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欲养而亲不在,他尽量避免去考虑这种问题,时间却一直催着他不得不去考虑。
她这辈子无疑是不怎么有运气的,第一段婚姻,富家女嫁给凤凰男,为此周青那个执拗的外公,现在也没原谅她,不肯见面。第二段婚姻同样的全力经营,还是草草收场。而他,从没体会到她的难处,只执拗的不肯放下心结,母子二人冷战十几年。丈夫背叛,儿子的不理不睬,他实在不敢去想吴晓燕前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现在,周青想弥补,却根本找不到什么方式。他只能在她面前嘴巴甜一点,过的开心一点,逗她笑笑,多陪一下。
吴晓燕看儿子坚持,也就到了他背上。
她人不重,也就百八十斤。周青背着她脚步如飞,稳健攀爬。
他真的是第一次背吴晓燕,以前不大想得通为何有人帮父母洗脚的时候会反应如此夸张,而今他体会到了。
很奇妙很奇妙,记忆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会上学离家比较近,所以每次去幼儿园都是吴晓燕带着他步行过去。周青年幼时候又多灾多病,回想起来,走不了几步,吴晓燕要么抱着他要么背着……生怕他会累到。
时间反了过来,不知不觉间周青已经可以背着她走。
眼眶几乎在瞬间就晶莹起来,周青低着头,笑着说道:“妈,我将来肯定出人头地,带您去外公面前。让他看看,您没能找一个好丈夫,但有儿子。”
吴晓燕被他情绪影响,抹了下眼角在儿子耳朵上轻揪了一下:“你再煽情,我可真忍不住了。”
周青乐道:“我说真的,非得让那个执拗的老古董求着您原谅他……”
“他是你外公,哪能这么没大没小。”吴晓燕也被逗乐了,看他额头上有汗渍,挣了一下:“咱们歇会,等等沫沫他们。”
“有他那么做父亲的么,一口气能赌几十年。”
说着,他把吴晓燕放下,两人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暂时歇息。
周青很少听吴晓燕说起过外公外婆的事情,只知道人在京都,家里挺有钱的,更具体的他也不清楚。从小到大,他没去过京都市,老头跟老太太也没来过,或许在他不记事的时候来过,谁知道呢。
“他没错,错的是我。他当初就说你爸不是良人,是我被感情冲昏头脑,不顾反对跟你爸来了滨海。事实证明你外公眼光很好,你爸现在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
“不过如果让我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当初的周彦龙。我们的婚姻有你,就不存在遗憾……不谈这个,这几年周彦龙也不太容易,你这当儿子的没事还是要去经常看看他。”
周青说道:“顾雅琴定罪后,他伤人情有可原,就判了一年半。他现在身体也不太好,等过几天我找人协调一下,应该可以申请监外执行。”
“妈,你不怪他了?”
“谈不上,到我这阶段,很多事都看淡了。见面聊几句也不是不可能,怎么说也是你爸。”
谈话间,陈沫沫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远处响了起来,显然是坐缆车受了不少刺激。
吴晓燕起身:“走吧儿子,该出发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红叶
上山至顶,是一种成就。
所有疲累到登上山顶的那一刻,全部消失。
空气泛着甜味儿,往下,高楼大厦,一览无余。
陈沫沫跟陈凯姐弟第一次爬山,兴奋的指着远处:“妈,那边就是咱们住的地方,看,凯越酒店。”
陈凯则在看反方向,外市的吸引力对他来说比本市要大。
山顶被人工修缮过,平整干净,就是风吹来的时候不约带了点冷意。
周青随手把外套脱下罩在了吴晓燕身上,然后招呼胡小钊过来,把准备的零食等东西拿了出来。
毯子很大,几人坐在上面也不显得拥挤。
来都来了,肯定要在这座滨海唯一的高山上看看日落。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金黄已经慢慢转色,太阳快下山了。
秦翘楚一路上一直在观察周青,他对吴晓燕那种细致到极点的关心,让她有点惊讶。她一直以为周青这人是不擅长表达,也不屑表达的那种大男子主意者。
他若对别的女人如此,她不免会妒忌。可他对自己母亲这样,秦翘楚非但没意见,反而十分开心。
这至少证明这人还算是有心有肺。
一个人对父母如何,变相的也能看出来对朋友以及身边的人如何。这种人,坏也不会坏到没边。
当然,她不知道,周青这人其实跟坏根本谈不上任何关系。
在正经生活的时候,他看到扒手会出手阻拦,看到老太太小孩子过马路会下意识的帮忙照顾,看到有人伤了或者怎样会主动送人去医院,最次也会等到救护车过来……
也就是种种变故,让他的人生观发生了很大转变,但本性在,就算再坏也不可能坏到骨子里面。哪怕是现在,周青的初心也没变过,只不过是考虑的会更多一点,在杀一人跟杀百人的选择题中,有了选择杀一人的勇气。
谈话等待间,夕阳下沉。
犹如赤金一样的光彩,让陈沫沫等人拿着手机疯狂拍了起来,壮观,漂亮,等等词汇不吝啬的蹦了出来。
周青扔给了胡小钊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根,翻了翻,索性把口袋里刚拆开的一包扔给了胡小钊。
这烟还是秦海山当初送的特供,周青有时候想起来了会带一盒在身上。
吴晓燕瞥了儿子一眼:“不是说戒烟了么?”
