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觉得自己的二姐已经走火入魔了,有了第一次的续命,二姐便活在了她自己创造出的虚幻之中,以为二姐夫还陪在她的身边。所以每次早上醒来,发现二姐夫又过世的时候,二姐才会无法接受现实,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生命精华让二姐夫仍然留在人间。
二姐浑浊的眼睛渐渐失焦,像是在回忆记忆深处的事情,“小安娜,其实当初我也跟你一样,觉得爱情就是简单美好的,才会义无反顾的离开人鱼宫。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在我和你姐夫的爱情中间,还摆放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安娜疑惑的问道,“有什么事情,是二姐都无法解决的吗?”在她看来,人类世界任何事情都无法难住法力强大的二姐。
“我们当初在一起,的确成功克服了很多困难,但有一个困难,却是怎么都无法克服的,就是,我和他寿命的差距。”二姐无奈的说道。
“寿命的差距?”安娜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二姐重重地点了点头,“也许这个困难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那个叫林子峰的人类,姐姐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你们在一起,或许会有短暂的幸福,但几年之后,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安娜对姐姐的话并不赞同,她发自心底的说道,“不,我相信,峰哥会一直对我好下去。”
二姐无奈的笑了笑,“小安娜,你知不知道,人类的时间跟我们人鱼族的时间,并不一样?”
看到安娜一脸的困惑,二姐继续解释道,“我也是在人类世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发现,我们人鱼族的一年,相当于人类世界的十年。人类的生命只有短短一百年,对我们来说,也就是十年的光阴而已。”
听到这句话,安娜立即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人类的寿命,只相当于我们人鱼族的十年?”
对于安娜的反应,二姐早有预料,脸上波澜不惊,“小安娜,你有没有发现,人类的一切生活节奏都很快?他们每天都很忙碌,忙着上班,忙着赚钱,忙着吃饭,忙着睡觉,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抓不住的流水,一下子就流淌而过。而我们呢,在深海的海底,我们的一切都非常悠闲,终日都在海底四处游荡嬉戏,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当我在人类社会生活了一年,却发现你姐夫和其他认识的人们都老了十岁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们之间爱情的最大困难出现了。”
安娜认真想了想,觉得姐姐的话的确在自己的身上印证了,她刚来人类社会的时候,就发现林子峰每天都要上学放学,每天晚上都要睡觉。而自己却常常没有困意,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人类社会的一天,并不是自己在深海中的一天,还远远没有到自己需要睡觉休息的时候。
“姐姐我,是在十年之前离开人鱼宫的,那个时候,你才六岁。现在你已经长大到了十六岁,可是在人类世界,已经过去了一百年。这一百年,就是你姐夫的一辈子。”二姐叹了一口气说道,无数的往事涌上心头。
安娜听得浑身发冷,她终于明白,自己在向二姐介绍林子峰的时候,二姐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因为她已经看到,自己将会重演她已经过完的人类一生。
“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姐夫变得越来越衰老,头几年他还能够出海打鱼,贴补家用,但后来他的腿脚越来越不利索,甚至连走路都会摔倒,而我却一直还是那么年轻,”二姐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意,“在最后的几年,你姐夫经常劝我,回到人鱼宫中去,我的这一辈子还很长,而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是我没有办法扔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如果没有我的照顾,你姐夫只会活活饿死。我们没有要小孩,因为人鱼皇族的子嗣是不能流落在外的。一旦我生下了孩子,父皇和母后一定会把我召回人鱼宫中,让我们永远的分开。经过了人类社会的一百年,和你姐夫亲近的亲人都相继去世了,也只能我留下来照顾他。
当初我也打算着等你姐夫去世,我就回去深海,向父皇和母后认错。可是真正到了那一天,我才发现,我的心里根本就割舍不下他。没有了他存在的世界,对我来说,就像缺少了灵魂,能够活得再久又如何?只不过,都是行尸走肉罢了。
也许这就是我们人鱼的宿命吧,我们这一辈子,注定会深深的爱上一个人,爱到最后,连我们自己的生命都不重要了。就像我们人鱼族流传的那个传说,为了成全王子和公主的婚姻,不惜让自己变成海上的泡沫。”
一段长长的发自肺腑的话语之后,二姐板下脸来,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安娜,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说宁愿当初没有和你姐夫遇见了,要是没有那一段孽缘,也许我现在还好好的生活在深海,而你姐夫也和一个人类女子结婚,生下了一大堆小孩,圆满的过完了一生。所以,现在趁你还没有陷得太深,赶快离开那个林子峰!”(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无限循环
