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逸群见两人从月门中走了出来,柳定定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泰然自若。方清竹轻移莲步,颇为羞涩。
“嫂子,这老是被抓不是个事啊,你要不找你爹学点本事?”钱逸群上前虚虚行礼。
柳定定也没想过要还礼,大咧咧道:“我爹就是不肯教我,着实恼人。我见师弟的手段也有些,不如传我两个吧。”
——什么叫“也有些”?……
钱逸群心中不喜,道:“我这手段,先从挨骂入手。经得住我骂上个几年,方能修学。”
柳定定摇了摇头:“我最受不得闲气,还是罢了。我家阿牛呢?”
“还没回来。”钱逸群简单道,“嫂嫂先跟在我身后吧,我还有点事要做。”
“师弟还有什么事?”柳定定心道:你不会是要食言而肥吧?
“刚才锄jiān到了一半,因为救你恐怕只能半途而废了。”钱逸群无奈道,“现在咱们去找个大户打场秋风,也方便赶路。”
“哪家大户?”柳定定好奇道。
这里除了王家,还有谁称得上是大户的!?
王家管事本以为送走了瘟神,犹自庆幸。谁知这道人很不讲究,送他川资他不要说是嫌脏,偏偏要自甘强梁自己来取!难道一样的银子,就因为入手不同,成sè就不一样了么?
眼看这道人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仍旧是见人就杀。王家管事心如刀割,又找到了永瑢和尚。
永瑢和尚双目一垂,闭口不言。
“大师,现在怎么办啊!那妖道显然是出尔反尔啊!”王家管事痛心疾首道。
永瑢沉默良久,方才道:“这样,你将此地钱财都堆在外面,看他取不取。”
这样一个魔头,杀又杀不过,除了顺着他的意还能如何?
王家管事心中暗骂:你这秃驴白受我家主人香火!这点本事都没有!我王家何曾受过如此屈辱!若非我身负守宅之责,就是死也不会做这等丢人现眼的事!
他虽然这么想,不过手下动作缺快。库房里的存粮存银,纷纷抬了出来,放在院中。更有忠仆一心为主,勇敢地承担了为钱逸群带路的工作。
钱逸群到了库房,见一院子的银粮,大手一挥便统统装入金鳞篓里。看得那些“围观”的和尚们眼皮直跳,自从出道以来,还不曾见过如此有容乃大的宝贝!想来这金鳞篓便是天下独家一件的至宝了!
钱逸群收了外面的,又进库房扫荡一番,真个是“粒粒皆辛苦,半点不浪费”。
“王家真是小气,弄些陈年烂谷来应付我!”钱逸群见库房里还有好几间房子堆放着药材,也一并收了。
这里是王家人来度假的地方,并非专门的商业库房,里面的药材也都是王家人自己食用,皆是成sè极佳的上品。
又有他们与辽东往来所购买的两尺长野山参,数斗大东珠,都是有钱难买的宝贝,此刻纷纷进了金鳞篓,改名换姓成了钱家人。
“师弟真是发财了!”柳定定一路跟着,惊叹王家豪富,更惊叹师弟这威名显赫。
“我一个道人,发什么财呀。”钱逸群无所谓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道人我这是替天行道。”
“虽然听你说得一愣愣的,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柳定定说道,“这珠子这么大,给我一颗玩玩吧。”
“这是贫道拿去赈济灾民的善款,不能妄动。”钱逸群脸sè一板,甩袖而出,根本不担心柳定定不跟上来。
他其实更希望柳定定能够不跟上来。
柳定定讨要不成,撅嘴而出,不过很快便忘了这等不悦。
因为阿牛与白枫白沙终于回来了。
钱逸群上前打了个招呼,发现少了几个人。
两个挂名弟子顾媚娘与杨爱,还有钱卫和符玉泽并没有与他们一同回来。
“你伤了杨姑娘的心,媚娘与符少追去了,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白沙道。
钱逸群语噎。
杨爱虽然漂亮可爱,曲子也唱得甚合自己胃口,但要说爱慕还差那么一些。当年自己受荷尔蒙的冲动,也的确有揽之入怀的yù念,但是如今多年过去,杨爱在他眼中就显得有些太年轻幼稚了。
唔,这个多年是钱逸群独自走过,而杨爱很悲催地仍停留在“不久前”。
时间果然是拉开两人距离的毒药。
“对了!”钱逸群高叫一声。
“怎么?”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住了目光。
“如今天下不太平,有晋商八家,私通敌国,吃里扒外,卖国求荣,道人我一定要找到证据将他们的丑恶行径报与朝堂。”钱逸群大义凛然道。
——原来只是岔开话题的小手段,真是让人失望……
众人心中暗道。
当然,众人之中是不包括阿牛和方清竹的!
