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次公拂袖出了金銮殿,在滴水檐下被一个臂扎金带的年轻武士拦住,那武士有一张圆乎乎的娃娃脸,满脸堆笑,躬身说道:“卫学士,跟我走一趟吧。”
卫次公惊诧道:“你是何人?”
那武士嘻嘻笑道:“怎么,你怕我?”
卫次公哼了一声,夺路欲走开,被那武士一把扯住,牵着往会宁殿去了。
到了会宁殿,卫次公得知天子病危,不觉嚎啕大哭。李忠言劝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时当艰难,请先生早拟遗诏,以定大局。”
卫次公赶忙擦擦泪,问道:“天子立谁继承大统?”李忠言道:“先生怎问这话,自是万民归心的皇太子了。”卫次公大喜,端坐于书案前,执笔撰稿。
李适病重后,他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这遗诏早打有腹稿,此刻一挥而就,毫无滞碍。书成,呈于李忠言,李忠言转身进了会宁殿。
不得旨意,卫次公只能跪候于殿外。
李忠言将拟就的遗诏交给李淳,李淳、李茂、李纬三人验看过,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李忠言便催促李淳向李适“请旨”。
李淳手捧遗诏,跪于李适遗体前,流泪说道:“昔日大家夸我是第三天子,则我父皇便为当今天子,事关社稷盛衰,祈请圣人裁夺。”
言罢哀伤流涕,不能支持。
青墨将狼毫朱笔蘸了红递给李茂,李茂转将狼毫塞到李适手中,李适手指已然僵硬,“拿”不住笔,李忠言赶忙招呼小宦官端来热水,用热巾将李适的手指焐软,使能勉强夹住笔。
青墨半跪在地,和李纬各执遗诏一端,由李忠言扶着李适的手在上面“画”了个可字。
朱笔已成,众人都松了口气,忙派人去唤符宝郎用玉宝。
符宝郎早被拘禁在殿中,怀抱着玉玺盒倔强地缩成一团,青墨要他用宝,他执意要甄别遗诏真伪,被青墨一脚踹翻,劈手夺了玺盒。
玺盒摆在李淳面前,李淳却因哀伤流泪不能动手;李纬捂嘴咳嗽,似乎一动就要断气;李忠言趴在地上,高举臀部,连脸都不露一个。
僵持了一阵,李茂打开玺盒,取玉玺在手,盖在了遗诏上。
事情已成,李茂扶起李淳,劝道:“俱文珍党羽众多,第五守亮犹在军中,当速促请皇太子移驾太极宫,以防不测。”
李忠言道:“太极宫距离右军最近,倒不如去南内。”
李淳低头思忖片刻,问李茂:“此处当如何?”
李茂道:“等太子平安进了太极宫,再布告天下。”
李淳擦泪而起,指着刘光琦道:“这里交给你,你务必妥善处置。”
刘光琦大喜过望,自己改换门庭不到月余,竟得如此重用,这真是前程似锦也。
李茂令青墨和摩岢神通押着舒王李谊,一行人簇拥着枢密使李忠言前往少阳院宣旨,少阳院内戒备森严,少阳院副使、常侍突吐承璀手持大棒守卫在院中,身后是他临时挑拣的二十名悍勇宦官。
听出敲门的是李淳,突吐承璀大喜过望,连忙打开院门。
众人一路去了李诵的寝宫,李诵此刻已经中风,身体不能动弹,口不能言。
李忠言宣读完遗诏后,李诵流泪不止,众人苦苦劝慰,太子仍旧痛不欲生,悲伤过度,竟昏厥过去。
李茂连番催促离开少阳院,为恐出现意外,不敢动用太子仪仗,青墨和摩岢神通用旗杆临时扎成一副担架,卸去李诵的袍服,趁着夜色出昭庆门,过光范门,走西内苑,从玄武门进入太极宫。
这一路走的好不狼狈,天色晦暗,又不敢打灯笼,摸黑赶路,不断有人掉队。到太极宫时,李茂清点人数,只剩下太子李诵,两名抬担架的小宦官,李淳、李忠言,突吐承璀、摩岢神通和舒王李谊。
其余卫士和随行宦官俱走散了,连洋川王李纬和青墨也不知去向。
第270章 夺军
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第五守亮连续三日坐镇军中,一步不曾离开,他日盼夜盼,只等俱文珍派人宣旨,他便带兵入宫拥立舒王李谊为皇帝。
凭着这份拥立奇功,他便可以将老对手杨志廉彻底踩在脚下,到时候两军尽在掌握,他俱文珍又算什么,端坐大内的天子又算什么。
他望眼欲穿,引颈眺望,望的脖子都酸了,也没见到俱文珍派来的信使。
“老货是败了,还是独吞大功。奶奶的,好歹给个爽快话嘛。”
第五守亮焦灼地踱着步,忽然有心腹义子进来禀道:“三更末,左军向左银台门增兵三百。”
“增兵,****他祖母的,杨志廉这是要干什么?”