安娜和二姐在里屋谈话的时候,林子峰就坐在了二姐夫的床边。一开始,他像是在医院照顾病人一样,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过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林子峰发现二姐夫除了有气若游丝的呼吸之外,根本不会有其他动作,更加不可能出现醒转的迹象。慢慢的,拉紧的心弦也就放松了下来。
看着二姐夫皮包骨头的样子,林子峰突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比自己所见过的老人都要更加干瘦,因为二姐夫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进食。但只要有生命体征,就算一直躺在床上,也需要消耗能量,久而久之,二姐夫自然变得枯瘦如柴。
如果把二姐夫送去医院会不会好一些?林子峰在电视上也看到过一些昏迷之后变成植物人的案例,虽然生命体征正常,但是没有任何知觉也无法苏醒,跟二姐夫现在的状态有些相似。在这种情况下,医院通常会给患者持续输液,以保证患者每天身体的能量消耗。等到某一个契机,患者从沉睡的状态苏醒也不无可能。
林子峰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二姐夫的身上越多,就越发现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他的呼吸非常不平稳,有时候林子峰通过自己的耳朵能够听到他的喘气声,但过一段时间,这种声音却忽然销声匿迹了,准确的说,是从二姐夫身上听不到任何声响,包括心脏的跳动,血液的流淌,就仿佛躺在他面前的,是一具完完全全的死尸。
林子峰被自己的这个发现吓了一跳,当第一次他发现二姐夫的呼吸暂停之后,林子峰真的以为二姐夫就在自己面前过世了。他甚至惊慌地把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二姐夫的鼻子前,想要再次确认自己的耳朵到底有没有听错。可结果仍然是一样,二姐夫的确没有任何鼻息。
就在林子峰想要冲到里屋,告诉二姐这个不幸的消息时,林子峰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又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又听到了二姐夫的呼吸声。
不知为何,本应该是让他满心欢喜的迹象,林子峰却觉得背脊透出了一股凉意。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子,再次走到了二姐夫的床边,他把手指放在二姐夫的鼻子前面,指尖果然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气息。
林子峰的手指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他默默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心中思绪翻涌。如果只是呼吸骤停,也许这是昏迷中的病人会出现的一种正常现象,但是刚才自己明明听到二姐夫的心跳声都没了,全身的血液也像变成了一滩死水,不得不说非常诡异。
多年不见的两姐妹,进去里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来,林子峰自然也知道她们有很多话要说,就不方便去打扰她们了。虽然他现在坐的位置也可以听到两姐妹的谈话,只不过没有一句能够听懂而已。
两姐妹的叙旧,间接的让林子峰和二姐夫有了长时间独处的机会。他也在这段时间里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二姐夫的呼吸一直都在有节奏的暂停。他就像是一台老旧快要报废的机器,当有人推它一把的时候,它还能勉强转动几下,可是这个推动之力一旦过去,它又会毫无意外地停下来,变得死气沉沉。
林子峰在二姐夫又一次呼吸暂停的时候,带着一些好奇把自己的手指按在了二姐夫的手臂上,随后的几分钟时间里,他感受到了二姐夫的体温迅速流失,仿佛是突然被放进了一个冰窖里,浑身所有的热量一下子都被周围的冷空气吸干了。
这种冰凉的感觉,从手指尖传递到林子峰的身上,让他无法克制的寒毛倒竖。但几分钟过后,二姐夫的生命体征彻彻底底的消失之时,林子峰又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二姐夫的身体深处窜出了一股暖流。它按照某种既定的路线快速移动,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层次井然。在这股暖流的持续作用下,二姐夫的体温如同被烘烤一般迅速升高,达到正常人类的温度之后,一颗沉寂的心,开始噗通、噗通,再次跳动起来。
林子峰心中一惊,手指随之一抖,离开了二姐夫的手臂。他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片冷汗,躺在自己面前的二姐夫,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昏迷或是植物人,而是一直在经历着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无限循环,就仿佛是有人对他的身体下了一个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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