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道:“照你这么说朝中并无一人有根基喽。”
石雄道:“有,北衙那些世家大族,把持禁军和内诸司使,架空南衙,干涉朝政,他们抱团结伙,内引亲贵,外结藩镇,已经成了气候。”
李茂道:“把持诸寺监的亲贵,掌控六部二十四司的朋党算不算是有根基?”
石雄道:“手无兵马,又无地盘,没有根基,不过是表面富贵而已。”
李茂道:“地方的藩帅有兵马有地盘,他们都算有根基吗?”
石雄道:“拥兵自重,敢对抗朝廷的才算是有根基。譬如河北三镇。一般的藩帅也是表面富贵,譬如,淮南、西川、岭南这些地方的节度使。”
李茂道:“河北三镇互相攻伐,此次刘济亲率七万大军攻打镇州,田季安也兴兵三万奉诏北上,他们也不敢对抗朝廷,你怎么说他们有根基?此外淮西割据地方,淄青也传父子三代四人,朝廷欲伐淮西,吴少阳竟敢遣刺客杀宰相嫁祸,他不算有根基吗?”
石雄道:“河北三镇,同气连枝,传承几代数十年,中间虽时有攻伐,但对待朝廷时却能同进共退。刘济伐成德,只为报旧日之仇,占深州一地而止步不前。田季安更是迁延不进,暗通有无,等到田兴掌兵,索性弃了冀州不要,自己回魏州去了,明着是回去争权夺利,实际也是不忍成德败亡,暗中放水罢了。
“淄青和淮西又不同,淄青虽也传三代四人,然与河北三镇关系疏远,又与武宁、淮南、宣武、义成诸强镇相连。朝廷一旦腾出手来,四面进兵,淄青必一败涂地,同理淮西吴少阳也称不得有根基,此番朝廷若听从你的建议,合力围攻淮西,吴少阳的人头此刻必高悬于长安城楼,蔡州也早就归附朝廷了。”
李茂笑道:“你说的这个有根基,与我说的有根基并不是一回事,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
石雄道:“就眼下看,元和中兴终成空梦,天下必将大乱,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便是草头王,没枪没地盘,非但成就不了功业,连身家性命都难保。我说的有根基,就是有实力割据为王,我可以忠于朝廷,但朝廷不能弃我如敝履。”
李茂微微点头,又问:“我们去辽东,人生地不熟,应该怎么跟那些蛮族打交道?”
石雄道:“蛮族虽大,却并非铁板一块,分化瓦解,各个击破,不计较一城一寨之得失,杀人为上。”
李茂道:“如此会不会引起他们群起而攻之?”
石雄道:“所以第一步要分化,其次瓦解,再次是各个击破。”
刚说到这,秦墨一股风地跑了过来,衣衫不整,气喘吁吁,见二人坐着说话,停住脚步,打了声招呼,指了指附近的小树林,小声叮嘱:“别我说在。”便一头钻进了二人身后的马草堆里,头进去了留两条腿在外面,李茂赶上去,抱住两条腿,往里一通猛塞,末了又抓几把草把脚盖上。
刚回来坐定,几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就追了过来。
李茂不苟言笑,身躯又魁壮,端坐在那很有威严,众女子不敢向前,你推我搡了一阵子,一个胆子稍大点的女子怯怯地蹭过来,问:“你们同伙哪里去了?”
李茂用手指了指马草堆,冲几个女子笑了笑,众女子正要上前,却被一名老成聪明的拦住,几个人嘀咕了一会,冲李茂笑笑,往近旁的小松林寻去了。
众女去后不久,秦墨从草料堆里爬出来,树林另一侧出来,目瞪李茂道:“没义气,就这么把我卖了。”
李茂道:“兵不厌诈,你看她们不是没去吗。”
秦墨盘腿在二人对面坐下,嘀咕道:“她们懂个屁兵法,一群骚小娘们。”
李茂道:“你这是怎么人家了,这么死乞白赖地追着你不放。”
秦墨道:“嗨,逢场作戏嘛,谁知她们当真了,草原上的姑娘都这么单纯吗?”又道:“我看今晚天气不错,还是连夜赶路吧,凉快
。”
李茂道:“你自己造下的孽,你自己了结,休拉我们做垫背。”
秦墨咕哝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倒是无所谓,了不起把她们几个都带上,反正辽东地广人稀,生个十个八个,也不缺他们一口吃的。石空大将军可就不好说了,弄不好得留下来给人做上门女婿。”
石雄惊道:“这话怎么说?”
