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一坐,彼此背对。
轻舟走过D口后,进入的是一条宽度几百米的大河流,河流边缘,是绵延不绝的两岸青山。偶尔呼唤一句,回声像是鼓锤,声音非常清冽,澈耳。
这里的环境分外清静。
“终于回来了。”陈青帝捏了捏食指,眼神中有期待,也有兴奋,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自坠崖至今,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光,这半年,虽称不上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却真的给他一股恍若隔世的感触。
陈余生,二叔,三叔,四叔,师姐,雨萱,兰亭。
“他们或许都以为我死了吧?”陈青帝呢喃自语,人间蒸发半年,很难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自己尸骨无存的惨烈结局。
“大叔,你为什么不剪头发?”青青好奇询问道。这半年,陈青帝除却偶尔打理胡茬,头发却任由如杂草般生长,从精练干净的短发,变得披肩散乱。
陈青帝没解释为什么,抬着头沉思。
青青想了想,立即拿下手腕的一根皮筋,跳跳蹦蹦的给陈青帝绑上满头白发,“这样就不会被遮住眼了。”
“如果能变回黑的,就更好了。”青青嘟哝嘴,眉宇黯淡。
陈青帝笑笑,没吱声。
第0848章 第三界
江河之上,流水潺潺。
这一场萍水相逢,注定掀不起任何波澜。
宁之川蓦地撑开纸扇,于发丝间徐徐摇动,嘴角泛起的笑意越来越绵长。
背剑大汉眉头蹙了蹙,自己约莫猜测出少主的意思,忍不住跨前一步,低声道,“少主,要不要我派人查查他的底细?”
“怕就怕查不到啊。”宁之川摇摇头,旋即感慨道,“五十年一度的红尘历练,不知道其他宗门有何动静?”
这位本名为宁曰的背剑大汉想了想,继续道,“暂时没动静。”
“看样子我秋水剑谷先一步进红尘,不知道这五十年俗世江湖,有没有出来几个称得上对手的人物。”宁之川猛合纸扇,忽然自嘲的笑了笑,他低声言语道,“这不,刚才已经遇到了一位。”
“红尘茫茫,问一声,何人不识宁之川?”
“三年之内,我宁之川要横扫俗世江湖!”
铿锵!
宁之川鼻息一抬,两指点动,原本重新归入宁曰剑囊的青色长剑,忽然争鸣大作,其后一道青光斩裂云霄。
剑锋自上而下,绵延而至。
一剑斩河川。
“轰。”一道剧烈的炸响,茫茫河流,眨眼露出河床底部的泥沙,远处观望,宛若真龙匍匐,一飞冲天。
百里之外。
陈青帝无端感受到一股波动,蓦然回头,注视着突然激流攒动的河面,若有所思。
第0849章 似他非他
“这不可能?!”李昆仑摇头,第一时间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人,已经消失长达半年,按照凤天城的判断,基本上是尸骨无存,吴家,陈家乃至他李家,都默认了这个事实。
现在怎么又突然跳出来了?
何况此人虽然看着年轻,但满头白发纷舞,与那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相比,差的太多,气质更是大相径庭。
“哎。”李昆仑长久一声叹气,面色无奈,而后抬头,他看到虚空大震,他看到剑气飞纵,他更看到那位白发男子,出手间,飞光齐掠,仿佛抬手便能导致山崩地裂,江川失色。
这手段已经到了超凡入圣的临界点。
“我来自第三界秋水剑谷,本名宁之川,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宁之川摆剑,斜刺而至,承载着漫天杀光,非常惊骇。
陈青帝笑,“名字不过一个代号罢了,知道与不知道,没有区别。”
轰!