左右神策军分屯于大明宫左右银台门外,左军距离左银台门近,右军距离右银台门近,但宿屯在两门外的却非本部人马,距离右军较近的右银台门由左神策军士兵宿屯,反之,左银台门则由右神策军士卒驻守。
“俱文珍现在在干什么,奶奶的,老东西,我说要派人去帮他一把,推三阻四,就怕老子抢了他的功,这下可好。左军大营可有异动?”
“目下所有别将都在营中候命。”
第五守亮怒道:“杨志廉这是要造反吗?”
正要传令备战,忽传天子宾天,遗诏由皇太子李诵继位。
第五守亮大惊失色,许久才问:“太子今在何处?”
答:“已在太极宫。”
第五守亮的义子第五策惊喜地叫道:“若去南内,我还奈何不了他,那太极宫距离我大营不过一步之遥,请义父立即下令……”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吃了第五守亮一巴掌。
“蠢货,谁不知道太极宫离我右军最近,太子若有闪失,便是老子的过。”
抽了义子一巴掌,第五守亮心里又笑:“都说太子身边无人,还真是,不去南内,不待在大明宫,跑到太极宫去作甚?这不明摆着把脖子伸到老子的刀下吗?哈哈,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透,真是蠢的可以。”
第五策揉了揉脸,委屈地嘟哝道:“天子遗留诏由太子继位,怕是俱文珍已经败了,那厮是个软骨头,只怕早晚要把父亲卖出来,此刻不动手,只怕后患……无穷。”
虽然脸上又挨了一耳光,第五策还是坚持把话说完整了。
第五守亮阴狠地笑了起来:“卖你妈的x,话出他口,入我耳,天知地知,还有谁知?”挥手招来一名心腹别将,吩咐道:“去,把那几个人剁吧剁吧,拿去喂狗。”
俱文珍在右军大营里留有几名心腹,用于和第五守亮传递机密消息,而今事情败露,这几个人自然是不能留了。别将领命而去。
第五守亮轻松地往座椅上一靠,翘了个二郎腿,慢悠悠地发号施令道:“尔等谨守营寨,无我军令不可轻举妄动,违令者,斩。”
太极宫在极度恐慌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见右军大营始终没有动作,李茂暗暗擦了把汗,跌坐在地,他已经精疲力竭。
但事情还没有完,现在还不是躺下睡大觉的时候。喝了碗内廷秘制的参汤,李茂精神稍振,便又去见李淳。
当初他劝李淳把太子接入太极宫,倒不是因为太极宫墙高城厚,或有重兵驻防,而是因为太极宫距离右神策军大营最近,综合各种情报,李茂推断第五守亮是个刚愎自用,狂妄自大,又虚伪愚蠢的家伙,让太子把脖子伸到他的刀下,他反而不敢动手。
这个计较,李淳能够理解,洋川王李纬却不能,为恐计划生变,李茂不得不授意青墨将他领入歧途,此刻他二人还在西内苑的松果园里瞎转悠呢。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王当劝太子尽快继位。”
李茂认定解决目前危局的唯一有效路径就是让太子李诵尽快登基,大统之位悬而未决,自难免有人觊觎。
李淳为难道:“父亲乃纯孝之人,闻听皇帝崩殂,已是五内俱焚,如何继位?”
“若不继位,只恐为奸佞所趁。”李忠言亦劝。
李淳低眉思忖片刻:“召太常卿杜黄裳觐见。”
李忠言劝道:“国家有事当召宰相问计,或召翰林学士,大局未定,哪有召见外臣的?以小臣愚见,不如召见王叔文,此人足智多谋,可备咨询。”
突吐承璀插话道:“索性两个都叫过来,谁说的有理,听谁的。”
李淳怒斥道:“尔辈何人,军国大事有你插嘴的份吗?”
突吐承璀羞惭而退,李忠言翻了翻眼,也有些尴尬。
李淳问李茂如何看待,李茂道:“王叔文有谋略不假,奈何没有实务经验,杜太常曾在汾阳王幕府中为从事,熟悉实务,可为谋划。”
李淳大喜,急派人召太常卿杜黄裳入宫。
杜黄裳,字遵素,京兆万年人,他出身于京兆杜氏,进士及第,早年曾入郭子仪幕府,后如今出任侍御史,因得罪权臣裴延龄,十年未获升迁。
京里风声日紧,杜黄裳预感到会有大事发生,一连几晚,晚饭后就衣着齐整地坐于书房中,抚琴弹剑,专等中使登门。
见中使带他去的是太极宫,杜黄裳便猜到宫内发生了什么,一见面他就劝李淳:“北军宿卫禁中不可轻动,当即刻派人安抚。”望了眼李茂,又道:“南衙诸军须立即握在手中,以免为有心人所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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