身……”语声越来越急,胸膛浅浅起伏。
嫣醉从未见小娘子如此着态,赫了一跳,赶紧扶着小娘子的手臂,欲劝慰,却无从劝起,小娘子与革绯在说甚,她似懂非懂,只知,定然与华亭侯相干,遂咬牙道:“小娘子莫怒,待,待其归来,好生训斥便是……”
殊不知,其不言尚好,一言曹妃爱更怒,斜斜看了一眼嫣醉,顿时将嫣醉的话语给堵了回去,而后,眯着眼看向革绯,等回答。
革绯心中也慌乱,奈何刘浓再未嘱咐她支言片语,见小娘子看来,心思急转,眸子蓦然一亮,掌着桐油镫,提着裙摆,曲身万福道:“小娘子莫怒,莫忧,郎君如今乃安西将军,控大军于豫州,纵然遇事不谐,定可从容身退!”
曹妃爱冷声道:“退?其人若处豫州,天下间,无人可奈何得他!一旦投身入怒潮,即若沧海一粟,岂能轻易言退!自幼即喜独行,自幼即喜犯险,从不与人商议,好似淡定从容,实乃独目匹夫矣!长此以往,必败无疑!”明眸冷寒,愈发恼怒,嘴角丝巾不住起伏。
“小娘子,息怒……”
“小娘子,莫怒莫怒……”
疾言厉色若冰雪,革绯与嫣醉齐齐色变,嫣醉掌着镫瑟瑟发抖,革绯“扑嗵”一声,跪伏于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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