陡然间,陈青帝飞身一跃,登上街道边侧的房梁,再躬身一摆,整个人像是离弦之箭,一巴掌就拍击向宁之川的青色长剑。
他动用纯粹的肉身攻伐,带着敦厚绵长的声音,这种肉身之力一度让宁之川心悸。
铿锵。
漫天火星绽放,于虚空下闪现灼热的惊艳光束。本就锋利无双的青剑,竟然扭曲,变形,差点被陈青帝一巴掌拍断。
宁之川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夸赞道,“果然厉害。
第0851章 长跪不起
陈青帝咬着牙,很快就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但纵使是这样,眼角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恨,愧疚,甚至是遗憾,埋怨,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齐齐涌来。
“我不相信。”陈青帝怔怔的凝视着陈余生,一字一句,含着血迹,吐声道。
陈余生没吱声,他粗大的手掌紧紧的按住陈青帝的肩膀,希望以此让他情绪稳定。
但没办法。
从小到大,陈青帝就在那座山中长大,与老怪物以及苏惊柔的感情,绝非三言两语便能道清。如今最爱自己的人走了,如何不伤心?
虽说人之生死,天命轮回。
但心头终归还是不好受!
“师父!”
古人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如下的陈青帝,算是经历了人生中,最伤心的一刻。他仰天怒吼,泪水如潮。
以至于这道饱含深情的怒吼,令陈余生几人心里都不好受。
“抱歉,我没拦住他。”陈余生摇头,背对陈青帝,“他知道你出事后,勃然大怒,几乎以一己之力荡平了罪魁祸首金家。”
“他本来就进入残烛之年,这一番伤筋动骨肯定会加速衰亡,但老先生,只想替你出口气。如果我拦着他,诸葛老先生只怕连走,都走的心有遗憾。”
“你知道,先生本就时日无多。”
陈青帝一句一句的听着,伴随着泪水,哽咽,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泪干了,肿胀的双眼,依然布满血丝。
第0850章 再归来,物是人非
有人懒散渡日平凡长大,只想过无拘无束的生活,譬如陈青帝。
有人奋斗半生,只想博一个安稳流年,不再刀光剑影,不再戎马江湖,譬如陈余生。
奈何这一对父子,事事不能如愿。
尤其是陈余生,年近五十,突然没了自己的儿子,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无人理解,也不需要人理解。
他看惯了生死,本该释然。
但真轮到自己头上,如何看淡?
六个月的漫长煎熬,让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
北方,他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却在踏上征程的时候,葬送了自己唯一的儿子。那个不足三十,正值当打之年的年轻儿子。
人到了一定年纪,都爱回忆。
陈余生也难逃其中。
他偶尔会想起小青帝成长的点点滴滴,也偶尔会想起当初那个满脸灰尘,咬着牙,奔跑在山野丛林的少年人。
“哎。”如今一切成空,他只能留下一声长久的叹息,抬头看看皎洁的明月,满脸怆然。
“九哥,喝点酒暖暖身子?”黄金貂走近,低声询问道。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年几个生死与共的兄弟都在,如今一起住在凤天城某座并不显眼的楼阁。未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临时驻点的几人,一直集中于一处。
“不用。”陈余生起身摇头,动作凌厉,语气沉稳。
第0852章 我祭山河一杯酒
?
清冷长夜,无处话凄凉,月白光在一角窗户之间折射出他如今的落魄样貌,悲挽彻痛,神色黯淡。
从桃源苏醒,陈青帝熬过漫长岁月的唯一动力,便是希望能回去,告诉师姐,告诉师父,自己没事,自己过的很好。
可如今,师父居然走了。
甚至连送终都没办法做到。
陈青帝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罪人,一个辜负了老人最后念想的罪人。
凌晨时分,陈青帝返回和青青临时选择的住处,小姑娘一直在等陈青帝,这边房门一响动,青青立即欢呼雀跃的跳起来。
“大叔,你怎么了?”虽然视线昏暗,但青青还是能一眼看出陈青帝神态方面的颓废。陈青帝摇头不语,失魂落魄的坐在边处,手中依然是捧着那一坛酒,酒没打开,却很香,丝丝缕缕的弥漫整个屋子。
青青小心翼翼的靠近陈青帝,一番细细查探,猛然惊觉陈青帝身体方面的异常。她怀疑陈青帝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刺激,手心一抖,心有余悸道,“大叔,你的身体……”
“我没事。”陈青帝强颜欢笑道。
这一次桃源老先生之所以吩咐青青共同随行,为的就是防止意外发生。毕竟陈青帝精气神看似充足,一旦遭遇不可想象的刺激或者打击,身体会说崩盘就崩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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