秦墨笑道:“那婆娘老树逢春,喜出望外,百依百顺,把这老哥侍候的舒舒坦坦,这老哥下面一舒坦嘴上就没了个把门的,胡说什么要留下来跟她一起过日子。你瞧,我只是哄那几个小妞说要带她们出去见见世面,她们一个个就寻死觅活的,石空这伙计不是找火坑跳吗,你们就等着明天看笑话吧。”
李茂眉头一拧,哀叹了一声。
石雄道:“嗨,我哥可真够糊涂的,我看,这月朗风清的正好赶路?凉快还安静。”
二人一起看向李茂,李茂起身,掸掸身上的尘土,瞪了二人一眼,道:“还愣着作甚,等着留下喝喜酒吗?”
天明时分,四人窜逃至一处山谷,走的人马俱汗透,秦墨喝光水囊里的最后一滴水,转身去抢石空的,石空双臂护住水囊,叫道:“凭什么抢我的?”
秦墨道:“还不是你,**让人侍候舒坦了,嘴上就没了个把门的,若不是怕你被她们扣下做女婿,我们至于深更半夜的跑路吗?这月色虽明,可那一声声狼嚎真够瘆人的。”
秦墨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石空也不禁打了个冷噤,话说草原上的狼嚎是真够吓人的,他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可昨晚硬是吓的连下马小便都不敢。
话虽如此,嘴上却回道:“咱们老二别说老大,你当我不知道,昨晚谁被人追的钻草堆?”
李茂驻马望了眼高峻的山崖峭壁,对众人道:“这里倒是个打埋伏的好所在啊,你们猜会不会有山匪在前面埋伏?”
秦墨和石空停止拌嘴,一齐向前望去,各自吃了一惊,什么叫有没有山匪设伏打劫,分明是山匪已经站到了路中间。
第456章 落魄之王
一支羽箭射在了李茂马前三尺处,一阵号角声后,两侧山坡上冒出五六十人,山上又冲下来二三十人,掐头断尾,将李茂等人团团围住。
众人先疑是山匪,却见众人衣装怪异,头上装饰着雉鸡的尾羽,打扮类似奚人。李茂便试着用山奚话向众人打了声招呼,想诱出众人首领击杀之,却忽听的身后山坡上有人呼唤道:“下面的是孤山伯吗?”
李茂仰面看去,也吃了一惊,忙下马施礼道:“大王因何在此?”
山坡上站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手拄一根光溜溜的木杖,头上插着三根长大的雉鸡尾羽,项间带着一串兽骨磨成的项链,与其他人的奇异装束不同,这老者非但衣着整齐,而且穿的还是大唐的三品官袍。
李茂认识这老者是山奚王诲洛可,年前入京觐见,天子赐宴麟德殿,李茂也在。
诲洛可酒量甚佳,有大碗来只顾喝,满朝文武却不愿跟一个蛮族酋长多喝,只有李茂陪了他三大碗,彼此印象都还不错。
诲洛可那次觐见后,朝廷封他做归义州刺史,兼青山都督府都督。
赐紫袍玉带天子剑,诲洛可回草原后,大力推行汉化,引起部落保守势力反弹,约在一年前被其子逐出部落,后下落不知。
李茂没想到他会落草为寇,而看众人的穿着、气质,落草后混的很是凄凉,几乎要到了讨饭的地步了。
诲洛可见李茂的打扮,笑问道:“将军,这又是去宣抚哪家?”
李茂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如今跟大王一样也落难了。”
诲洛可微微点头,道:“我早看出来了。”
秦墨不满地哼哼:“大王真是慧眼如炬,这也能看的出来?”
诲洛可精通汉语,又是老于世故之人,自然能听出秦墨话中的讥讽意味,便道:“我们虽然只见过一面,喝了三碗酒,但我能看出你与朝廷其他官员不同,你不迂腐,待人真诚,似你这样的人,在朝中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秦墨道:“大王目光如炬,我算是服了。却不知大王为何回到草原只半年就弃位归隐了呢。”
这话问的十分无礼,所幸除了诲洛可其他奚人都不大听的懂汉话,见秦墨说话时面带微笑,还以为他是说什么好话呢。
诲洛可的脸阴了一阵,叹了口气,道:“不到长安,不知我部与上国的差距,天壤之别,岂可不奋起直追?也是老夫操之过急,不怨人,只怨己。”
李茂道:“移风易俗向来是天大的难事,他们藉此煽动不满,排挤大王,足见手段卑劣,用中原的一句话说大王这是阴沟里翻了船,大意了。”又问诲洛可有何打算,诲洛可摇头道:“无甚打算,在此混日子罢了。”李茂劝道:“大王何不与我一起去辽东,替我经略辽东事宜如何。”
诲洛可哼道:“我如今还是大唐的三品高官,你却是一介平民,我去辽东,是你为主,还是我为主?”李茂一阵愕然,诲洛可却是哈哈大笑,道:“玩笑,玩笑,我现在是山贼,山贼是没有官品的
。你好歹还是一介平民,平民也没有官阶,名声却好过山贼。到了辽东自然你是主,我听命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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