阿牛是反应迟钝,对这国家大义完全没有概念!
方清竹嘛,只要是个人,说什么她都信。哪怕跟她说太阳是方的,她都会真的去看一眼。
“你不等他们了?”白枫问道。
“这个嘛,事不宜迟,我还得早rì赶去辽东,救北国生民于建奴铁蹄之下,让他们自己追过来吧。”钱逸群心中挂念着冰玉鉴的事,哪里肯过多耽搁。
至于八家晋商通敌的证据……那东西真有必要么?等能够腾出手了,直接杀光就行了。
四八章竹青子意外登宝山,厚道人慷慨开门墙(一)
钱逸群等人借了王家的一间花厅,坐等狐狸带老鹿回来。当然,以这位道长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的xìng子,嘴上当然是说要等符玉泽与那两个女学生回来。
王家人对此真是泪水满眶感恩不尽。
说是感恩,绝没有半丁点反讽的意思。
因为刚才钱逸群这边才开杀戒,那边绿林好汉与门客高手,便充分发扬主人翁jīng神,对王家别院之内所有看得上眼的东西都保护了一番。当然,这种保护落在王家家人头上,就成了趁火打劫,而且造成的损失远胜于厚道人单纯杀人。
人死了还可以再雇,那些珍品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如今厚道人坐在王家,就算要杀要剐也是听他老人家的,外面谁敢乱动?诚如一群山猴,猴王不动筷子,哪只毛猴敢乱伸手?
钱逸群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猴王,还想看外边上演一出“众土匪大掠王家院,厚道人小坐风雅轩”的戏码。偏偏外面没人乱来,这未免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道长慈悲。”方清竹走到钱逸群面前,唇上带着齿痕,显然在是否过来说话这个问题上颇为纠结。
“道友慈悲。”钱逸群起身回了个礼,方又落座。
“道长,”方清竹在钱逸群下手坐了,“多念道长几番相救,我特来告辞。”
“哦哦。”钱逸群应了一声,心中叫好,客套问道:“道友要到哪里去?”
“我也是几番纠结,想来认识的人一只手便数过来了,又不想与之前的师兄弟们有什么瓜葛……多半会回扬州,找一泉道友。”方清竹面露凄苦道。
——看来这次她对柳定定是彻底失望了,还是愿意住在道观里单纯安全。
钱逸群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贫道祝你一路顺风,平安抵达。”
方清竹谢过钱逸群,鼓起勇气道:“道长。我听说道长传授众人鸿雁传书之术,不知能否赐教。”
“这个无妨。”钱逸群有心要试探另一条文明走向,那么许多生活xìng小法术使用的人越多,群众基础自然也就越好。
哪怕一万个人里只有一个会鸿雁传书之术的,那对整个华夏文明的走向就能产生无法估量的推动作用。
钱逸群正好借这个机会,亲自演示,画符书咒,写了短信给符玉泽和杨爱。直接放了出去。
方清竹虽然天然呆,不过学习能力还在水准之上,只看了一遍,便几乎能全套流程走下来。又有钱逸群在一旁耐心指点,三次之后,她的鸿雁也飞了起来,顺利落在了花厅另一边的柳定定手中。
柳定定自然看得羡慕非常,但是她灵蕴尚未觉醒,这法术即便再简单,也不是她能掌握的。
“这法术易学难jīng。以我的灵蕴,恐怕不足以让这小鸿雁飞得太远。”方清竹遗憾道。
钱逸群心中暗道:原来在普通人眼里是这样子滴!呵呵。哥灵蕴充沛jīng纯毫无压力。
“不过,若是在符上多加一些……”方清竹自言自语说着,顺手取了一张新符纸,画了起来。
符法易学难jīng,入门时只觉得像是填写表格,只要笔迹清晰内容得当格式正确,就有神仙下凡帮忙。等到真正明白了符的内涵。方才能说出“一点灵光便是符”这话来。然而这一点灵光却不好分配,一旦yīn阳失调,便会败法。故而罕见有人发明新符。
就连符玉泽所学郭璞之《符说》,也不算什么创新,只是另一个体系的符法罢了。
方清竹画得无比认真,浑然没有发现自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钱逸群也是颇为好奇,这天然妹刚刚才学会法术,难道现在就已经能够改良了么?
一时间,花厅里寂寥无声,堪比书斋静室。
方清竹废弃了几张符纸,又取了宣纸,在上面摹绘半晌。
“喂,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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