周青随即把烟头在地上摁灭,丢到了远处垃圾桶里:“慢慢来呗,抽的也不多,每天就几支!”
“我也没不让你抽,就问一句。”
周青拧开了一瓶水:“不抽了,等回去把家里的烟拿给小钊他们!”
时间,在这种氛围中过的飞快。
随着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天梯两旁的护栏灯亮了起来。
幽深中,像是两道刺眼的长龙。
一行人收拾一下,开始返程。
上山带着股期盼,自然有力气走,下山,陈沫沫开始叫苦起来,大概是脚上磨了水泡。
周青也懒得理她们,重新背起来吴晓燕,走在最前面,健步如飞。
用他的话说就是,这样会感觉不到寒冷。
陈沫沫是心服口服。
她一个人空手累到不行,反观自己那个哥哥,背着老妈差不多一口气就到了山脚,也就中间短暂休息了一会。
吴晓燕几番要下来,被他插科打诨绕了过去。
累是肯定累,但对比而言,他还是宁愿自己累。
因为上山的时候,吴晓燕力气就差不多用光了。
她身体一点都不如别人眼中那么好,她只不过习惯用笑容对人对事,再柔弱,也会无端给人一种坚强感。
车里,就陈沫沫最累。
秦翘楚跟陈凯身体素质则都经常锻炼的缘故,没什么太明显的感觉。
陈沫沫也不顾车厢里其它人,把小靴子连同袜子都脱了下来,白嫩的脚丫子上好几个水泡。
“哥,你得负责!”
她把脚探到了周青旁边,意思就是周青提出来的爬山,她这伤全是拜周青所赐。
周青手抓住她裤脚丢到了一旁:“注意文明,你没瞧见凯凯鼻子都捂上了。”
“不臭啊!”
陈沫沫脸皮厚,想把脚丫子凑到周青面前让他闻闻。
周青无语:“开车呢,别闹。”
陈沫沫当然也就开个玩笑,哼了一声,小心翼翼把鞋穿上了。她现在就想回家,然后躺床上做个美梦。
“青子,等会找家餐厅,咱们吃点东西……”
吴晓燕提议道。
陈沫沫连忙说:“妈,我什么也不想吃,在山顶零食都吃饱了。”
秦翘楚跟陈凯也接着表态说不饿。
回程路上,车厢里人虽然疲累,但笑声却一直没断。
周青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几人。
这就是家庭的魅力,谁要是威胁到她们安全,周青不介意不择手段。这就是他怎么都不愿意对秦翘楚交心的原因,不管秦海山是否会真正威胁他,亦或者秦海山有可能把他当真正的女婿。
不重要,重要的是周青根本不可能跟他那种人持续牵扯下去,必要之时就得斩断。
他是个杀人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不确定什么时间秦翘楚或者是成为秦海山女婿的他会沦为别人复仇的对象,进而牵扯到无辜的家人。
所以他宁愿一劳永逸,现在就跟秦海山在心里划清界限。
……
回到家,周青没有随几人进去,而是穿起了吴晓燕递来的外套:“妈,我出去见个朋友。”
吴晓燕看了眼秦翘楚:“早点回来。”
秦翘楚有心跟着过去,但当着周青家人的面不好太明显,只能也大度让他快去快回。
周青摆了下手,旋即开车去往约定好的红叶KT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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